五月泠 第73章

作者:明月珰 标签: 古代言情

  季泠点头道:“嗯。”

  楚寔笑问,“你以前不是最不喜这些寒暄应酬么?”

  季泠脸一红,“从成都回来后,老太太和母亲都说我了。母亲还带我出过门,有母亲言传身教,如今也就不觉得多难了。”

  只说不难,却没说不喜,楚寔听得明白。“也不一定都要跟老太太和母亲学。有人喜欢应酬,也有人不喜欢,并非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就是好的。”

  季泠接过楚寔手里的帕子,又在水盆里绞了一把,再递给他,低头拧帕子的时候她回道:“我知道,可这都是我该做的。表哥,其实我发现同人寒暄应酬也挺好的,能知道不少事儿。”

  楚寔接过帕子擦手,“哦,那你都听谢氏说什么事了?”

  “她跟我说城里雪寂庵求子最灵。”话说到这儿,季泠的脸又红了,她是怕楚寔误会她,她其实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是以她赶紧跳到了下一句,“然后又说东宁寺香火最旺,护身符最灵。”

  “你跟她去雪寂庵了?”楚寔问。其实他早知道季泠出国府,一回来任贵就跟他禀报过了。

  季泠大红着一张脸猛地摇头,这动作实在有些滑稽,但因她人生得好,肌肤像粉雪一般剔透晶莹,这动作做起来不见滑稽而添娇憨,很是爱人。

  “我没有。”季泠急道,“我去也没用呀。”

  才说完,季泠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尾音想被猫吃掉了一般,戛然而止。然后她就在楚寔满含笑意的眼神中捂住了自己的脸。羞煞人也。

  楚寔知道自己不能笑季泠,不然她真可能钻地洞去了。“那就是去的东宁寺?”

  “是。”季泠放下手道,脸蛋已经红得可以当关公了。

  楚寔无奈摇头,季泠实在是太过害羞了,他站起身,往里屋去换衣裳,一边走一边问,“那东宁寺可有什么有趣的事么?”

  季泠听他问话,很自然地就跟进了里屋。见楚寔开始解袍带,她自然要上前伺候,虽然这活儿她干得一点儿也不顺手。那腰带她就怎么也解不开。

  楚寔只好自己动手协助,却不小心碰到了季泠的手。她跟被蛰了似的,一下就抽了回去。还是太不习惯了。

  但如此一来就尴尬了,季泠闭了闭眼睛,差点儿没把自己骂死。眼前的人可是她夫婿呢,碰碰她的手怎么了?

  季泠一边心里懊恼,一边怯生生地抬眼看向楚寔,见他没什么反应,只是低头解腰带,这才松了口气,但现在不用楚寔自己动手换衣服了,她立在一边就不知该干嘛了。

  “你还没说呢,去东宁寺可有什么趣事么?”楚寔为季泠的尴尬解了围。

  “我,我给你请了个护身符,还请智通禅师替一枚玉佩开了光。”季泠小心翼翼地讨好道,“表哥,我知道你平日不戴这些,可听谢夫人说,那义教有专司刺杀之人,已经有不少朝廷命官死于非命,我,我是担心你。那东宁寺的护身符听说很是灵验的。”

  “你有心了。把护身符和玉佩给我吧。”楚寔道。

  季泠赶紧转身去自己屋子取了来。一个嵌百宝的黑色匣子里躺着一枚朱砂画符的会神符,还有一个羊脂玉佩,却正是当初楚寔送给季泠的那枚暖玉。

  因为暖玉稀罕,因此楚寔也还记得,“这不是你钓鱼赢了,我给你的那枚么?”

  季泠点点头。

  “怎么又还给我了,不想要?”楚寔的声音明显冷了几度。

  “自然不是。”季泠赶紧解释,“一时仓促,我身边也没有好的玉,要给表哥戴的自然得是好的,我手里就这一块,所以就拿去开光了。”

  楚寔接过那玉佩,伸手替季泠系在了她腰上垂下的璎珞上,“我有护身符就够了,这玉佩既然开了光,你便戴着吧,山东不太平,你也该戴一个。”

  季泠没敢推辞,她已经听出楚寔的不悦了,这人送出的东西万万是不会收回去的。也怪她自己思虑不周。

  “表哥,那我下次寻到好玉了,再请智通禅师替你开光。”季泠乖巧地道。

  “嗯。”楚寔应了声,转身重新回到外间,此时芊眠已经沏好了茶端上来。他喝了一口,水温正合适。

  楚寔刚从外回来正疲惫,所以也不急着去前头处理公务,他再次端起茶盏,没话找话说地对季泠道:“除了开光,还有别的趣事么?听说东宁寺的芍药开得不错,可惜我还没功夫去看。”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季泠就想起了那书生,她蹙了蹙眉头,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跟楚寔说,毕竟只是她一个人瞎想,对自己的判断也着实没多少信心,楚寔又日理万机,很是不必要为一点儿小事跟他说。

  然而楚寔却觉得季泠太过安静,有意逗她说话,“为什么蹙眉,可是芍药开得不好?”

  “不是。”季泠摇摇头,“只是遇到一桩怪事儿,其实也不算怪吧,可能只是我瞎想。”

  “无妨,说来听听吧。”楚寔道。

  季泠得到了鼓励,也就不再纠结要不要说,“是谢夫人身边一个丫头,我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楚寔问。

  “她个子比寻常女子都高大。”季泠道。

  楚寔笑了笑,“山东女子的确比你在京城和成都府看到的女子高大些。京城各地的人都有,所以有高有矮的,也就不凸显高大了。”

  季泠道:“也不仅仅是高大。她身上的气味太怪了。”

  “气味怪?”楚寔有些好笑。

  季泠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匪夷所思。“对,就是气味怪。因为小时候跟着王婆婆练习闻香辨味,所以鼻子比别人都灵一些。”

  楚寔点点头,这个说得过去,“那你说说她的气味怎么怪了?”

  “寻常的丫头身上就是些脂粉味,可她身上却带着一股檀香,像是庵寺里的气味。”

  “这也说不上怪啊,谢氏信佛,她跟着谢氏礼佛总会沾染檀香味的。”楚寔道。

  “是。”季泠道:“若只是如此也就不怪了,可我觉得她身上还有股男子的臭……”说到这儿季泠赶紧打住。

  男子日常辛劳,所以身上会带着汗腥,和女儿家完全不同。

  “就是有股男子的味道。”季泠改口道,这是不肯当着楚寔的面把所有男子都一竿子打尽,毕竟楚寔身上的味道并不难闻,有他特有的草木香气,暗蕴冷梅的清冽。

  楚寔没答话,心里想的却是那丫头估计是与什么男子有私。然而这话却不好跟季泠说,怕污了她的耳朵。

  接着季泠却又道:“表哥,若只是这样,我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但那日我在东宁寺,被一个小孩子差点儿撞到,旁边一个书生扶了我一把。”

  楚寔皱了皱眉,“书生扶了你一把?”

  说到这儿,季泠都恨不能把自己的嘴巴缝起来了,果然是话多必失。虽说现在女子不必因为被男子摸了一把,看了一眼就要砍掉手臂,但她已经嫁人为媳,被外男扶了一把,说出去总是不好的。

  季泠心里着急,头脑就发晕,急急地憋出一句,“我戴了面纱的,表哥。”她想表达的是,她没有招蜂引蝶,在外头都是乖乖戴着面纱,那书生扶她只怕是好意。就像嫂溺叔援一般。

  然而楚寔想的却不是这个。他看着芊眠道:“去再打盆水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芊眠和季泠都不解其意, 只能干坐着。待芊眠打了水进来,楚寔亲手绞了帕子问道:“他扶的是你哪只手?”

  季泠忐忑地将自己的左手抬了起来。

  楚寔将季泠的袖口推上去, 拿起巾帕在她手臂上擦了起来, 即使他没说一句话, 也够季泠和芊眠这对主仆自己吓自己了。

  楚寔只瞥了芊眠一眼, “去门边跪着。”

  芊眠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立即就快步走到门边去了。

  季泠一惊, “表哥, 不能怪芊眠的,当时人太多了, 谁也料不到那孩子会跑过来,芊眠也是来不及扶住我。”

  楚寔看着季泠道:“人多的时候,她就更应该护着你。若是做丫头的连这点儿能耐都没有,也就没必要留着了。”这话可是说得太重了。

  这一次季泠虽然着急, 可脑子却没打结了, 毕竟关系着芊眠呢,她急急地道:“表哥, 不是的,我觉得那书生像是故意接近我的。”

  “哦。”楚寔倒没很惊讶,唯一的惊讶只在于季泠居然能意识到那书生是故意的,“为什么这么说?”

  “刚才我不是说谢夫人那丫头奇怪么?那书生扶住我时, 我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和那丫头的居然一模一样。”季泠道。

  楚寔没吭声。

  季泠以为他不相信自己, “表哥,我知道有些难以置信, 我也不相信呢,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可气味居然会一样,这也太奇怪了。”

  “气味一样很奇怪吗?”楚寔问。

  “对啊,就像千人千面一般,人的气味也是各有不同的。便是那一模一样的果子,其实味道也有浓、淡、轻、重的差异,万没有一样的道理。”季泠道。

  楚寔喃喃地道:“他们一个是男,一个是女,却有相同的气味?”

  季泠重重地点了点头,所以她才觉得奇怪,也才觉得那书生出现得太巧,而出现的次数又太多。

  然而楚寔的心思却已经没在季泠身上了,走神地继续擦着季泠的手臂。

  这可就苦了季泠了,她如今可不是山里季大丫了,一身皮肉又细又嫩,哪里经得住楚寔一直擦,不过一小会儿整个肌肤就都泛红了。

  季泠咬着嘴唇,还不敢哼声,生怕打断了楚寔的思绪。

  但楚寔的力道实在太大了,这或许是他正常的手劲儿,可用在季泠的皮肤上,她就完全受不住了。嘴唇都咬出血了,还是没忍住地“嘶”抽了口冷气。

  楚寔一下就回过了神,低头一看,季泠的手臂已经红得病态了,皮都快被他擦破了。

  再看季泠,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受伤的小鹿一般怯怯,嘴唇上一抹血色,别舔了l-ing'l-e:n的美和媚,让人想低头帮她把嘴唇上的血吮掉。

  这次第的风情,几乎不亚于颠鸾倒凤过后,不堪承欢的模样了。

  楚寔的小腹升起一团火热,让他赶紧松开了握住季泠手臂的手,颇为懊恼。但也是在怪不得楚寔,他正值血气最旺盛的年岁,此次来山东身边也没带个通房,也没工夫去济南府的烟花之地,这会儿自制力降低也是正常。

  楚寔扯了扯袍子,调整了一下坐姿,蹙眉道:“怎么疼也不哼一声?”

  季泠松了口气地收回手,用袖子遮盖住手臂,“也不是很疼的,没那么娇气的。”

  楚寔叹了口气,放温和了声音道:“下次别这样了,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不愿意伤害你,阿泠,你要记住这一点。”

  季泠的眼睛有些润,她不敢抬头地“嗯”了一声,蚊子似地道:“我知道表哥一向待我极好。”怕她受委屈,连她还病着都将她带来了山东,她就知道楚寔是会护着她的。虽然季泠误解了楚寔将她带来山东的原因,但也不算误解得太多。

  “待会儿让芊眠给你上点儿药吧。”楚寔道,他坐着也没敢动,只能找点儿话说。

  季泠点点头。

  “那东宁寺出现的书生长得什么模样?除了气味奇怪,还有别的什么吗?”楚寔问。

  一听楚寔这般问,季泠就知道那书生的事儿只怕不简单,她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我总觉得他是故意接近我,而且那眼神还有姿态,很像,很像……”接下来的话季泠有些说不出口。

  楚寔见季泠耳根子都红了,心下已经了然,“你觉得他是在撩拨你?”

  季泠赶紧道:“我当然不会搭理他的。”季泠表着决心,其实也就是变相承认了。

  楚寔眯了眯眼睛,“你可能画得出他的模样?”

  季泠有些迟疑,她虽然学过画画,但并不算精湛,要将人画得惟妙惟肖,着实困难。她们学画讲求的本就是神似,并不求形似。

  “我只能试一试。”季泠道,“不过那人还是很好辨认的,生得眉清目秀,比寻常女子都还好看。”

  “就是说是潘安、宋玉那样的样貌了?”楚寔淡淡地问。

  季泠很率直地道:“我觉得男生女相不是很好看。”

  楚寔满意地点了点头。

  “表哥,是不是这人有什么问题啊?”季泠问。

  楚寔道:“也不是,只是如今不太平,凡事多留个心眼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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