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女 第38章

作者:我想吃肉 标签: 古代言情

  再打一顿,这就什么都打不出来了。大长公主心道,这样也行,派人盯一下吧,看他从宫里出来干什么去了。今天要是盯不出来明天就把三郎也抓来审一审(打一打),反正这事儿得快点给刘家一个交待,顺便给袁家一个交待。还有朱寂那个小东西,也得叫他娘把他也打一顿!

  朱寂他娘得管萧司空叫舅舅,大长公主派人给这位外甥女送了封信,当天,萧度的打还没挨上的时候,朱寂已经被他娘按倒打了一顿。打完了,他才知道为什么打他的:“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的?不是早过去了?”朱寂的母亲比大长公主年轻,火气也更旺一点,于是朱寂又被他娘打了一顿:“好事不怕晚,别说我不疼你,我再给你加点利息!现在不嫌晚了吧?”

  打完了,派人送信给舅妈大长公主:“我这边打完了。”

  那边大长公主就派人盯梢亲儿子。昨天,凌珍珍在宫里被梁玉打了一闷棍,今天梁玉去袁家,凌珍珍就写了紧急暗号要萧度当天出来。大长公主派的人原本在宫门外等着萧度出来好盯梢,不想萧度进去没多久,又从宫里出来了!

  肯定有古怪!盯梢越发上心,一盯就盯到了一处道观里。

  萧度不知道凌珍珍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担心得不得了,飞快进了道观,命人守在外面,他自己进去。三清像前,一个妇人身长而立,端庄严正。萧度看个影子就奔了过去,好险没叫出人名来。近了一看,这个人跟三清像摆一块儿,他得先拜这个人。

  于是萧度跪了下去,结结实实叫了一声:“娘。”

  大长公主点点头,几个壮士一拥而上,肩膀一按、胳膊一拧,麻布塞嘴、麻绳捆人。大长公主前脚上车,萧度后脚被扔了进来。车帘一放,风驰电掣回府去。从萧度进道观,到马车飞出来,前后半刻的时间,端的是干净利落。大长公主的卫队,是朝廷选出来的脸面,高大魁梧、膀大腰圆,萧度一介贵公子,委实不是对手。

  萧度被捆在车上,心里就知道要糟,只恨嘴被堵了,不能跟亲娘求情。大长公主是疼爱他的,如果好好求情,至少可以不连累珍珍,好一点能够趁机赢得母亲的支持。他在地上又是蹭又是挪,大长公主干脆眼也闭起来了。一旁侍女小心观察车外,此时放下车帘,在大长公主耳边说:“殿下,那个人进去了。”

  大长公主点点头,默念:回家再打、回家再打。

  一口气到了府里,一头一脚抬起来放到屋里,大长公主当殿正襟危坐:“松绑!”

  萧度一得自由,吐出抹布就委屈地:“阿娘。”

  “哎哟,不错,知道叫娘,我还道你只会叫珍珍。”

  萧度见事不妙,正要说话,大长公主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拍身前长案,指着萧度说:“给我打!”

  慈母变成母老虎,萧度挣扎着:“阿娘,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娘!老娘叫人登门问罪,我打从娘胎就没受过这种气!都是因为你这个小畜牲!你哪怕跟个娼妇吃酒,也比跟凌家小贱人鬼混像样儿!”大长公主骂着,“看什么看?给我重重的打!”

  好么,看来是真想打的,众壮士按倒萧度,抡起板子问:“打多少?”

  “打!我没说停不许停!”

  萧度挨着打,开始叫几声想惹慈母同情,不想慈母变身变得很彻底,听他喊疼,大长公主就只管冷笑,还催着用力大。他就扯开喉咙:“阿娘,我就快要能叫她们家安份了。彼此相安不好吗?!”

  大长公主气笑了,踱着步子过去,挥停了板子,蹲下去揪着儿子的耳朵吼道:“你脑子里都是浆糊吗?!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生的是个儿子吧?莫不是被头猪掉包了吧?”

  打手想笑,又怕被迁怒,憋得极辛苦。萧度身上疼,心里更痛:“阿娘,究竟怎么一回事?”

  “你的好珍珍,你的心肝宝贝儿小妖精,把你卖啦!”大长公主语气轻快,笑道,“凌贤妃对圣人讲,你把袁家小郎君骗去给梁家人取笑呢。”

  “这!谁说的?!不!”

  “圣人说的。”大长公主笑到最后冷了脸,伸手在儿子刚挨了打的臀肉上狠掐了把,疼得萧度眼泪真的掉了下来。皇帝是不大可能叫凌贤妃替别人背黑锅的。【难道真是珍珍出卖我?】

  大长公主一声冷笑,扶膝而起:“抬去送给他爹,好好管教!”

  话是这么说,大长公主还是亲自过去跟萧司空说了一下事情的始末。前头老子跟凌贤妃党羽打生打死,把凌家喷得狗血淋头,自己也挨了不少黑砖,后头儿子跟人家妹妹海誓山盟,儿子还已经有了婚约,虽说还没办仪式,可约了就是约了,这他娘的是把老子娘捆一块儿给卖了呀。

  萧司空开始看儿子的惨状,还以为是被仇家暗算,惊怒交加想报仇。听妻子说完,他抬起手上拂尘,往儿子身上一顿乱打:“混账!逆子!”

  萧度见了亲爹,心道,妇人是没法讲道理的,除了珍珍,亲娘也听不进道理。但是阿爹不一样,他一定能明白的。忙说:“阿爹息怒!穆士熙查了吗?”

  哦,穆士熙是真的有问题的。萧司空停了手。

  萧度也松了一口气,如果穆士熙真的有问题,那么,凌珍珍也就没有骗他,多半是不小心。唉,凌贤妃多狡猾呀,肯定是珍珍被套话了。

  终于,被打完了两顿之后,萧度得以说明他自己并没有被凌珍珍骗,他们两个是真心想要在一起,并且真的有考虑过怎么破解眼下局面的。

  大长公主抱着膀子冷笑,凌家的小娘?皮肉能看而已!她伸个指头指着儿子:“你做梦!你是要叫你爹失信于人吗?刘家小娘子哪里不好?小小年纪就有模有样,你要不是我的儿子,你才娶不到她!”

  然后指挥萧司空:“给他告假,就说病了,养好就送到刘家去!”

  爱子变孽子,大长公主翻脸也比翻书快。

  萧司空道:“夫人,息怒。我问问他,你打算跟刘家怎么办呢?嗯?你失信于人,叫人家小娘子如何做人?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礼义廉耻呢?”

  “我情愿把她当妹妹疼,我和珍珍一定会照顾她的。”

  大长公主继续翻脸:“呸!我就要她做我儿媳妇!她大家闺秀,父兄俱在,用得着一个小娼妇照顾?那小娼妇怎么这么有脸呢?”

  儿子跟老婆一样,都是遇事要自己痛快,老婆好点儿,因为她是公主,并且多数时候还是在道理上的。儿子就不好了,萧司空直起身:“夫人,我这就给他告假。”

  萧度傻了,为什么呀?又一想,坏了,凌珍珍约他见面,还没见着呢。挣扎要爬起来,又被大长公主一脚踢在了臀上:“你给我老实点吧!你爹娘还要给你善后呢!”

  大长公主的善后也简单,给袁家赔礼道歉,对刘家再次重申婚约有效,并且一定会管教好萧度。萧司空那里,跟皇帝见面的时候得提一提儿子不像话,已经打得告病了。夫妻二人继而同仇敌忾,发非要掐死凌家不可。

  萧度被锁在家里,由大长公主的卫队看着,大长公主派一队带甲武士三十人,别的不干,就蹲萧度那儿不叫他越狱。

  谈心,没有的,棍棒就有。关到刘家出了孝,就让他们成亲!

  萧度愈发思念凌珍珍,他相信凌珍珍也担心他,当然也更想当面确认一下情况,不知道凌珍珍有没有被家里为难?

  凌珍珍也在思念他。

  早在宫里的时候,凌珍珍已经被凌母发现了不对劲,她自己还不觉得。凌母也是有主意的人,问女儿问不出来。凌珍珍只推说:“这梁家的三姨也太胡说了。”凌母心道,我看你魂不守舍的,跟梁家那个“凡品”不大有关系。

  问不出来就不强问,凌母的主意比女儿多得多。暗中留意就是了,凌母很是怀疑女儿这是少女怀春了。那就更问不出来了,不是吗?

  凌珍珍与萧度约了紧急见面,信,凌母没发现,但是大活人出门就好盯了。凌珍珍前脚走,凌母后脚就带人跟上了。凌珍珍进了道观,萧度当时已被大长公主亲自抓进车里了,她与大长公主的车擦肩而过。

  进了道观不见萧郎,凌珍珍前找后找,急得哭了:难道萧郎生气了?

  凌珍珍不开心地回到了家里,凌母什么事也没拿着,只能闷中纳罕,难道真的疑错了珍珍?第二天,穆士熙的妻子又来拜访,凌母且把小女儿的事放一放,把大女儿的大计再拣起来,大女儿是富贵所系,比小女儿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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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家也是这么想的。

  与凌家不同的是,梁家的小女儿更能折腾一些。

  梁玉从袁府回来,先见梁满仓,说了见过了袁家夫人,小先生是梁大郎见的。然后去找南氏聊天,二门上遇到吕娘子,叫一声:“吕师。”

  吕娘子特意来迎她,问道:“如何?”

  “老夫人是个明白人,与明白人说话太痛快了。她说已见了大长公主,让再看看再说。”

  吕娘子笑道:“那更有好戏瞧了。先见见令堂,咱们再回去说事儿?”

  “好。”

  吕娘子知道,梁玉几个嫂子正在南氏那儿讲理呢,她挺乐意梁玉见见这些烦心货的。这些人越不上档次、越胡闹,就只能让消磨去亲情。

  几个嫂子是想让南氏给她们一些管理家务、管理丈夫的权限。近来梁满仓变了个人似的,也肯开宴了,也肯花钱了,于是儿子们也要陪着应酬,歌舞的都是小妖精,嫂子们坐不住了。想管。顺便能把旁的事也一道管一管,当然是更好了。

  梁玉到的时候,南氏面前还没争执完。侍女手放在珠帘上,正巧梁大嫂说了一句:“阿家,我们也是身上有衣的官娘子了,咋还不能管个事呢?”

  梁玉一把按住了侍女要打帘子的手,对她摇摇头:“不许说我来过。”

  带着吕娘子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官娘子”,不错,大嫂没错,错的是自己。近来家里这么闹腾,都是因为这个。梁大郎有官儿了,虽然没有梁满仓的大,但是官了!这就跟以前不一样,他完全可以有独立的利益、独立的见解,事实上已经不是依附于父母了。人家有官身了,大嫂有月钱、有俸禄,有夫有儿,就有了底气。但是没有相应的威风,当然是不满的。所以大嫂才会直接对她说“你去跟宫里讲……”

  她哪里是叫自己去宫里给她说理?她是想自己对宫里说,凭什么不让她更有脸面?为什么小姑子有的她没有?梁玉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却偏偏有门籍,有宫里的青眼。这是不对的,她不应该比嫂子们更出挑、更高贵。从梁大嫂的立场上看,没毛病!一个官娘子,还得捧着什么都不是的小姑子,梁大嫂委屈大了。其他几个嫂子,大约也是一样的。四嫂还得更委屈一点,她现在还被四哥斜眼看呢。

  梁玉现在自己这么愁,为的什么呢?她没有自己的官身,没有自己的独立的势力。她现在的情境根本不如哥哥们。这与在县城的时候,哥哥们依附父亲劳作,自己在城里做学徒有一份“前途光明的事业”的情况反过来了。

  【身份变了、情境变了,当然什么都得变。是我没有多想,忽略变化是我的错。既生离心,就再难同心同德,这个家,心是凑不到一块儿去啦。一盘散沙!居然让吕师说中了。】

  “物不平则鸣啊。”梁玉感叹一声,“德薄而位尊,德薄而位尊。德不配位的是我呀。”

  吕娘子这回不火上浇油了,反而说:“这个且放一放吧,宋先生传来的信儿,令尊有些劝不住,近来过于放纵了。请三娘劝一劝吧。”

  梁玉道:“我倒是想劝,先前说他抠,现在却恨他太大方。他这是穷人乍富,失了计较。吕师,找到人了吗?”

  “找是找着了,”吕娘子略有些为难,“只是不是咱们自己的人,没法儿给人下指令。不知道会怎么做……”

  “唔,不拘什么,不用吩咐。钱你只管使,只要不是造反,就行!”梁玉很有气魄的一摆手。

  手刚放下,阿蛮跑了过来:“三娘,小宋郎君的消息……咱们家被参了!”

  梁玉惊愕地看着吕娘子,这么快?

第39章 雷霆雨露

  吕娘子心里也没个底, 事情来得比她预料得要快。要一个女子隔空控制朝臣,有着不小的难度,到底是哪个动的手,甚至是不是她相中的人动的手,她也不能保证。

  饶是如此, 她还是镇定地说了一句:“在京城,什么样的人都有, 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当然,她也有点诧异,就问阿蛮:“谁参的?”

  阿蛮想了想:“是位姓李的御史,京城人都知道, 他是个正直的人。”

  梁玉看了吕娘子一眼,这跟说好的不大一样,不说要找钻营小人的吗?不过,凡事执行的时候也不能拘泥定式。当然, 吕娘子毕竟囿于身份条件,志向很大,但是能办的事情却不并不如她自己想象得多呵。

  【这不是我能指使的人啊!】吕娘子不动声色, 问:“参的什么?”

  阿蛮道:“怨望。”

  这他娘的是个什么罪名?梁玉就知道贪污受贿杀人放火诬陷好人之类的,【我还是懂得太少!】

  这个梁玉就不大插得上话了, 邸报她也看,官场却还不算熟。她只能问:“这到底是个什么罪过?”不是造反, 她就不担心全家拖着太子跳河, 也就有心情问了。

  吕娘子解释道:“就是心怀不满。”

  “这样也行?这算他娘的什么罪名?我心里还觉得我四哥长得丑呢!这根本就没什么实据吧?可是要是叫圣人记下了, 也不行吧?这什么破罪名?!”梁玉敏感了起来。

  凭直觉,这是一个不大好罚的罪名,但是它有可能很要命,如果皇帝认为你对他不满,他会对你做什么?以后会对你做什么?这就非常难讲了。这不该是吕娘子指使的。

  吕娘子道:“不如先见见小宋郎君,听听到底怎么说的吧。”

  梁玉点点头:“好。小宋郎君现在在哪里?”听这话音,果然不是吕娘子的手笔,梁玉心里有了判断。

  吕娘子心里也想着事,却仍然接上了话:“出了这个事,应该在梁翁身边。”

  “走!”

  路上,吕娘子低声解释:“万没想到是他动的手。一般参个奢侈不法,也就罢了……”

  梁玉听出她有些迟疑,这个时候自己就不能迟疑了,还得安吕娘子的心:“又不是造反抄家,谁参不是参?好人不能参他们?我还觉得奇怪呢?怎么那么多清官儿,没人管这一家子破事呢?终于有人长眼了。”

  宋果和宋义两人已经在那个装饰作用比实际功用更大的书房里了,梁满仓宴也不开了,客也不请了,双手抱着头坐在榻上,整个人坐成一个虾米。他也知道被参一本是很不好的,同时也知道一定是请客吃饭那些人里有人出卖了他。但是,饭可以不吃,朋友可以不交,被参了这事儿,不能当不存在。现在要怎么办呢?

  梁大郎虽也有个官在身上,却也是丁点办法都没有,只管问宋义和宋果两个:“这可咋办?这可咋办?”老大都没办法了,别人就更没办法了。

  梁满仓抱了一会儿头,下定了决心就抬起头来:“先生,拿张帖子,我去萧司空府上……”

  宋义、宋果二人与宋奇一样,对萧司空是不大有好感的,心道,大哥帮你这么多,你还是只想着萧司空。宋义就劝道:“梁翁,你是不是想错了?”

  梁满仓问道:“咋错了?我就识得这一个大官儿……”

  梁玉走近了就听到这一句,心说,您老人家大吃二喝这么久,天天招待人,就认得一个大官儿?够有出息的!推门进来就说了一句:“阿爹。”

  梁满仓随口答道:“你来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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