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妻(破镜重圆) 第34章

作者:妙一 标签: 古代言情

  顾峥轻声上前道:“你抱了这么久,手会酸麻的,还是让我来吧……”

  男人轻嘘的一声,意思是,你轻点,这孩子好容易睡着,睡得正安稳,你别弄醒她。

  顾峥便不语,退回身,便又重坐回在床榻边的椅子上,看着男人如何慈父拳拳爱意,去哄他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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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光在微风里静静摇曳,闪烁流淌的亮光,在两人的眉宇间明明灭灭,忽亮忽暗。

  顾峥也许是真的累了,她今早天不亮就起床了,又是忙着铺子生意,回来,一直忙着诓哄女儿,苗苗五岁了,五岁的小女孩儿,一直抱在手上,说不重,都没有人相信。她就那么一直抱着她,稍微换个手,女娃儿又要哭闹不止。听着苗苗可能有生命危险,身体上、心灵上的奔溃和不支,让她好几次想要昏阙过去。终于,太医说没事了,女儿已脱离了危险,这才能够松懈下来,趁着一丝时机,休息眯眼片刻……

  周牧禹一边抱着怀里的女儿,看着她:这几年,她就是这样一路过来的吗?

  他又低头去看自己抱在怀里的小人儿,又去凝视着女人的脸——是什么,会让一个曾经娇滴滴、刚来书院、由于不适宜书院的水土与伙食、动则风寒着凉闹肚子的千金小姐……竟一夕之间,变得如此强大?强大倒令他惭愧!令他恐惧!令他胆颤心惊、毛骨悚然!

  人都说,为母则刚……

  但他可以想象,世上的人,只看得见一个女人,独自说说笑笑着就把孩子拉扯大了,孩子健健壮壮,仿佛每一天都在不知不觉成长。然而,这不知不觉成长的背后,那个拉扯为之付出的女人,她是怎样熬过一个又一个艰难夜,就比如像今天晚上这样的夜……

  孩子着凉了,生病了……这应该是常有发生的事吧?而她,又独自像这样,抱着小小的女儿,在房间里拍着,哄着,走着,撑着柔弱的双肩,度过每一个日夜……

  周牧禹鼻翼一下就酸楚了。有本事的男人,会把自己心爱的女人越宠越像个公主、越宠越像个小孩子……

  只有那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把自己的女人变得既强壮,也越来越不像个女人。甚至,能将从前的公主,变得如此地步……

  他叹了口气,心如针刺,抱着女儿,挨着她静坐于床边,轻轻地腾出一只手,又给她轻轻拉过一件衣服来盖……

  “娇娇,为夫很想一生一世都守着你们母女,再不让你两受一丁点伤害……”

  “可是,你为什么再不肯给我做丈夫的一次机会呢……”

第41章 爱恨之间

  鬼风疹子来得快,去得缓慢,诚如文老太医所提醒,这几天,必须要好好注意,小女孩儿一旦患这样的急症,便如渡劫。大人需要时时守护,时刻小心戒备。时间不疾不徐,就这样缓缓的,三天便已过去。太医日日都会来问诊,又嘱咐好大一番,苗苗的病情终于不但得到控制、也有转好的起色。整个小院子,都在忙碌,周氏忙着做饭,萱草忙着熬药,顾老爷虽帮不上,也时刻在关注着、祈祷着,紧揪着眉,甚至信起神佛来。顾峥和周牧禹这时才终于像一对平凡的夫妻,两个人齐齐照顾着女儿。周牧禹甚至这三天里,休假没去朝部。晚上的时候,都由他一个大男人来亲自哄带女儿。

  顾峥累着了,还是不肯去休息,他就气怒:“告诉你了,这里不是由我照看着吗?我是苗苗的父亲,难道你还放心不下么!?”

  顾峥顶着双疲惫的黑眼圈,把牙齿轻咬了咬,好几次张口欲言,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女儿,由他照顾着,她确实没什么不放心的。可有什么不放心的?遂老实乖乖去休憩一小会儿。

  男人摇头,轻叹了一息,朦胧的烛光中,女人趴在桌沿边,单薄娇小的身体就那么被窗外的冷风吹着,他把女儿轻放在了一张小床上,便又赶紧去抱那大的。帮女人除了鞋,脱掉了外裳,又拿过枕头,摊开被子盖好……盖着盖着,不免手微地一颤。右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去抚女人舒展不开的眉,还有她的眼睫毛,她的鼻子,嘴巴,以及下巴。

  烛光下,男人这时的俊面双眸可能才越发显示出一抹柔情蜜意来,那是与平时极其沉闷冷峻的表情气质大不相符。

  他在女人的额发上轻轻抚了抚,又拨了拨,终于,埋首,俯身在她唇瓣上亲吻了吻。

  厢房外院,顾老爷子这时本来要进房间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拿,蓦然,一拄拐进屋,抬眼便是这一幕。

  他表情很是别扭不自在,嗯咳一声,“晋王殿下,老朽和你有话说,咱们能出来好好聊聊吗?”

  周牧禹脸蹭地一下,自然红了,连耳脖都红透。两个人便出厢房去。

  晋王:“岳父大人……”

  四合院中,月色迷蒙,风吹着树梢上的叶子在空中轻鸣浅唱。顾老爷子找了张椅子坐下,周牧禹也找了凳子坐下。

  顾老爷子眼睛半眯着,迷蒙沧桑。这声岳父呵……

  顾老爷子:“娇娇两岁半那年,她母亲就没了。你知道她母亲是怎么没的么?她是被我用一柄长剑亲手给刺死的!……呵,你不要感到惊讶,也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她母亲,心里一直藏着个男人,我是利用了一些手腕才娶到她,她母亲生得很美、很美……你现在看娇娇那个样子,约莫,那个时候,她母亲和她形貌气质就差不多的!她母亲虽嫁给我,却一直对那男人念念不忘……”

  “有一天,我又看见她和那男人在偷偷私会了,我一时气急,忍无可忍,便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想用我手中的长剑去砍那个男人,然而,她母亲居然竟挡在那男人面前……”

  “是的,我就这样错手杀死了她!”

  “虽说是错手,到底是我……亲自刺向的她……”

  “刺向了我这辈子最最深爱的女人……”

  说着说着,顾老爷子闭上眼睛。“所以,自打那以后,娇娇便是我的命根子,我对女儿的感情,不仅仅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掌上明珠,还有更多的,是亏欠,是负罪,是痛苦……”

  “从小,我既是父,又是母,我兼顾着扮演她爹爹娘亲两种角色……”

  “她喝口水,我怕她呛着了;她走路,我又怕她给摔着了……”

  “我这辈子最最大的错,原还以为,只是失手于对爱妻的那一剑,可却没曾想,原来,是最终我把一把最狠最残酷的剑,竟刺向了自己的女儿!”

  周牧禹大吃一震。

  顾老爷子转身,抬眼,正视对方。“对,我手中的那把剑,就是晋王殿下——你!”

  “晋王殿下!”

  顾老爷子一顿,又道:“我这时到了年老衰败之际,才终于彻头彻尾悟了,悔不当初,如果,我当初真爱我的妻,就应该去成全对方,容天下男人不能容忍之事;若我真疼爱宠我的宝贝女儿,从小,就应该教会她学着如何自尊、独爱,懂得放手,让她自己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哪怕,她最后的选择是输的,是失败的呢?……是的,我应该教会她这些,教会她如何去对抗那些风雨泥泞,教会她如何对抗那些挫折与失败,而不是在旁看着于心不忍……”

  “我把你绑了来,强逼着你做顾家的上门婿……当时,我只是想,她要的东西,我这个老父亲说什么都要给她办到,却没成想,爱极反错,这种爱,竟成了刺向她身上最狠最扎实的一刀……”

  “岳父大人……”周牧禹声音沙哑,想要张口。

  顾老爷摆手:“你先听我慢慢地说,最近,老朽也是参悟透彻了,是的,父母之爱子,哪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将来有山可靠,有树可栖,一辈子无忧……可是,我忘不了,当时她在得知自己那门婚事是如何来的,是我逼了你,用了下三滥的龌龊手段——她脸上流露的那种绝望痛苦伤痕累累与难堪!”“原来,我一直觉得是你把她的尊严踩在了地下,后来才明白,原来,不是你,而是我!我这个当父亲的!”“晋王殿下,老朽现在也约莫看出来一些了,你对她还有情,还惦念着她是不是?但是,在过去的那几年光阴里,你却一直在用我这个父亲的错,去惩罚她报复她……”

  “岳父……”

  顾老爷子依旧摆手:“哎,说出来,承认了又有什么?想想,你也是挺不容易的,我把你绑来,强逼你,你自然会怨恨我,但是,你内心架不住又是喜欢她的……”“你总是徘徊在爱与恨之间,你既恨我,又喜欢她,所以到最后才茫茫然,便不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了……”“所以,造成你们之间阻碍的,还有一个就是我了,你说我说得对么,晋王殿下?”

  周牧禹沉默。

第42章 倾诉衷肠

  小院的房梁檐下,燕泥点点,有燕子在筑窠垒窝,窝筑好,一只老燕子飞来了,然后,又一只飞来。原来,它们是给里面的小燕儿喂食。苗苗时不时要去看那燕子窝,由她爹爹周牧禹抱着,抱得高高的。天气晴朗,四合院的里花格外香甜繁茂。苗苗差不多已经痊愈了。原先苍白虚弱蜡黄的脸,瞬间又恢复到白嫩红润。五岁的女孩子,她眼底的世界是单纯的,却也是敏感的。

  她问周牧禹,“哪只燕子是爹爹?哪只燕子是娘亲?”

  ……

  这个问题,周牧禹可不知如何作答了。便胡乱笑着点了点女儿鼻尖:“一般当爹的燕子腹比较白,而且,通常会喜欢趴在当娘的燕子背上……”

  苗苗手还拿着个布娃娃,水汪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忽然,她又问:“那,你真是我爹爹吗?”

  “……”

  “我娘说,我爹爹,长得和你是一模一样,最近,我又老是看你偷偷去亲我娘亲的嘴巴……诺!”

  她又指指那燕子窝:“就像那只公的一样,总喜欢偷偷趴在那只母燕子身上,你还总是喜欢那样子去偷亲她的嘴!”

  周牧禹脸刷地一下,被臊得通红。嗯咳一声,赶紧别过脸去。

  忽然,又问女儿苗苗:“那你喜不喜欢我当你爹爹?”

  女儿不回答。

  周牧禹又问:“是我好?还是你关叔叔好?”

  女孩儿把手中的布娃娃玩着,玩来玩去,就是不回答他。

  周牧禹心中哀叹了口气,倍感失落,却到底不能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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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苗痊愈之后,他有事没事,常常抱着女儿去逛街散步,或者手把手教女儿如何折小纸船,折飞鸟,一起做纸风筝,做好了又拿去放。或者,教女儿画画写字弹琴。

  当然,这时的顾峥会在边上静静地看着,什么都不言语。苗苗,应该马上就要不属于她了,她心里空空落落、绝望害怕地想。

  邻居院子里的几个小孩子,在苗苗生病痊愈以后,都笑嘻嘻来窜门子找她玩。

  几个小孩在院中跳绳,玩剪刀石头布,终于终于,就因为这些小孩们的到来,周牧禹终于从女儿嘴里得到了很想、很渴望的答案。

  苗苗和那些小孩们玩着玩着时候,突然这天,把两手往腰杆子上一叉,仰着脖子,得意洋洋,学着大人老沉模样:“我现在要向你们郑重宣布一件事儿,我有爹爹啦!我爹爹长得非常非常好看,比你们的爹爹都好看,他好厉害,什么都会,还会给我变戏法……”

  “吹牛!”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很是不屑说。“那你的爹爹在哪儿?他既这么厉害,敢不敢带我们去瞧瞧啊?”

  “是啊!是啊!带我们都去瞧瞧呗!”其他几个小孩儿也起哄。

  恰时,周牧禹正牵了马从紫藤花架路过,苗苗一见了他,顿时大为吃惊尴尬,脸羞得通红。

  她想,可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刚才的话,肯定全都被他听见了。

  低垂着头,卷着衣角,只不语。

  其他小孩儿们仍在起哄,“快说啊,你爹爹在哪?说呀!呵呵,说不出来了吧?我就知道,你是个小骗子!你压根儿就没有爹爹!你是骗子!骗我们的!”

  女孩儿的头便垂得越来越低。

  周牧禹把马顿时拴在棚子底下,走过来,一把将女儿抱起,笑着捏她鼻子道:“谁说她是骗子了?你们个个看仔细,我就是他爹!”

  那些小孩儿们顿时瞪大了眼。

  自那以后,顾峥这四合院霎时便一传十,个个小朋友都传开了。隔壁院子的苗苗有个爹,有个非常英俊高大的爹。而周牧禹又岂能跟这些小孩子们斤斤计较,于是,每当那些孩子们来院子找苗苗玩,他都会耐心十足地教那些小孩如何做风筝,如何把地上的陀螺抽得霸气飞转,甚至还教他们如何变魔术戏法。那些孩子们个个都用一种崇拜羡慕的眼睛看着周牧禹,又看看苗苗。一个个都说:“苗苗,你的爹爹,真的好厉害呀!”

  苗苗抿着小嘴儿,小脸上那种从未有过的得意、虚荣感、满足骄傲霎时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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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下午,父爱爆棚的男人、以及虚荣得意骄傲满足感暴涨的女儿,两人再次在四合院中大肆一通炫耀显摆后,周牧禹被孩子们围在中间,亲手给每个孩子做了一只纸风车,还涂得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那些孩子们个个仍拍手跳脚地夸赞,“苗苗,你这个爹爹好爱好爱你呀!他可真能干!”“是啊,关键还长得这么好看!……”“哼!我爹爹就从来不这样陪我玩!”小家伙们七嘴八舌大吐羡慕和讨好。周牧禹摇头失笑,苗苗也笑得好不得意骄傲开心。

  顾峥就轻眯起眼,站在他们父女两十步不远。周牧禹不经意一回头,恰好,目光一怔,正对上了女人那双漆黑、微微带着些酸意嘲弄的眼睛。

  顾峥才刚洗完了澡和头,手上还拿着一张白巾帕,手慢吞吞地正擦着一头湿漉漉乌发。她擦着擦着,忽然,避开男人目光,掉头就步回厢房。

  周牧禹心一慌,赶紧把手中做好的最后一只风车放到女儿苗苗手上,“去吧,小宝贝儿,你去和他们玩,爹爹有事,要找你娘亲说说话……”

  苗苗接过纸风车,便点头笑嘻嘻地和那些孩子们重找地方玩去了。

  “嗯咳……”

  周牧禹圈手指在下颔触触,一边走进去,一边失笑道:“你都看见了,是不是?咱们苗苗是离不开爹,不能没有父亲的,对不对?”

  顾峥只是站在窗前擦头发,没有理会他。透过木窗格子看院子,几个小孩儿在紫藤花下拿着风车玩耍、奔跑。其中女儿苗苗笑得最是开心,她小脸上露出的那种幸福、满足,这是顾峥在女儿苗苗的脸上从未发现过的。她感到心酸,又很失落。

  周牧禹从女人身背后拥过去,双手环抱着她,抱着抱着,把她手中的白布巾轻轻给夺过,然后,将其搬转过身,一边低头给她擦头发,一边柔声地说道:“娘子,别和我赌气了,好不好?”

  “你既都看见咱们女儿这样了,为什么还要那么坚持呢?”

  “和我复婚吧?今天苗苗还指着屋梁下的燕子窝对我说,你看,小燕子都有爹爹,有娘亲,它多么快活呀,不像她……”

  顾峥忽然心被什么一刺,针扎了似的难受。“她真这么说的?”

  周牧禹继续给她擦头发,女人刚刚洗过澡,又洗了头发,整张脸,白里透着红,晶莹剔透,阳光投射进木窗,能清晰地看见浅金色的光,打映在她轮廓,纤细绒毛可见。竟比六月里成熟的水蜜桃看着还香甜诱人。他便一时也忘了去回答女儿的事情,委实情难自禁,将她头发擦着擦着,手一顿,帕子掉在地上。便埋头,捧着女人的脸,去吻舔她粉嫩嫩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