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纤 第115章

作者:月黑杀人夜 标签: 古代言情

  “他若不死,你如何能顶替他的位置?”太后理所当然的反问,皇帝死了,继位的是太子,只有太子先死,赵荻才能成为继承人,她这么多年的心血才不会白费心血。

  

  “所以你的目的,是让我继位?”这个是赵荻自己都不敢想的,难以置信的道。

  

  “你为什么这样的表情?难道哀家做的,不是你心里希望的吗?难道你就从未想过应该由你自己继承大位吗?还是你从未想过除去你这个弟弟?他的一切都是从你这里抢走的,你真的不恨他?”太后看着赵荻,她的眼睛饱含世故,仿佛能将赵荻的内心一览无遗。

  

  “哀家知道,你心里是恨他的,你的内心深处,可能没有一天不盼着他死去……”

  

  在太后阴沉沉的话语中,赵荻的心跳猛烈如雷,几乎要跳出他的胸腔,不是因为太后要害太子,而是因为她说中的是他极力想要否定的事实。

  

  从一开始,他就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子,也曾努力过,但不管他怎么努力,皇帝都不会对他满意,纵然不敢奢想皇位,可心中何尝没有怨恨?何尝没有嫉妒过阿珏?他付出十倍百倍努力都不一定能得到的,对于阿珏,却是理所当然为他准备的。

  

  赵珏的整个人生的构架,都在阿珏的阴影的笼盖之下。他自暴自弃,放纵成性,不是因为他天生就是这样,因为他没有一天不感到绝望。就算是现在翻身封王,结果还是一样,为怕他对太子有所一点妨碍,皇帝就开始打压他。

  

  但是……

  

  “你错了。”赵荻极力摆脱太后的蛊惑,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笑道:“有的人天生时运就好,有的人天生……运气就差,我的确不甘心,可是错不在阿珏,他已经尽力做到了自己能够做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狭隘,而且,他是我的亲弟弟。”

  

  赵荻虽然年轻,却不是轻易能够掌控的人,如果时间回转几年,也许他还真的以为太后是为自己好,但如今,他反思的,是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可以被她图谋的。

  

  他说着,就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对太后轻轻一笑,叹道:“对了,听说几位老国舅被父皇放逐到了库兰边城,皇祖母三次请召都被父皇驳回了,呵,亲人不在身边,难怪皇祖母可能体会不到,有些错误在最亲的人之间,是不会无限放大的。”

  

  太后果然面色微微一变,赵荻就知道自己踩住了她的痛脚。

  

  太后娘家姓谢,当年何其风光,许国公谢川行门生遍布朝野,两个女儿先后封为皇后,三个儿子,老大谢云官拜大理寺少卿,协理国之刑狱;老二谢明为散骑常侍,天子近臣,老三谢倘在边关为将,驰骋沙场,保家卫国。

  

  一门荣华,却因为卷入了先太子一案,赐死的赐死,流放的流放,所剩无几,偏偏那赵洵做贼心虚,为了封堵天下之口,留下谢太后,做足了孝子的模样,而实际上,却是将几位老国舅等人的性命握在手中,谢太后便不得不投鼠忌器,成了后宫中的摆设。

  

  这些年来,她忍着一口气,扮演一个一心向佛,懦懦弱弱的太后形象,当年被她视若己出的赵清,也是她深恨之人,赵清的女儿昭荣郡主,她又怎么可能真心疼爱?可笑的是他们还特意将这女娃儿养在她宫里,若是养在别处,有所差池也就罢了,养在她宫里,反倒叫她生怕出了一点差错,连累了远在库兰边城的亲人们。

  

  她这个太后,看似尊贵,实际上日日带着虚伪的面具,也是可悲之极。

  

  就像她能触碰到赵荻的内心,她的底细,赵荻何尝不翻了个遍?但太后终究是太后,深宫多年,又怎么会将心思流于脸上?

  

  她淡淡道:“你莫忘了,哀家才是你的亲人,莫忘了,你身上流的是谁的骨血。”

  

  当年皇后被囚于先太子宫内,发生的事情一直是个秘密,但据太后所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皇后咬死不认,那是自然的事,有谁那么傻,若在那样的情况下,承认了这种事,一辈子也就尽毁了。

  当然,她最后还是毁了,不过,赵荻的出生,只怕,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生的到底是谁的孩子。

  

  从时间上来分析,到底是先太子的骨血可能性大一些,难怪皇帝心结了这么多年,而太后,也早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也许因为她更希望,她的亲外甥还有骨血传世,他们谢家,也还有光复的一日。

  

  太后提起这个,赵荻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只垂下眼帘,埋下隐恨之色,做低头不语状。

  

  他的血统,不管是皇帝赵洵的,或者是先太子的,他们当初不过是在一个女人身上呈一时之欢,有谁期待过他的出生?又有谁对他负责?

  血统这个东西,他早就不在乎了,赵洵以为他是自己孩子,就让他以为罢,太后以为他是先太子的骨血,也让她以为罢,只是他心里清楚,他就是他,不会为任何人背负命运!

  

  太后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被说动了,接着道:“血溶于水,不管你多么不愿意承认,那人都是你的生父,他死得太惨了,如果他不死,也许你现在就不会这样受欺辱。”

  

  虽然赵荻依旧低头,但太后能从他胸前不断的起伏,感觉到他的内心的不平,于是她接着道:“在哀家面前,你用不着掩饰,哀家知道你心里是恨皇帝和太子的,尤其是太子……有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人在你身边,时时提醒你命运的不公允,你心里的痛苦,与日俱增……”

  

  “实际上,你不是不恨他,是因为他是你的弟弟,因为他对你很好,因为你觉得他是无辜的,所以你是不愿让自己这样想,你说不恨,不过是自我欺骗罢了,你心里真实的想法,自己最清楚不过。”

  

  “你觉得不应该做的事情,让哀家来告诉你答案,你有权利恨他,他虽然与你同母,可是他的父亲杀死了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在你之前只有女儿,没有儿子,他又极喜欢你的母亲,若他在世,必定对你的出生欣喜若狂,可以说,是这一对父子彻底的毁掉了你的生活,让你变得像现在这样,你为什么不能恨他们?”

  

  说到这里,赵荻仍是不表态,未免让太后也有了一丝不耐,她冷哼了一声,又道:“你现在这样心软,可知有一天,他们若是知道了你的真正身世,是否也会对你心软?”

  

  赵荻闻言猛然抬起头,以一种只有陷入绝境的野兽才会流露的目光,凶狠的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这话未免有一种威胁的意味,当日她能够伪证赵荻的身世,那么同样也能推翻他的身世。

  

  太后不惧他的威慑,直视着他,道:“当然,哀家是不会说出去的,可是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若是他们从别处知道了,也未必没有这种可能,到时候,你又该如何?”

  

  赵荻的眼神,最终黯然了下去,化为自嘲的一笑:“呵……那么便唯有,万劫不复了……”

  

  “所以,你也别怪哀家心很,哀家在,你出了状况还可以保你,可是哀家年纪大了,等到哀家闭眼之后,你又该怎么办?哀家的苦心你不懂,这是在为你的将来打算,不要不知好歹,或者做那畏畏缩缩的可怜虫。”太后也不想让赵荻起了反感,做出了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规劝,提醒他若没有自己的帮助,他早就完蛋了。

  

  赵荻是太后的外甥唯一的后人,又是她谢家起复的关键,她不能让他有一丝退缩。现在她的手上,确实有一些以前谢家的人脉可以用,但毕竟谢家垮了多年,而她又在深宫,一举一动都不容易,而不论是太子还是皇帝,保护得都极其严密,想要暗算他们极其不易,这一次的计划,她早已部署了多年,不容任何变故。

  

  “你只要安安分分的带着,任何事情都不用担心,哀家为你做的这些,将来你必然会感激……”

  

  ……

  当赵荻从宫中出来,已经是星夜,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后天是狩猎的最后一天,也是气氛最高-潮的一天,为了在群臣面前树立太子的威信,原本一贯由皇帝亲自带领的收猎仪式,将会由太子带领。

  

  太后没有具体表明,她会用何种方式谋害太子,但已经暗示了,收猎的仪式上一定会出现大家难以意料的状况。

  

  赵荻从未想过,有遭一日自己会踏着阿珏的尸体去谋取皇位,在他心里,早已不认为那是他能够得到的东西,但显然,太后不这么认为,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是抱着这样的打算,而且不容他退缩。

  

  这样巨大的诱惑,若说没有心动,是绝不可能的,尤其像赵荻这样“扶不上墙的烂泥”,越是压抑,心中隐藏的对功成名就的渴望便越大,可是一想起太子赵珏……他便如同陷进了一团迷雾之中,迷失了方向……

  

  夜半时分,静月庵,居士馆。

  

  静月庵的居士馆在南面小院,不仅自建了小厨房,还另开了一道门,日常出入可不必过庵门,是为了方便居士出入。当然,暂居于此居士很多都出身不凡,大开方便之门,也是因为管不了他们,比如张纤,她带来的人日日进进出出不知多少次,庵里都是修行之人,怎经得起他们吵扰。

  

  张纤在睡梦中被外面的声音惊醒,睡在外间的丹寇同样也被惊醒,她披了衣裳,点了一盏灯到外面查看,不一会儿就回来回报。

  

  “郡主,守在外面的护卫截住了一个人,是……是大皇子。”丹寇小心翼翼的道。

  

  张纤虽说是住在静月庵,但随行从长公主府带出不少护卫,毕竟孤身在外,谨慎一些也是应该,这些护卫就日夜守护在居士馆四周,保护她的安全。

  

  “什么?这个时辰,他来做什么?”张纤也很惊讶。

  

  “大皇子就在外面,他……要求见郡主。”

  

  张纤披着衣裳,坐在床上皱了皱眉,道:“这人未免太不成体统了,没有说三更半夜来拜会人家姑娘家的,你去告诉他,本郡主不见,叫他走!”

  

  丹寇只有去了,却也不敢带去原话,稍稍委婉一些表明了郡主的意思。

  

  一会儿,丹寇又进来了,欲言又止,一脸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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