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臣妾恭候多时 第74章

作者:八月薇妮 标签: 古代言情

  “王爷怕是误解了,”秉娴微微一笑,道,“谁好谁坏,兰秉娴自认还有一双眼睛,看得清分得明,不然王爷以为,自己还会好端端地坐在此处么?”

  承俊王的脸色更是不好:“你……你……”手指微抬,指着秉娴,只是发抖。

  秉娴一笑,缓声道:“王爷有个明哲保身的打算,当初叫人给雅风说亲,恐怕也不过是碍于皇后同公主示意……哦,对了,还有先帝,他们怕打草惊蛇,怕让我父亲一早防备,故而让你去给雅风提亲,这无非是个缓兵之计……安抚我父之心,让他以为皇家仍旧对他恩宠有加……”笑意里头,已经多了一丝嘲讽。

  承俊王双眸一闭,满口苦涩,纵有再多言语,滋味万千,也不能吐一个字出来。

  秉娴道:“不然的话,连御皇子去提亲都碰壁,王爷是个竭力韬光隐晦生怕惹祸上身的性子,又怎会送少王上风口浪尖?王爷夹在这些人当中,自然不能违抗,只能把自己同少王都当成别人的手中棋子……”

  承俊王垂头:“你……都知道了……”

  秉娴道:“是啊,说起来,当初想通了这节的时候,我也很是不舒服,但如今御皇子已死,少王爷生死不明,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望了望自己的手,道,“但此事少王爷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不知,王爷曾给他一场空欢喜,一场作为过场的假姻缘……”

  承俊王缓缓地往后,身不由己坐回椅子上,眼角泪光微微。

  “我……对不住兰修……也对不住、雅风。”一瞬间,似更苍老了数十岁,悲辛交加,几乎坠下泪来,“你若是想如何,只冲我来罢……”

  秉娴静静望向别处,此刻一笑道:“王爷生了个好儿子,天下皆知,独王爷不知,此刻才后悔似晚了些。——我要去见少王,王爷若是想拦,只管叫侍卫。”说罢之后,转身往外而行。

  旁边的管家一怔,道:“这位……”心中震惊不已,面前之人的谈吐,气度,竟将堂堂承俊王比得无立足之地,虽然容颜出色的很,但这通身的气派,说她是女子……真的叫人……

  承俊王略抬起手臂,微微地挥了挥手示意。

  管家急忙道:“请……让小人领路。”

  秉娴却道:“不必了,我自会去。”双手负在身后,目不斜视地出门往后而去。

  管家迟疑,身后承俊王的声音微弱:“让她……去……”

  震木紧紧跟在秉娴身旁,两人一路到了雅风居处,他两个唐突而来,一路上有些丫鬟女眷急忙避让。

  秉娴一脚刚踏入外头房中,鼻端便嗅到股极浓的草药气息,微苦的味道,令人一瞬窒息。

  秉娴径直转入里头,却见有数名丫鬟站着,秉娴淡淡道:“都出去。”丫鬟们急忙纷纷地退下。

  震木跟着进门,却在雅风卧房之外停了步。

  秉娴只身向内,一直到雅风床边儿才停下步子,床帘子半掩,秉娴伸手将帘子撩起来搭上金钩,望见床上横躺之人。

  毫无血色地一张脸,不过是十数日不见,竟憔悴若斯,昔日是温玉一般,如今却形销骨立。

  所谓“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秉娴眼睁睁看着雅风,当看到他容颜的一瞬,泪便情不自禁地涌出来。

  缓缓坐在床边,竭力忍了泪:“雅风?”轻声呼唤。

  雅风哪里能听到,安静地一如睡着,又如……

  秉娴抬手,手指贴在他的脸颊上,幸好还有一丝微温,秉娴深吸口气:“我来看你了,你可知道?”

  雅风双眸合着,连睫毛都不曾动一下。

  秉娴看了他片刻,终于道:“当初我不想留在你身边儿,便是不想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一切都不可收拾,连累了你……谁想到,竟仍旧是免不了的。”她怔怔地宛如回神,“早知是如此,当初我不走的话,放手任凭你行事,又会是何等局面?”

  她便是太要强了些,也太心善了些,当初在磬城,打定了主意要利用雅风,但越是同他相处,越是知道他的好,越是内疚。本是要让雅风成为她复仇的一把利刃,却怕最后的结局难以收拾,于是忍痛抽刀断水,谁知道……一切竟仍旧无法避免。

  早知如此,若是她肯收敛,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留在雅风身畔,煽风点火也好,挑拨离间也罢……如此下去,大抵有两条路,一是她会彻底沦陷喜欢上他,那么便不会再忍心伤害他,但她又是不会放弃复仇的,于是便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二,便是她狠心绝情一心一意地利用他,到最后知道真相的雅风会怎样?……不管是哪一种,都极为伤人伤己。

  谁知道,就算是她选择第三种离开他身边,却仍旧无法让他离开这场风暴。

  “人真是极怪,”秉娴握住雅风的手,低低说道,“若是可以重来一遍,大概我仍旧免不了要如此选择,可是……你知道么?我很喜欢那段儿在你身边的日子,我只能想象,假如我死心塌地跟着你的话,又会如何?但不管怎样,我一定会比现在更快活些罢。”

  轻轻叹息,想到那风雪之夜,他在磬城显身,金弓白马,缓缓到她身前,当初他还没认出她来,她站在原地,宛如冰雕的人儿一般僵硬,没有人知道她心中又怕又有些辛酸地欢喜,想让他认出她来,想仔细看看他,但又怕。

  “我们两个总是这样儿错过,当初承俊王迫于无奈,给你定亲,不过是想安抚我爹爹的权宜之计罢了,我们两个,大概从一开始就没什么缘分,这样想想,心里仿佛好过一些。”声音极轻,又飘渺地,秉娴望着昏迷不醒地雅风,“但是我不想要你死。”

  她缓缓俯身,盯着雅风看了会儿,终于轻轻亲吻在他的唇上,双唇贴在一块儿,仿佛要将自己身上的气力跟温度传给他,却偏又极快地离开:“要好好地醒来,不要有事,无论如何,我不想你有事,我知道你一定听得到,一定能听到……”声音呢喃,带着醉人的温柔馨香,似能缠入五脏六腑里去。

  秉娴起身,往外离开,震木依旧一声不响地跟上,两人出了雅风的房间,那些等候在外头的丫鬟纷纷入内,有人悄声道:“这人是谁?是男是女?”有人道:“真好看,只是看来眼熟的很,这派头竟如此之大……”丫鬟们七嘴八舌地,一时无人留心雅风。

  谁也未曾发觉,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少王爷,眼角沁出一丝清亮,缓缓水流,无声地斜入鬓角。

  作者有话要说:唔,交代一下雅风~~缘起缘灭,花谢花开啊。。。

  雅风:⑨的道具是轮椅,我的是床……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复杂了T T

  ⑨:其实床挺好的,我也想要

  咳咳

  88 点绛唇:闲却传杯手

  来时马行如飞,恨不得一下便到王府,归去却极缓慢,信马由缰,缓缓而行。

  眼前道路四通八达,却不知究竟哪一条才是她应走的,两旁人潮如织,面上神情各异,有欢喜者,有忧愁者,亦有面无表情者,秉娴行走其中,心中一片茫然。

  忽地有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在街口上一阵嘈杂声,秉娴同震木齐齐看去,却见是一骑飞快地自巷口闪过消失。

  两人出了巷子,正见先前闪躲的百姓们驻足议论纷纷,有人道:“这是朝廷的飞马传信,不知哪里又出了何事。”又有人道:“传闻西罗女帝登基,有进犯我朝之心,莫不是兵情紧急?”还有人道:“唉,国不可一日无君,国无君父,便宛如孩童失怙,家里头诸事不宁,外人又虎视眈眈,唉。”三言两语,连同围观众人在内听了,各自面带忧愁。

  秉娴听了,默默地打马而过,顺着街市往回而行,经过忠义巷,又遥望向昔日兰府方向,怔怔看了片刻,终于还是调转马头离去。

  于是仍旧回到那所安静宅院,下马入内,遥遥就听到犬吠声,秉娴急忙望内而行,却见前头小院院门掩着,里头有数个仆人围着小天真,有人手持肉骨头逗引,有人蹲在地上汪汪学狗叫,小天真却似极为焦躁,不时地绕开众人满地乱跑。

  秉娴打开院门,小天真才冲她跑过来,秉娴蹲□子,小天真便扑到她怀中,两人亲昵之极,五六个仆人目瞪口呆,却也都松了口气。

  震木命人将外头的门关了,便放小天真出了小院,小天真跟在秉娴身后,寸步不离。

  秉娴入了内堂,坐定后,见震木在外头站着,便道:“他去做什么了,你可知道?”震木自然明白“他”为何人,便道:“主公去同朝臣会议,看时辰,也该回来了。”

  如此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檀九重果然回来,在外间换了衣裳,净了脸手,才进来见秉娴。

  两人相见,各有些无语。檀九重坐了:“你去过承俊王府了?”

  秉娴才道:“嗯。”

  檀九重看她脸色寻常,便沉吟着道:“我上午同些朝臣相见,你不必过于担心,西罗方面,不足为虑,女帝刚登基,她朝内定有诸多人不服,势必要找个由头转开众人视线……倒不至于真的开战。”

  秉娴道:“倘若南楚没有皇帝呢?”

  檀九重一笑:“你倒是想得多,是啊,你担忧的是,若无人称帝,她自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秉娴道:“那你作何打算?”

  檀九重挑眉道:“我只答应你解除兵祸,安抚百官,没说定要称帝。”

  秉娴说道:“今日我在街上,看有外地的传令官进京,可那服色,不似是来自西边的……是不是发生何事?”

  檀九重怔了怔,才无声一笑:“什么也瞒不过你,最近入夏,南方那边天气湿热,多下了几场雨,有些地方……遭了水患。”

  秉娴听到此处,心头沉甸甸地,只是难受。檀九重细察她面色,自看得出,便起身,手轻轻地在她肩上一拍:“又在替那些百姓担忧了?”

  秉娴不做声,檀九重又笑又叹,道:“别的女子,至多要忧虑些闺阁中事,能否觅得心上人,成亲后,便忧虑丈夫对她们好不好,子女孝顺与否……哪里似你这般的?”

  秉娴听他的声音略带笑意,虽非嘲弄,却更难受。冷冷便道:“我本来也可如寻常女子一般,忧心些琐碎之事,只可惜我并无那个福气。”

  檀九重心头一堵,他本是随口说说,谁知道又惹了秉娴的伤心事,便咳嗽了声,笑道:“是我错了,小娴儿别气,我给你赔罪。”伸手握住秉娴双手,眸子便对上她的双眸。

  秉娴抬眸看他,到底心有旧恨,便将他的手甩开。

  檀九重被拒,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秉娴也不去看他,只问道:“那水患之事,你管么?”

  檀九重道:“自有各部的官员打理。”声音亦带一丝冷淡。

  秉娴无语,道:“我累了。”

  她起身欲走,檀九重握住她的手腕:“你对我……只有这些话?”秉娴皱眉道:“不然还有什么?”檀九重道:“昨晚上答应我的,还算数么?”秉娴道:“自然算数。”檀九重道:“那我不懂,何为‘只要兰秉娴还是兰秉娴,就绝不会如你这般’?”

  秉娴怔了怔,而后愕然脱口问道:“容嫣找过你了?”他所说那句话,是她同容嫣对峙之时发狠说出的,他又怎会这么快知道?

  檀九重道:“你只同我说,这一句,是何意思?”

  秉娴心里一沉,凝眸看他:“你以为是何意思?”

  两人彼此相看,沉寂片刻,檀九重极慢地道:“兰秉娴,我从来不是个喜欢向人解释的性子,同样,也从不稀罕别人对我解释什么,但奇怪的是,我想听你说。”

  秉娴道:“你想听什么?”

  檀九重道:“我想听你说些会让我心安且欢喜的话。”

  秉娴道:“我不明白。”

  檀九重的眸子盯着她,却似能看到她心最深之处:“你明白,你只是不愿意,因为你不想如此,就算是答应了我敷衍着我,你打心里也不愿意做到。”

  眼前一瞬间,闪过好些过往场景。

  秉娴最先想到的,却是在那大蟒伏着的悬崖下,他昏迷不醒,她拼命掐着他脖子,凄厉吼着,竭力地想要置他于死地。

  火光跳跃,似疯狂的仇恨,若是当初,狠心些……

  两个人却静静地站着,谁也不曾先动。

  檀九重望着秉娴,秉娴却看向别处。

  他的眸光,始终不离她的面上,她却有些神思恍惚。

  “想听人解释,的确不是你的性子,”秉娴缓缓道,“你向来就只管强横霸道,在你看来,一句话有什么用?”

  檀九重道:“有用。”

  秉娴一笑:“你想听我说我会甘心情愿地伺候你,喜欢你?”

  檀九重一眼不眨地望着她。

  秉娴道:“那我问你,你这辈子,听过多少女人对你说诸如此类的话了?”

  檀九重道:“多得很,记不清。”

  秉娴笑道:“是啊,你记都记不清了,你总不会要她们都一一对你说罢?多半是人家都愿意的。”

  檀九重的目光变得些许温柔:“是啊,我从未要她们说,我也从来不想听到那些,她们要说,我便听着,不说,我也不恼,也不烦……但你不同,我想听你说,听不到,就心里难受。”

  秉娴道:“或许是因为,我一直都恨着你的原因,所以你觉得不忿……若是我从一开始便如你经历过的女子,对你百依百顺地从着,你也不会如此难受了。”

  檀九重默然,却道:“你何必这么看轻自己,我不喜欢。”

  秉娴道:“起初最看轻我的人,是你。”

  檀九重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恼色,冷然道:“说来说去,你心里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少王。”

  两人说话之时,小天真便一直站在两人中间,看看秉娴,又看看檀九重。檀九重说罢,秉娴心头一惊,烦道:“好端端地说话,你说少王干什么?”

  檀九重道:“那你说,不是么?”

  秉娴尤其烦他这种冷傲的调子,似是高高在上地审问般,便道:“你爱怎么以为便怎么以为,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转身入内。

  小天真跟着便跑,檀九重孤零零站在原地,静了片刻,道:“好!”迈步往外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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