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医经 第464章

作者:希行 标签: 古代言情

  “我们当然知道。”程娇娘说道。

  我们是为了扶持新帝,成就功业。

  我们?程平的眉头挑了挑,不过没什么可在意的。随她说吧。

  “也为此而努力奋斗不惜?”他问道。

  “不惜。”程娇娘坚定说道。

  观天测地筹划的,率兵奋战浴血厮杀的,他们没有一个人退缩过。

  “那不就结了。”程平摊手说道,“这怎么就不是不得其所了?这怎么就不够了?”

  “这怎么够?”程娇娘拔高声音说道。

  门外的曹管事忙看进来,冲程平做了个威胁的手势。

  程平撇撇嘴。

  “就因为没有得到自己要得到的?”他说道。“谁说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谁说你努力奋斗了,就该得成功名霸业的?谁说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说谁不会说啊,说说就行的话,世间岂不混沌?”

  可是…

  “可是你努力了奋斗了是不是?但别人呢?相对的别人呢?人家就没有奋斗努力了?凭什么你就该成功,别人就该失败?你之为你,他之为他,哪里有什么应该?”程平说道。

  什么?

  程娇娘有些怔怔看着他。

  “…只要知道为何而始。且为之努力奋斗,就是有为,就是得其所,沛公成帝是得其所,西楚霸王终乌江也是得其所,乞丐得讨一饭也是得其所。蝼蚁爬岸不得溺水而亡也是得其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又哪里来的底气以成败论其所,你哪来的规矩为天地定其所?那是你的其所。非是天道其所。”

  程平接着说道,声音激荡,神情明亮,精神烁烁。

  门外的曹管事都听呆了,怔怔看着破衣烂衫的小子。

  看着程娇娘疾步而去,曹管事又转过身,一把揪住程平。

  “疼疼疼…”程平喊道。

  “我家娘子心情正不好呢,你给她瞎叨叨的什么?”曹管事低声喝道,揪着他不放。

  “我就是开导她呢。”程平一脸冤枉的喊道,“让她放开心,知道自己是为何而始,而不是要知道为何而终,不失本心,才得其乐。”

  曹管事将他狠狠一晃。

  “说人话!”他喝道。

  “尽人事,听天命,平常心。”

  “你这家伙,九个字也说出一大堆,不是骗子是什么!”

  夜幕降下来时,曹管事有些不安的来到内院,半芹冲他摆摆手。

  “没事,洗漱过了,要睡了。”她低声说道。

  “真没事?”曹管事低声问道。

  半芹摇摇头。

  这娘子真是难以捉摸,或者本来就不亲吧,哪有那么多感伤,曹管事摇摇头。

  “有事叫我,我今日值夜。”他说道。

  半芹点点头看着曹管事出去了,走到廊下看向程娇娘的屋内,灯还亮着一盏,窗上昏昏暗暗的倒映出一个端坐的身影。

  自从洗漱过后,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今日程平说的话太多,让她的脑子有点发懵发空。

  不想了,不想了。

  她摇摇头,松松挽着的发鬓垂落下来,伴着一物落地的声响。

  程娇娘扭头看去,裙边躺着一个小小的银梳,灯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娘子,我们弟兄七个,皆是同乡,来自茂源山,贱名不须娘子记,只求问的恩人娘子姓名,牢记恩情。”

  “是啊是啊,娘子救得我兄弟,又给了银钱。”

  “无疑是再生父母…”

  “要给娘子立长生牌位…”

  声音嘈杂乱乱在空荡荡的室内充斥。

  程娇娘的嘴角不由弯了弯,其实,那有什么恩情,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看到熟悉的人死去,这种感觉似乎有奇怪,那种悲伤跟失去亲族的悲伤混杂在一起,忽远忽近,似真似幻。

  她伸出手拿起银梳子。

  所以,世上再没了这个人,这些人…

  “静一静,静一静,我三弟要唱歌了!”

  “兄弟情,两肋插刀,生死关呀,情义比天高,娇娘子呀,为我一笑……”

  “…千古风流一肩挑,为知己一切可抛,冲冠一怒犯天条。”

  “红颜…生白发…痴心却不老…”

  耳房里和衣躺下辗转不能眠的半芹猛地坐起来,侧耳听。

  不是幻觉,夜风里传来击缶声,以及低低的歌声。

  她不由起身拉开门,声音合着夜风扑面。

  “问英雄…何事…难了…”

  娘子,在唱歌吗?

  好悲伤的歌,半芹忍不住眼泪流下来。

  就是说嘛,怎么可能不难过,怎么可能不伤心,娘子只是不会说而已。

  这是什么歌?

  半芹不知道,曹管事却是听到有些怔怔。

  “你们还记得吗?”他呆呆说道。

  旁边两个随从对视一眼摇摇头。

  “哦你们不记得,你们不知道,那时候你们没有在场。”曹管事又自己笑了笑说道,虽然笑了笑,但眼神依旧有些呆滞。

  他伸手拉开门,让歌声击缶声更清晰的传来进来,眼前火光跳跃,似乎又回到了那日的山谷。

  “笑人生过眼烟云,空呀还是空!”

  男人的粗声在耳边响起。

  那个胡子拉碴看上去狼狈不堪的男人在火光下露出大大的笑脸。

  “沧海瞬间,劝君莫忧……千金纵散去…梦无休……”

  席地而坐斗篷裹身的女子低头击打酒罐子而和。

  身旁几个男人的笑声和身影摇晃。

  没了,再也没了。

  曹管事忍不住仰起头。

  “曹爷,你哭了?”一个随从眨眼惊讶的问道。

  “哭了,可不是哭了么。”曹管事抬着头吸了吸鼻子,闷闷说道,“我就说了,程平这小子以毒攻毒,肯定得把人说好了,看,这不是哭了吗?哭了就好了,就正常了。”

  怎么可能不哭,怎么可能不难过,再明白再清楚再理智,也是有情的,所以才是人啊。

  随从们对视一眼,那到底是攻了谁的毒?娘子没哭,你怎么哭起来了?

  歌声击缶声缓慢平平重复的一遍又一遍回荡在宅院上空,随着夜风盘旋四面散开,在夜色里呜呜而泣。

  ☆、第一百章 悔否

  

  徐四根走进院门,一个年轻妇人含泪迎过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婴童。

  “四叔,你来了。”她哽咽说道。

  “大哥还那样?”徐四根问道。

  妇人抬手拭泪。

  徐四根的视线落在妇人怀里的婴童身上。

  “七弟妹躺着起不了身,孩子我先带着。”年轻妇人说道。

  “她娘家来人了?”徐四根问道。

  年轻妇人脸上闪过一丝愧色。

  “帮着料理一下。”她低声说道。

  是帮着料理还是劝嫁就不一定了。

  这种事也不稀奇,徐四根看着眼外边。

  “四叔,你拿个主意吧。”年轻妇人低声说道,“按说七弟妹该守三年…”

  听到这句话徐四根鼻头一阵酸涩。

  什么时候弟兄们中间轮到他来拿主意,他们七个弟兄,一向是徐茂修拿主意,范江林点头招呼大家,他们兄弟只要跟着做就行,有苦一起吃,有难一起扛,有福一起享…

  可是现在……

  “别守三年了,年轻少壮的,何必苦了人家。”他深吸一口气微微抬头说道,“嫁妆她带走,当初的彩礼也不要了,留着她傍身,将来也不会受苦,棒槌定然也是高兴的……”

  他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年轻妇人早已经哭起来,怀里的婴童不懂事反而被逗笑了,伸着手抓她的胳膊。

  妇人更是哭的厉害。

  “这孩子就有劳大嫂了。”徐四根嗓子沙哑说道,“好歹也是留下一个根…”

  可是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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