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女 第14章

作者:我想吃肉 标签: 古代言情

  捂着臀,梁八郎迷了三回路,总算到了大相国寺。这里更热闹,压根儿找不到他家任何一个人,梁八郎更慌了。【这死丫头,她在哪儿啊?老天爷,叫她平安回来,我以后再不干这坑人坑到自己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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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玉在哪儿呢?她也正在街上,知道家里人在大相国寺看灯,她就没往那儿凑。跟不大认路的梁八郎不一样,她认路很准,准确地避开了大相国寺,在街上瞎蹓跶呢。东看西看,只觉得这京城真是繁华。

  她肚里墨水还是不多,更好的词儿就没了。但是,真是好看!

  梁玉先在一个猜灯谜的摊子前站住了,摊子上的灯有些只是寻常的灯笼,还有一些扎得精致,她很想带一盏走。不幸的是,她虽聪明,上头都是“打一句论语”、“打孟子中的一句”,这玩儿没读过啊!梁玉怏怏地离开了,不读书,玩都不能玩了。

  街上的热闹很多,她很快就把这份不快抛开了,接着往人多的地方又挤了挤,那是极大的一片场地,里面有人在演鱼龙百戏。一个穿着坎肩、头裹红巾的男子,手持火折,一张口,吐出一道火焰来。梁玉站着看住了。还有顶碗的、爬竿的、踩绳的……也都是从未见过的!

  越看越迷,不觉被人挤到了前面。正遇着百戏演到一个段落,场内只留几个演小杂耍的,一个穿一身红的姑娘端着个铜锣翻过来当盘子,满场跑着讨赏。梁玉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摸出几枚铜钱来扔了进去,得了姑娘几声谢。

  梁玉抽抽嘴角,往后挤着退出了圈儿。她统共没几个钱,可不能再看了。街边有卖夜宵的,剩下的钱还够买一碗馄饨吃的。出来一趟,可得吃点好的。盘算着,梁玉挤了出来,挤得十分艰难——梁八郎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短刀被没收了,她又把菜刀给翻出来了,照原样捆左袖子里去了。菜刀毕竟有形状,梁玉还是怕菜刀刮了衣裳、伤了人,就不敢硬挤,这一路走得格外的艰辛。

  她钱不多,出门只带了一点,给了卖艺的姑娘之后就只有最后一点钱了,想吃点味道好的。瞅准了一个生意最好的摊子挤了过去,好容易挤到了馄饨摊子前,已没了座儿。摊主为难地道:“小郎君要是不嫌弃,就等等,要不就只能站着吃啦。”

  梁玉也不讲究:“站着吃就站着吃呗,滋味好就行了。”摊主很快煮好了馄饨,给她多添了两颗。梁玉端着碗,就站在街边,边吃边看。她的老本行是裁缝,单看街上人的衣裳,就看不够。原来京城现在喜欢穿这样的,这个我能裁,这个料子好、那个料子不好。

  一碗馄饨很快下去了一多半,梁玉抱着个碗喝汤,汤很鲜,筒骨吊的,只加一点点的盐,味道就很好了。喝到一半,眼前罩下来一个大黑影,梁玉捧着碗,从碗里抬眼:“噗——”一口汤就喷到了面前人骑的马上。马打了个响鼻,被骑手控住了。

  “小先生?”

  还真是巧,没叫爹娘逮着,叫袁樵给逮着了。

  袁樵当然能出来看灯了,他远远的看到一个影子,就觉得必须要过来看一看。到了一看,竟跟心里想的一样,一时感慨万千,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一个人出来吗?怎么穿成这样?你哥哥的衣服?”说着,跳下马来。

  梁玉赶紧把碗放下,有点心疼没吃完的馄饨,还是擦擦嘴:“嗯。他们在大相国寺那儿呢。”

  袁樵道:“那也不要一个人走,虽说京师是首善之区,却也龙蛇混杂,一个小娘子,这样不安全。我送你过去。”

  “你瞧这些人,”梁玉忽然不好意思了起来,她能毫无顾忌地站在街边吃饭,见到袁樵就觉得这事儿干得不够斯文了,“这么多,哪找得到?”

  “那我送你回家。”

  亲娘哎!大过节的,还能不能痛快过了?梁玉抬起了左手。袁樵定睛一看,问道:“你怎么又带这个啦?”菜刀的形状,他记得很清楚。

  “那一把叫我爹给收了。”

  “这样也不行,”袁樵很坚持,很冷硬的问,“你走不走?”

  梁玉反问道:“你一个人出来吗?老夫人呢?”

  袁樵的脸像被雷劈了似的恍惚了一下,他是护送母亲、祖母出来看灯的!

  梁玉飞快地说:“你快去,我这就回去。你瞧我这一身,能有啥事儿?”袁樵的目光在两处游移,终于说:“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去就回来。”他决定了,要把梁玉塞他家的步障里,这样就不用担心梁玉的安全了。当然,得先去请示过长辈。

  不不不,等你回来我就得给押回去了。梁玉阳奉阴违地答应了,等他一走,脚底抹油,她也溜了。梁家现在也没富贵起来,梁八郎这身衣裳,扔大街上一丁点儿也不出挑,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也就代表着是穿的人最多的款式。她觉得自己能逃掉袁樵的追踪,再浪一会儿再回家。

  溜不两步,后领被人拽住了,梁玉一惊,菜刀抽出来一半,听到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我怎么说的?你怎么答应的?”

  袁樵!

  梁玉自知理亏,哼哼唧唧地:“我才想回家的。”

  袁樵指着两个男仆:“你们两个,护持好小娘子,就在这里等着。”

  袁樵翻身上马,到了自家步障边上,低声请示。隔着步障,杨氏震惊地看着刘氏,一个劲地摇头。刘氏却先出声了:“去吧,我和你娘两个也自在舒服的看灯。你们年轻人,跟我们好的不一样,就不拘着你了。别误了回家。”

  袁樵答应一声,叮嘱随从们小心侍候,回去找梁玉了。杨氏道:“阿家,这个日子?”这是青年男女私会的好时节,这就允了?

  刘氏道:“不答应就是准准的落人面子啦,你打算落她的面子吗?佛奴是个心里数的孩子,也该叫他自己拿拿主意啦。”

  杨氏一想,也是,又跟婆婆一块儿看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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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了长辈,袁樵很快找到了梁玉。梁玉正抄着个手,四下张望呢。袁樵跳下马来问:“马上看得清楚,要不要上去?”

  梁玉摇了摇头:“我不会骑马,人多,别惹事儿了。”

  她不骑马,袁樵也不好骑,牵着马与她并排走。两名男仆在两人的两侧,随时将要挤过来的人群隔开。袁樵嘴巴闲得难受,指着周边景物一一给梁玉讲解:“那里,坊墙上是私开的门。那边,那边茶楼的果子很好……”

  他说了一阵,梁玉也跟他胡扯:“我刚才看到猜灯谜了,都是打句子,我书还没读。你们京里人真会玩,我们那儿都随便猜点东西的。”

  袁樵道:“有猜别的的,我看看,那边。”

  两人很快到了一处灯谜的摊子,都是猜东西的。摊主吆喝得卖力,底下猜的积极,梁玉一乐,打算拎盏灯回家去。她相中了最好看的一盏莲花灯。袁樵见状,将缰绳给了男仆,打算一起猜。走了两步,袖子被梁玉拉住了,袁樵心里又惊又喜,低头看梁玉。却见她脸色不大好地说:“先生,你看。”

  萧度。

  萧度朗声道:“谜底是宣纸。”

  摊主夸奖:“这位郎君好本事,猜中啦!”

  萧度脸上喜气洋洋的,向四周团团一礼,伸出爪子就去拿了她相中的灯!嗨呀,好气!梁玉怏怏地想离开,又站住了。哎哟,萧度身边儿那漂亮的小娘子是谁呀?萧度像是猜中了谜,拿了灯,送给了这小娘子。

  啧!萧郎君脸上居然还能有个像人样的时候,太他娘的难得了哎~

  萧度柔声道:“珍珍,给你。”

  那漂亮的小娘子笑盈盈地接了:“它可真漂亮。”

  梁玉忘了“抢灯之仇”,好奇心起跟了上去,袁樵装作袖子被拉,一起跟了去。只见这两个人走走停停,状态亲昵。袁樵皱眉,低声道:“萧度的妹子没有这样的,也没有叫珍珍的。”

  “咦?”

  梁玉又将袁樵拉到一边一个小摊子旁边躲着,只见又挤过来三、四个人,萧度一眨眼就不见了。那家丁模样的人急切地说:“小娘子原来在这里,叫我们好找!”

  “珍珍”道:“怕什么?我还能丢了么?”

  “是老大人心急,怕外面的粗人冲撞了小娘子,小娘子请。”说着,理起了一个小步障,将“珍珍”罩了进去。几个小孩子一见步障,兔子一样打斜里蹿了出来,摊主笑骂:“这群小东西倒机灵,跟着凌家的步障,今天晚上要发财啦。”

  凌家?凌?

  萧度和凌珍珍?

  是她想的那个“凌”珍珍吗?

第19章 惊不惊喜

  听到一个“凌”字, 梁玉就上心了。她笑嘻嘻地问摊主:“发什么财?”一面装作好奇地看他摊子上的小玩艺儿。

  摊主见她有可能是主顾,便答道:“就是贤妃的凌家, 嗐,有钱!他家有名号的婢子都穿金戴银, 更别说家里的娘子们了。遇到这样的时节,一齐出来, 头上、身上戴的往下掉。那群小兔崽子, 一年就指望着这几天能赚一注大的。那个就是凌家的小娘子了,这一身打扮,只要落下一件,啧啧。”越说越觉得羡慕。

  袁樵看了梁玉一眼:你行, 这都能遇到。

  梁玉:……

  梁玉笑道:“那不就是一群会走的摇钱树了?”

  摊主一拍大腿:“小郎君说得对, 就是一群会走的摇钱树!”

  【还真是贤妃家的啊?是侄女还是妹妹?可不能是侄媳妇吧?】梁玉胡思乱想着,摊主没等到做成她的买卖,又来旁人来买绢花,便放下了她, 先招呼生意了。

  袁樵低头,看到自己袖子上一只手, 用力得快要将他的袖子扯烂了。缓缓抬起小臂, 慢慢地解救自己的袖子,道:“你先静下来, 再慢慢想。不急, 事情没有就坏到那一步。”

  梁玉心里有点乱, 现在的情况有点超乎她的预料。

  【萧度, 凌珍珍?这他娘的唱的是哪出啊?萧家他娘的到底是哪边的?!!!萧司空他娘的是打的什么主意啊?不行,我得好好想想。萧家跟凌家这是穿一条裤子了?太子又是怎么回事?狗日的想两头下注?还是想背后插刀?】

  袁樵的建议正合她意,便说:“哦,好。”

  然后眼睛一亮,本能地抓住袁樵。全天下最靠谱的就是小先生了,何不问他一问呢?萧司空扶太子,跟贤妃不对付,这事儿天下人都知道了,现在萧度跟凌贤妃家的人搞到了一起,看起来还怪亲热的。谁看着都会觉得不对劲儿吧?问一问,应该是可以的。

  梁玉瞬间有了主张。一想到有袁樵可以依靠,她的心就没有那么乱了。

  袁樵袖子一坠,身体被拉得前倾。梁玉打定了主意,要把他拉到个安静点的地方,好好说说这件事。东歪西拐,梁玉拉他到了永乐坊的坊门里面的墙根下头。袁樵的心怦怦直跳:“这是要做什么?”外面光亮亮的,墙根底下黑灯瞎火的,怪不自在的。

  “我有事儿要问先生呢。”

  袁樵咳嗽一声:“什么事?”

  “就刚才咱们看见的。”

  袁樵冷静了下来,想了一下,道:“我只知道,大长公主要为他订先前礼部刘尚书的孙女,不过刘尚书贬到边州做刺史,婚事才没有定下来。方才的事情你先不要声张,有些事不是看到了就要立时说出来的。切记!切记!留些日子,或许会更有用。”

  “记下了。那我咋办?”刘尚书是谁,梁玉是不知道的,“边州”在哪儿,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萧度家里给他订亲了,他自己却在外面勾三搭四,真不是个正经人!白瞎了那张脸!

  【嗯,要留到更有用的时候再说。这不就是好钢用刀刃儿上吗?】梁玉想。

  袁樵心里也没有个准谱,世家关系错综复杂,他虽然算比较清楚里面的门道,但事关重大,他得赶紧回家禀告祖母,也许事情有了变化,这里面的可能就太多了。但是看梁玉紧张的神色,他还是放慢了步子,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肩,又烫着了似的缩回了手,低声安慰:“事情还不到最坏的那一步。只要东宫还在一日,一切就都有转圜的余地。再者,哪怕萧司空想做小人,天下难道就没有君子了吗?不到最后别灰心。”

  梁玉此时极其无助,这个无助是真实的状态,除了袁樵,竟没一个能帮得上忙的。就是袁樵,她三番五次劳烦人家,也怪不好意思的,不敢就说还有没有脸再劳烦人家下一回。只能说:“我知道,急也没用,是不是?”

  已到了永乐坊,袁樵将梁玉送到家门口,说:“我回去了。你等我的消息,我许会用祖母或者母亲的名义下帖子。又或者用别的办法,你一看就知道的。”

  “嗯。”

  袁樵带着不舍转身,忽然听到梁玉叫他:“小先生,你站一站。”

  袁樵飞快转身,袍角划着圆弧:“哎~”

  梁玉走近了几步,仰头看着他,认真地说:“小先生,你人好,帮我们家。我们家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报答你的……”

  “我不要报答的!”袁樵急急地说,就怕她误会了。

  “不是的,”梁玉摇摇头,“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心好是你的事,我们想不想着报答是我们的心。一次一次的,都是你在帮忙。只恨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欠着。感激的、喜欢的、看重的都不能给他好处叫他欢喜,就不是真的感激喜欢看重。他日必会尽我所有,我说话算数。”老子就不信活不出个人样子来!我一定要帮小先生做个大官!

  “你不用这样。”

  “用的。我问你,要是萧度跟凌珍珍说,喜欢她喜欢得要死,可就是只能偷偷的,连个名份也没有。那萧度是什么人?”

  “败类。”

  “您瞧,我不想当败类。”

  “我、我知道了,你、你进去吧。”袁樵嗑嗑巴巴的,恨不能把梁玉塞进门去,又不敢碰她,只能拼命催促。

  梁玉可一点体会到他此时的感受,郑重地说:“小先生,您记住了,我说话算数。”

  袁樵算是怕了她了,连说:“好好好,我信。”

  看梁玉进了门,袁樵才转身匆匆与追过来的仆人会合,飞快地赶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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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梁玉溜出门一趟,没遇着拐子反遇着牢头。被押送回来的路上,又撞到一桩隐情,推开门的时候,还在琢磨着刚才的事情。虽有袁樵,她还是没法当个甩手掌柜。

  一道走一道琢磨,一抬头,只见正厅里居然亮着灯!

  【亲天!谁这么不要命?敢在这时候在正厅里点灯?】以梁满仓的“勤俭持家”,这属于浪费,是要天打雷劈的。

  真不幸,做决定的是梁满仓,他正想劈了亲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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