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女 第135章

作者:我想吃肉 标签: 古代言情

  宋义的行李并不夸张,这也意味着确实少了一些,袁府匆忙地准备着。袁先又被派了出来接待宋义。宋义知道他将是梁玉的儿子,对袁先颇为有理,也暗中观察袁先。

  袁先并不了解宋义,既然是父亲的同僚,他便执子侄礼。见到宋义一只眼看他,既不惊诧也不轻蔑,小小年纪已有了一点袁樵八风不动的样子。

  宋义心道:【此子颇有城府!】

  袁先也将宋义打量了一回,心道,【此时能来楣州,他恐怕也不太简单。】依礼与宋义分了宾主,解释道:“家父近来总是在工地上,晚生已派人去请了。只是张老将军先前来过,他也有事寻家父,恐怕家父会先去他那里。”

  宋义笑道:“无妨,无妨,小郎君或许不知,我与令尊也算旧识。借问一句,三娘是还住在府上吗?”

  袁先露出诧异的神情来:“世叔认得娘子?”

  宋义露出一口白牙:“以前曾在梁府做过西席。”

  袁先不知道这一段故事,仍然答道:“娘子也出城去了,世叔恐怕也不得见。不知世叔能在楣县留几日呢?”

  宋义道:“三、五天总是要的。”

  袁先道:“待家父与娘子回来,晚生必会转告他们。”

  宋义又打听几句梁玉的事情,袁先有些警觉:【好好的,打听别人家的娘子做甚?哪怕是西席,也该收敛一些。】只说:“梁家两位舅舅也来了,晚生这就派人去请他们来!”【就问娘子,不问舅舅,我看你不是个好人。】

  宋义道:“那,也行。”

  【什么叫也行?!】

  梁大郎与梁八郎都在城里,两人又被抓了壮丁。番匠们会造犁了,他们又被拉去造织机,织机造好了,梁玉又让他们帮忙改进纺车。梁大郎的内心矛盾万分,一方面干这些事情很顺手,很容易取得成就,令他心情舒畅。另一方面,他已经是个官儿了,再干这个又觉得有失体统。

  恨恨地想,【这个妹妹真是生下来折磨人的,不见的时候想她、担心她,见面了她总要上天、折腾,一点也不想见了!】

  袁先派人来请,梁大郎不必再被矛盾折磨,大外甥真是一个做梦都想要的标准的好儿子。梁大郎放下锯:“就来!八郎,走了!”梁八郎听说宋义来了,开心得不得了:“宋先生也来了!太了好!三娘以后也有个熟人了!”

  梁大郎道:“那你还猴成这样?帽子戴好了,等会儿跟宋先生多陪些好话,请他多帮着照看三娘。女孩儿家,身边没个娘家人哪儿成呢?哎,快,派人去找三娘回来!”

  “知道知道,我自己去找三娘,还快!”梁八郎一蹦三尺高,跳上马就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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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梁玉带着美娘与吕娘子等出城去看她的作坊。新的织机也造好了,梁玉正准备淘汰旧式的,统统换上新式的。

  这件事情她做得很急。

  掐指一算,杨荣落网,顶多再扣个几天,无论审不审得出口供,张轨都得派人把这一批人犯打包押到京城受审。人犯落网,封锁交通的理由也就不存在了,朱寂一个东宫的正经官员也就得走了。梁家兄弟也不能就在楣州长住了,多半是要一道走的。

  梁玉有一个小心思,她知道家里人担心她,有心多织些布匹出来,让他们带到京里。一来给楣州的布打一个广告,方便日后贩卖,她计算了一下成本,按照她这个生产方法来,楣州即便离京城较远,路费颇高,但是由于织造得快,效率高,价格上还是有竞争力的。二来也好让京城的亲友知道,她在楣州也能过得不错。

  写多少信都是虚的,那头接到了信,还不定要怎么想她是强颜欢笑呢。何况还经过了兵乱,更容易让他们多想。东西就很实在了,让家里人看看,她在哪里都能发家致富,担心就能少很多。

  好几个月没给桓嶷做衣服了,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尺寸是什么样子,梁玉想用新产的布给他再做身衣裳。再给梁满仓和南氏各做一双鞋子,这两位的尺寸已经定型了,梁玉是知道的,不过人上了年纪,脚容易肿胀一点,要略略放宽。

  家里的嫂子、侄女们,昔日的好友们,十匹以下是拿不出手的。梁玉恨不得这些织机可以昼夜不停。

  【咦?昼夜不停?】

  梁玉停住了脚步,问美娘:“她们,能夜里做活计吗?”

  美娘道:“不睡觉?”

  “不是,织机又不会累,我是说人。番匠不是也有轮番吗?就像驿站,换马不换人。咱们这里,换人不换机。”

  吕娘子正在清点新进的丝料,闻言便说:“恐怕不行,虽在城外,但是城内有宵禁,打城里出来的小娘子们得回家。且……夜间行事要点灯,灯油耗费不算大,无论房舍、织机、布料都要防火。”

  梁玉只能遗憾地作罢:“哎,还道能多出些布来的。”

  吕娘子道:“三娘不是急功近利的人,为何如此着急?难道是因为大郎他们要回去了?”

  “是呀,想让他们多带些布帛去京里。罢了,我还是去做衣裳做鞋吧,衣裳裁剪缝制都不难,鞋底可要了老命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什么来不来得及啊?你又要干啥了?”一步踩空的梁八郎巴住门框,又有点小惊恐。

  梁玉转身看是他,笑道:“八哥?!出去!”

  梁八郎怒道:“我又咋了?!”

  “这里都是小娘子,你一个男人进来做甚?出去出去,我与你出去说话。”

  梁八郎退到了外面,老大不乐意地瞪着妹妹出来,抱怨一句:“就你规矩多。宋先生来了。”

  两句话前言不搭后语,梁玉抓住了重点:“宋先生?他来了?”

  “是呢,已经到了县衙了,阿先不识得他,听说在咱家呆过,已请了大哥过去做陪,我就来找你了。快些去!”

  “哦,知道了。吕师,这里交给你啦,美娘……”

  美娘接口道:“我在这里相帮吕师。”她颇为乖觉,知道自己处境尴尬,尽力多学多做一些。她认为读书于她用处不大,倒是实务一类对她有用。梁玉的这个作坊让她看到了一些与以往接触不同的东西,她认为应该多接触一些。

  梁玉对吕娘子道:“有劳了。”

  吕娘子摆摆手:“快去吧,代问先生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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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玉与梁八郎两骑在前,健仆骑马在后。杨荣落网之后,整个楣州为之一松,人们不必再担心从哪里冒出一伙强人出来。

  纵马穿过城门,两人的骑速降了下来。梁玉在马上问梁八郎:“你们是不是就要走了?”梁八郎含糊地道:“啊。”又大着胆子说,“早知道宋先生也能来这里做县令,我身上原也有个散官,不如我让我来呢,到时候咱们一起走。种地挖渠的,我一准比他干得好。”

  梁玉笑道:“那你再多看看、学学,回来要是能干,先求一个副官,做得顺手了再出去做主官。”

  梁八郎道:“什么主官副官的,只要……都行。”

  “到啦。哎,你们走之前,我有东西给你。”梁玉知道他的心结,哥哥疼妹妹嘛,她的哥哥们对她也都有爱护之情。如今又添了一点感激与亏欠,她这次流放,也可以说是为了全家的安全杀人所致。但是梁玉不想亲人这样想,一家人,何必要算得太清楚,她不想听梁八郎说出亏欠的话来。

  两人到了县衙,袁先已退到一边,看着梁大郎与宋义拉家常。宋义比他们又晚出京一段时间,京城又发生了不少新鲜事。

  宋义看了一眼袁先,对梁大郎说:“楣州的官员也要补齐啦。”

  袁先的耳朵尖抖了一下,眼睛也睁圆了。

  “又要派别的什么人来了吗?可没有见着邸报呀,”梁玉正好听到这一句,“宋先生,一路可好?”

  袁先抢先起身:“娘子!”

  梁玉笑道:“今天累不累?休息好了吗?身上还酸疼吗?”

  袁先乖巧地摇摇头。梁玉摸摸他的头,拉着他的手在座上坐下,与宋义问好。

  宋义看她一身本地的打扮微有吃惊,继而发现她似乎比在京里的时候又长高了一点,笑盈盈的样子,甚至比在京城里还开朗,更加吸引人的目光了。【真是奇了!】

  宋义也笑道:“看来三娘过得还好,我便放心了。袁郎近来如何?”

  “就是忙。”

  “很快就会轻松一些了,”宋义故作不经意地道,“京中要派一个新的司马来,年轻力壮,熟谙文字。”

  “谁?”

  “三娘见过的,萧司空的三公子,萧度。”

第113章 易地而处

  萧度?

  梁玉怔了一下:“他醒过神儿来了吗?”

  梁玉对萧度的印象停留在他跟凌珍珍的痴恋上。一对小鸳鸯为了能够得偿所愿, 将他们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上了,结果还是劳燕分飞了。多愁善感一点的人都会为他们掬一把同情之泪, 偏偏梁玉是个没良心的货,只关心萧度的脑子现在清不清楚。

  宋义摇摇头:“不知道。”

  梁玉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她是一点也不怕萧度的, 在他是个贵公子而她只是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土包子的时候,就敢跟萧度亮菜刀,现在更是没有怕这个说法的。但是!梁玉欠了萧度他哥萧礼老大一个人情!

  是萧礼抢先一步发现了史志远的问题,硬是在崔颖前面把史志远捅出来的漏子给糊上了。做人偶尔厚道一点没坏处,梁玉记得萧礼这次出手。萧家把萧度给送过来了,于公于私她都得看着点。

  这就麻烦了。谁知道他是不是还满脑子的凌珍珍呢?凌珍珍不在楣州,她全家都在崖州——如果还活着的话。可是,万一萧度脑子不清楚做出什么事来呢?她要怎么跟萧礼交待?

  宋义见她不说话,唤了一声:“三娘?”

  梁玉没事人一样地接话:“哎, 他有些日子不出来走动了, 好好的司空公子,怎么跑到楣州来做司马了?”

  这也是宋义想不大明白的问题:“闻说是要他长长见识,可……楣州?”

  楣州就不是萧度这样的贵胄子弟来的地方!梁玉过来,是因为杀了人,流放算轻的。袁樵过来, 是为了梁玉。王刺史是贬官成了司马,运气好又升成了刺史的。宋义是宋奇给选的, 既是看中机会, 也是因为宋奇没有更大的能量。

  两千里流亡路, 是那么好走的吗?调教儿子,也不用往死里折腾不是?

  直到袁樵从张轨那里回来,宋义将此事告诉他,袁樵也能看出个端倪来。楣州与萧司空、大长公主,太不搭了,除非失势,否则楣州就是盛放他们对手的垃圾堆。

  梁大郎不大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安慰道:“萧三郎是个不错的人,就是他接咱家上京的,一路上也没见有坏心。不会坏事的。”

  【不!你不知道他!】梁玉与袁樵都有点担心。

  袁樵捻了捻鼻尖:“我去见一见朱寂吧。”

  朱寂跟萧家走得近,或许能够知道一点什么消息呢?朱寂与梁大郎、梁八郎一样,因为清剿杨荣封了路,拖延了不少时日,中途往京里行文解释过,京中也有信函回复的来着。

  朱寂没来见宋义,他认得宋义是谁?正在自己房里趴着,一个小厮给他捏背。见袁樵来了,朱寂披衣下榻:“大郎?”这些日子混得熟了,两人连官称、表字都不称呼了,直接叫起排行来。

  袁樵笑道:“有事请教。”

  朱寂奇道:“我不请教你便罢了,能有什么事要你请教的?”

  袁樵笑吟吟地道:“萧度。”

  朱寂目光游移:“啊?他怎么了?”一看就知道有故事。

  实际上也有故事,朱寂心里打着小鼓。他除了给东宫行文说明自己耽搁的原因,还捎了家书回去,给亲娘的多一些安慰的话,给“二爹”的就提到了自己在楣州的所见所行所感。接着“二爹”就来了一封信,告诉他,舅心甚慰,认为艰苦的地方真能锻炼人,应该把所有不干正事瞎装正经的人都扔过来刨地挖渠。二爹的想法一点也不贵公子!

  袁樵一提萧度,朱寂就觉得二爹要扔过来的人一定就是他!【我别是又坑了他一回吧?】哪怕坚持自己告密是为了萧度好,朱寂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

  破案了,袁樵啼笑皆非:“罢了。他就要来了,做司马。”

  朱寂两眼一黑:“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呀?”

  袁樵沉痛地摇摇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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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度坐在马上,一脸的镇定。

  他才定了婚,对方是名门李氏的女儿,年方二八,温柔典雅,也不介意等他两年,守得他脱胎换骨。事实上,以萧度才过二十的年纪就能做上司马,虽然是楣州的司马,官运也是不错的了。外放于世家子弟是积累资历并非踢出局,楣州是远了点、偏了点、耐人寻味了点,只要父兄还在,萧度回来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腰间悬着新一任未婚妻赠与的绣囊,萧度好看的眉眼笼着一片忧愁,更好看了。

  他本来是被关在家里的,父母压根儿瞧不上凌氏,长兄也想让他“改邪归正”,他偏偏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想改。直到巫蛊案尘埃落定,他被放了出来,面对一地鸡毛,哭也哭不出一声来。凌家早被查抄了,连凌珍珍常去的还真观也归了梁玉。只有昔日约会的池畔还是杨柳依依,却又不是元宵时的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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