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女 第217章

作者:我想吃肉 标签: 古代言情

  直到各部将士升赏完毕,内附的都尉也封了个郡公,差了几个月的孝期也过了。桓嶷一道诏令,将袁樵塞到了吏部去做侍郎。侍郎的品级并不比都督高,但是一内一外,惯例京官就比地方官要高,且是吏部这样的地方。

  御史当即上疏——袁樵与萧礼是儿女亲家,他们两个一个尚书一个侍郎,岂不是要把持吏部了吗?

  桓嶷紧接着又是一道诏令,将萧礼加同平章事,调进政事堂,不令他主选拔,而令他主对塞上诸部的善后。

  各项调度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梁玉便重归京城的社交圈。她连口音的事情都想到了,自然也选中了出场的仪式——大长公主的寿宴。

  大长公主可谓人生得意,自己是公主,丈夫是执政、儿子是执政,子孙满堂,曾孙也能给她行礼了。饶是如此,也不能以为她就是个和善的老太太了。趁着酒意,大长公主又握住了梁玉的手,低声问道:“考试的日子又快到了,过两天继续到我这里来吃酒?”

  梁玉知道这又是行卷满天飞的时候了,笑嘻嘻地道:“好。”考完了进士还得考官做,萧礼不管吏部了,现轮着袁樵管了,大长公主这意思也挺明白的,面上是不好拒的。只是又有一愁……

  梁玉低声问大长公主:“彦长有一个学生,本领是有的,可是这师生……授官上头是不是有什么避讳呢?”

  大长公主轻嗤一声:“老师领学生,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再不行,让三郎看看他。”

  “您高明。”

  “是你不往这上头上心。”

  两人嘀咕一回,梁玉以为自己与本次科考的“缘份”也就是这些了,不意风云突变。那位被人认为是“她的人”的御史白铭上了一本,参了三州贡士选拔作弊。几个贡士不算什么,却是选官的前置,这便成了一件不算小的丑闻。桓嶷亲自召见了白铭。

  白铭自己当年是个行卷碰壁的主儿,袁樵取贡士的时候还压抑过他的名次,虽然梁玉最后说服了他,心里的疙瘩还是结下了。见了桓嶷之后,白铭伏地痛哭:“圣人,贫士寒窗苦读,何其不易?官宦纨绔不识诗书,但卷上题名,看其姓氏来历便要俊彦让路,臣为陛下不值啊!开科取士本为国家选材,岂能成为鼠窃狗盗之辈的青云梯?”

  桓嶷下令大理去查。

  大理寺卿是崔颖这个活阎王,不但将白铭所参三州涉案之人查了出来,连白铭没告的,也被他拎了出来了。若非他岳父被他再犯众怒,累得自己女儿守寡,以“将圣人交办之事办妥再论其他”为由将他拦住,恐怕他还不肯停手。

  桓嶷揽卷震怒,罢了三州刺史,勒令国子监与礼部协同派员下去,将三州生员重新考核一遍——试卷都要糊名!

  皇帝是骂不得的,挑事的人却是可恨的。

  经此一事,白铭算是将一些人得罪死了。朝中有识之士不避他,他的名声却突然变得差了起来。以往他天天参人也不见有人说他不好,如今却众口一词讲起了他的坏话,讲他不信任君子。待要查时,却又流言无影,不知道是谁说的了。

  他曾投行卷于外戚之门的事情也被翻了出来,自此之后,白铭不再登袁府的门的,在京中也独来独往。一旦提到“外戚”,梁玉便不好为他出头,一旦为他说话,真不知道是在帮他还是在坑他了。

  幸而今科考试也是糊名,去了糊名之后再看,林犀排名第一。否则袁樵的学生排第一,白铭这个攀过裙带的人却弹劾别人作弊,这又够一场官司的了。

  梁玉虽生气,却也无奈,只好意思意思地向过来串门的丰邑公主抱怨。

  “哈哈哈哈!我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白铭也确实招人恨,骂他的可多,要我说,你真别出这个头,”丰邑公主前仰后合,“等他们骂完了这一轮,也就忘了。你要再挑出点什么事儿来,反叫他们又记起来了。悄没事的过去了,最好。三郎要是不忍心,会升他的官儿的。官儿升上去了,敢骂的人就少了。”

  梁玉怏怏地道:“连我也被捎上了,被骂而不能还口,真是气闷呐。”

  丰邑公主笑嘻嘻地:“挨得多了就习惯了,瞧瞧我们家姑侄姐妹,谁不被参?”

  “我看你今天高兴得过了头了,有什么高兴的事吗?总不会来贺我们阿犀高中的吧?”

  “切~又不是我看中的人中了,有什么好高兴的?来,去我那里,你养女儿,最会挑东西!帮我挑挑。娘娘答应带我去见那个孩子啦!”

  梁玉想了一下才说:“是个女儿?恭喜!”

  “我得谢谢阿鸾,不是她回来了,娘娘兴许不会觉得我可怜。”丰邑公主从未见过亲生女儿,却不妨碍她“遗憾将满”的得意劲儿。

  “你要怎么安置她呢?”梁玉却很现实,丰邑公主是有丈夫的,怎么能大张旗鼓认回私生女?

  “唔,我总能的个合适的人家养她,给她找个如意郎君。走啦!”

  梁玉不管她打算怎么办,只要她不给桓嶷添麻烦,也乐得看她母女团聚。热心地帮丰邑公主挑好了东西,到天色渐暗才回到自己家。府门外,一个孤独的影子立在街边已经很久了。

  梁玉的车在府前停下,踩着凳子降到地上,才听到一声低低的:“夫人。”

  梁玉微眯着眼看过去,只见白铭正站在不远处,便说:“在那里做什么?进来说话。”

  “不了,晚生只来说一句话,说完就走。”

  “什么?”

  “长公子出入尼庵,十分不妥,请夫人慎之。”

  啥玩儿?长公子?那不是袁先吗?

  梁玉果断地下令:“你给我进来!什么地方?说清楚!”

 

第185章 原来如此

  白铭一直以为梁玉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 与京城那些跋扈的贵妇人完全不是一个品种, 别人说她凶悍只是对她直率个性的误会。虽然梁玉不说,白铭也知道自踏入仕途以来, 他是蒙梁玉照顾的。然而梁玉不大乐意让他拿“外戚”来说,他也就感激在心,不去显摆。

  如此为人着想, 怎么会不讲道理呢?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 是他误会了。

  被薅进袁府小花厅里,白铭惊魂未定。他到过袁府两次,这个小花厅他还是头一次来。还没回魂, 又被梁玉紧紧地盯着:“究竟怎么回事?你还避的什么嫌?大方一点, 你越缩,才越叫人得意、越想欺负你呢!说!”

  白铭低声道:“长公子近来常往白衣庵跑。”

  “白衣庵?”梁玉想了一下,“哦!那里!”好歹当过几天女道士,对佛道两家的道场都还算有点了解。白衣庵不叫白衣庵, 因为供奉的是白衣大士, 里面尼姑又都穿白, 怪好看的, 所以有了这么一个浑名。

  “是, 每次去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出来,然而里面的比丘尼又说他没有去过。”

  “他在那里藏了人吗?”

  “晚生不知, 长公子去不定时定日,请夫人教导长公子。”

  “你有心了。”

  “不敢。”白铭的三魂七魄归了位,就要告辞。

  梁玉道:“你要做, 就打起精神来。只自己一个人,怎么成呢?看不惯不平事的又不止你一个人。”

  白铭深深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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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玉虽信白铭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却也不信袁先会是个跑尼姑庵私会的人。然而若说密谋,梁玉给袁先放开了袁家的产业,他就算攒私房钱都够攒出个秘密窝点来的了,何必去尼庵呢?

  【明天等他从宫里回来,我还是与他挑明了的好,且不要对彦长讲,万一是虚惊一场,岂不是笑话了?】

  次日,梁玉便不出门,在家里等袁先回来,换了衣服吃了饭,梁玉就派人叫他:“你陪我出去一趟。”

  袁先对这位母亲尊敬得紧,也不休息了,领命随行。梁玉且不作声,马车七弯八拐,袁先心里先觉得不对了。梁玉从车里露出半张脸来,含笑问他:“这路,你觉得不觉得眼熟呀?”

  袁先倒吸一口凉气:“阿娘!听我解释!”

  “上车来说。”

  袁先连滚带爬上了车,梁玉敲敲板壁:“接着走。”

  里面袁先也不知道梁玉是怎么知道的,他以为自己已经足以支持门户了,没想到梁玉回来就浇他一盆冷水。一点隐瞒的心思也没有了,一五一十地交待:“是萧三叔家的阿云。他那一次出来玩,遇着了雨,到白衣庵里避雨,不合看上了一个女尼。两个人就分不开了。我曾受萧三叔指点,对阿云也多上点心。我就想,能劝得两人分开,强如惊动父母。”

  “哦,他也有十五了吧?”

  “是。”

  梁玉轻叹一声,道:“那他预备怎么办呢?”

  袁先苦笑:“小孩子,一点也不肯退让。他平常在学里,我只好趁他读书的时候欺负女孩子孤苦无依了。您知道的,萧三叔当年的事儿……这等事顶好是悄无声息地平了。”

  “你平得了吗?”

  “也只好先试一试了,闹出去对谁都不好。”

  梁玉道:“你说的都是实话?”

  “绝无半句虚言!”

  “那好,你把那比丘指给我。”

  “阿娘?您要过问了吗?”

  “问什么?”梁玉板起脸来道,“带路。”

  袁先以为梁玉是要劝得这比丘退让,热心地给梁玉引路。母子俩到了白衣庵外,只见红叶遍地,幽幽的歌声传来,梁玉觉得曲调颇熟,细细分辨唱的却是:“天欲晓,宫漏穿花声缭绕,窗里星光少。冷露寒侵帐额,”【2】

  袁先低声道:“唱的这个就是了。”

  梁玉眨了眨眼,叹了一口气:“我在这里守着。你现在就去把他们父子都叫来,悄悄的,不要让萧三娘子知道。”

  “啊?”

  “你啊的什么?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情,快去!”

  “可是,萧三叔……”

  梁玉道:“你为什么要分开他们?萧云多大啦?弄不好明天他家里就给他订亲了,到时候怎么说?这事儿得叫他们自己家里人有个数儿!他不管要哪一个,都得自己担起来!瞒!这是瞒的事吗?生了疮,不把脓挤出来,怕不整条腿都要坏掉!你还做梦呢?,等御史一本参上去,他家里就该知道了。”

  袁先微惊:“什么?”

  “萧三自己从御史中丞上走过来的人,被人参了儿子跟尼姑有染,他全家不得反了营?!去!老子儿子一个德行,都当自己能耐了。”

  “我这就去!”

  “你怎么去?怎么说?”

  “如、如实……”

  “去,见了面先把萧云骂一顿,告诉他他爹快要被参了,被我按下来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记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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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先去得很快,梁玉却慢悠悠地进了白衣庵。

  庵内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尼姑迎了出来,看梁玉衣饰便知来历不凡,合什请她进来。梁玉笑道:“我才回京不久,四处闲逛到这里,你这里倒是清幽。”

  “敝舍偏僻,倒也清静。”

  梁玉在菩萨面前上了炷香,又捐了点香油钱,接着又求佛经。十足一个误入尼庵的香客,还好奇地问:“佛门清净之地,怎么还有唱曲的吗?”

  尼姑苦笑一声:“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哦。”

  两人扯着闲篇,不多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尼姑一惊:“檀越少待。”匆匆离去。

  来的正是萧度父子。

  萧度得到消息,先把儿子从太学里叫回来,顾不上打,塞进车里一路带到了白衣庵。见到梁玉,萧度一张脸红得像掉进了染缸里,拱一拱手:“多谢。这个孽子!”

  梁玉不好揭他的老底,只好含糊地道:“好好跟孩子说,会明白的。可不敢再往这里跑了。贤父子有什么事慢慢说,我们回去了。”

  “了结了此事,我必登门拜谢。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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