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 第169章

作者:天下归元 标签: 古代言情

  真正的尤物,无需浓妆丽服,无需袒露勾引,无需搔首弄姿,一个眼神,一抹笑涡,一抬手的姿态,便是一段无可抵挡的风流香。

  这还只是月光扭曲了的影子,可以想见,这样的尤物面对面走来的时候,是对男人多大的考验。

  短榻上蒙面人沉默着,似为那般丽色风情所惊。

  “冤家……”她又笑,重复了一句,这一句微微卷舌,从舌尖半含轻吐,带着媚而俏皮的尾音,让人想起夏夜月下滴露半卷莲叶,在风中摇曳将芳香暗送的芙蕖。

  她笑着,将双手缓缓按在蒙面人肩头,蒙面人不动,她笑着靠过去,手肘柔若无骨的撑在他肩上,娇嗔的半偏了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吹着他耳垂。

  蒙面人低低一笑,轻轻抬手,指尖拈住了她春葱般的手指,尾指连挑,珐琅镶宝石甲套在黑暗中闪着彩光跌落,随即他以一种珍重的姿势,捏住了她的指尖。

  月光照着那对男女的影子,她爱娇的倚在他肩头,吐气如兰,他半侧头,温柔的轻拈她的手指,十指相扣,相视而笑,看起来柔情脉脉流动。

  凤知微瞪着墙上那对几乎重合的影子,思考着如果这对狗男女就在自己头上颠鸾倒凤,自己是立即冲破穴道掀翻这床呢,还是忍耐着趴在床底听活春宫?

  眼看着那女子越靠越近,几乎将整个身子压了下来,墙上的影子只看得见她起伏的身线,美妙玲珑。

  凤知微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那家伙迟早要被这美人压倒,男人有几个坐怀不乱的?不乱的都是不举的,自己还是不要对这人的定力做太高期待比较好。

  凤知微开始闭目调集真气冲穴。

  突然听见那女子娇吟一声,轻轻道:“你今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子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这坏人……”女子叹息着,忽然凑头过去,狠狠咬了下他的耳垂,“不是要来和我做对吧?”

  男子轻轻“哎哟”一声,不像是痛倒像是笑,将她往外推了推。

  “我不管你怎么想。”女子身子被他推开,手却仍旧牢牢搭在他肩上,“我为了你,也算什么都不顾了,连自己都不像自己了……你答应我的事,可万万不能反悔。”

  男子轻轻笑了笑,始终不说话,一副我就这样子你且看着办的模样。

  女子低头看着他,月色照着她黑白分明柔媚生光的眸瞳,眼眸里并没有柔情似水,却有凛然之光,掩在那红粉温存之后,偶尔精芒一闪,便见峥嵘。

  她近乎恨恨的看着男子,突然一伸手,将他推倒在榻上,倾身而近,单膝跪在他腿上,撑身低头望着他,冷笑道:“若是你两面三刀,过河拆桥,利用了我再坏我的事……”

  她微笑着,膝盖慢慢移动,往某个重要地位游移而去,作势一压,毫无笑意的笑嘻嘻道:“咔嚓!”

  男子低低笑起来,笑声震动得短榻微晃,簌簌的灰尘落了凤知微一头。

  他笑道:“仅仅是这样?”笑得漫不经心,突然一翻身,那女子低呼一声,墙上光影一乱,短榻一阵震动,随即听见砰然一声,凤知微又落了一头灰。

  还是被压着,不过已经换了位置。

  凤知微皱着眉,等着听喘息或娇吟,榻上却死一般的寂静,随即那男子笑道:“我做事,你还不放心么?”

  半晌那女子短促的笑了一声,曼声道:“放心……我不放心你我还能放心谁?好人……你是要……要么……嗯……”

  半拒还迎的语气最是旖旎诱惑,连凤知微都听得脸上发红,榻上那男子轻笑声却还是既温存又沉凉,低低道:“你这朵带刺的玫瑰,我怕是没这福气享用……”

  女子默然,随即冷笑一声,道:“是,你没福气,有人有福气,有人一身老斑烂肉,却有这个福气享用!”

  男子默然,床榻微动,他似乎翻身让开。

  女子坐起,一声声的冷笑,道:“你知道对女人最可怕的是什么?不是没有男人,而是有个男人,却是你最厌恶的那种,气息腐朽,一身衰老,衣服脱了一身的棺材板味儿,偏偏你还得抱住他,告诉你好喜欢!”

  室内笼罩在一半黑暗一半明光里,沉默也似乎半明半暗的让人琢磨不透,只有那怨毒的语气,听得人连心都冷了冷。

  男子半晌才幽幽道:“委屈你了……”

  女子却又娇笑起来。

  “和你说着玩呢……”她亲昵的伸手去抚摸男子脸颊,“我自走了这条路,再不后悔,不说这个,咱们难得见面,聊些别的……你似乎一直很帮那人,前几天心急火燎的传消息进宫,让我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安排老头子出来……你和他,什么交情?”

  “什么交情?”男子笑笑,“你也知道那人的名望……你说我笼络他,为什么?”

  “总之是为了你的好事儿,你放心,我会助你。”女子轻轻一笑,“我的事,你也千万放在心上,我现在这个身份,做什么都不容易,所以那个人,你得千万给我惦记着,一定要帮我找到他,不要一不小心,便忘了。”

  “我忘了谁的事,也不敢忘你的事。”男子笑道,“我怕你——咔嚓”。

  “脑袋落地,也是可以咔嚓一声的。”那女子也笑,笑得身姿乱颤,墙上的影子如风摆妖荷。

  男子也在笑,颀长的身子撑在榻上,月光下垂落的衣角飘逸,像一株半倾的玉树。

  月夜,静室,深宫,相对温婉而笑的男女。

  互争、敲打、试探,笑意晏晏却暗含杀机的对话。

  凤知微在榻下黑暗里,目光灼灼。

  “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半晌男子柔声道,随即似乎递过什么东西,“你的药。”

  女子“嗯”了一声,顺从的接过来吃了。

  她半躺在榻上,有一只手一直垂在榻下,垂在凤知微眼前。

  突然飘过一阵粉末,迷了凤知微的眼睛。

  凤知微努力的眨眼睛,才眨掉那粉末,正想两人没有动作,哪来的灰尘,眼光一抬,看见一点淡黄的粉末,正自女子垂在榻下的那只手中无声簌簌而落,散在风中。

  凤知微一瞬间恍然——她根本没吃男子给的药,而是也偷梁换柱了,吃下的是自己备好的假药,男子给的药,此刻正在手中悄悄捏碎。

  她不知道榻下有人,正给凤知微看个明白。

  凤知微一声倒抽气,响在肚子里。

  这一对外表浓情蜜意,内里杀机暗藏尔虞我诈的男女!

  这是什么药?

  这两人在做什么交易?

  到底谁在骗谁,谁在瞒谁?还是两个人都在骗对方瞒对方?

  一肚子疑问翻上来,头顶上那女子却已经收拾好了自己,起身笑道,“我走了。记住,不要让我等太久。”

  男子嗯了一声,女子曼妙亭亭的在地上走了几步,飞身而起,墙上影子一闪,只剩了一个。

  大开的窗,透进午夜的冷风。

  男子似乎在榻上出了会神,低低咳了一声,随即低头想从榻下拉出凤知微。

  “砰!”

  短榻突然翻倒,翻在地上木屑四溅,男子猝不及防跌落,与此同时凤知微身影一闪自掀开的腾腾烟尘里暴起,一扑就扑上了他的身,顶膝、卡腰、肘撞、锁喉一气呵成,将他死死压在地上,抬手就去撕他的蒙面巾——

  第十一章 春色

  暴起压人撕面巾,凤知微一气呵成手势如惊风。

  手指刚刚触及面巾边缘,底下人却低低笑了一声,横臂一格,暗劲涌出,瞬间将她的手指格了出去。

  手指荡开,凤知微却连一点转折都没有,另一只手已经闪电般扼向对方咽喉。

  那人横开的手臂霍地收回,砰一声肘尖撞在肘尖,肉体交击的沉闷声响里,两人都闷哼一声。

  闷哼声里烟尘腾起,刹那间男子腰部一挺暴翻而起,将凤知微翻天覆地压倒,凤知微抬膝狠狠一顶正对他某重要部位,男子一让,面罩后眼睛幽光一闪,凤知微已经一挺腰,身子侧翻,砰一声重新压上他身子,横肘就压上他咽喉。

  压在地下的男子低咳一声双腿一绞,凤知微悬空的腿立即给绞得一转,在地上骨碌碌一滚,反应过来时他又压了回来。

  凤知微抬腿前踢,倒踢他后心,他垂膝一沉,啪一声又是一声闷响,又是同时一声闷哼。

  刹那间你压我我压你,闷不吭声在地上翻滚了几个来回,方寸距离里两人纠缠在一起贴身肉搏,以快打快,肘撞、膝顶、指截拳击,啪啪啪啪一连串爆竹般的脆响里,刹那间已经对攻了十多招。

  凤知微只觉得手肘膝盖所有曾经相撞过的关节部位都震得发麻,使出去的都似乎不是自己的肢体,她毕竟是女性,自己知道力量上无法和男性相比,只是一心要将顾南衣那玉剑拿回来,一边抬肘顶膝扼喉,一边伸手去他身上摸顾南衣那玉剑。

  这一摸,底下那人正好在让她的顶膝攻击,身子一滑,她原本去腰部摸索的手,不知怎的便摸着了另外一处部位。

  灼热的、似软似硬的、微微隆起的,并且随着她一摸,越发的蠢蠢欲动的。

  凤知微一呆,一刹间脸上爆红。

  她就是个猪,现在也知道自己狼爪一抓,抓到了什么要紧部位,赶紧像抓到火炭似的唰的缩手。

  她缩手,底下人却也不反抗了,突然将身子一摊,春水般的摊下来,柔声低笑道:“原来你要这个……摸吧。”

  他的笑声突然也似带了刚才那女子的销魂蚀骨意味,悠悠荡荡在这寂静花香的春夜里,远处的夜虫突然不甘寂寞的唧唧鸣叫,叫出这夜令人内心骚动的灼热。

  摸吧摸吧摸吧摸吧……

  凤知微僵在那里,压着某人,肩顶着肩,膝顶着膝,手还在半空做狼爪之形,像月夜穿行闺房之间专门采花的风流大盗。

  那朵原本十分难搞的花现在十分合作的躺在她身下,摊手摊脚浅笑吟吟,摆出任卿采撷予取予求的姿态。

  ……

  凤知微半晌磨着牙低头,思考着要不要一拳打昏这个刚才还烈女现在变荡妇的家伙,冷不防底下人一声轻笑,道:“不好意思?那换我——”

  一把揽住她的腰身子一翻,天旋地转间他已经压了上来。

  压上来立刻双腿绞住她的腿,双手抱住她的臂,八爪鱼似的将她缠住,再不给她一分挣脱的机会。

  凤知微还想挣扎,猛然觉得身上那人身子滚热,而两人腰下靠得紧紧的某处,更是硬而热,她虽是处子,但素来女扮男装,在官场军中这种全是男人的地方,什么春宫荤故事也没少见少听,顿时知道此刻万万不可以再撩拨一分,不然是个男人只怕都会擦枪走火,走火了,爽的是别人,亏的可是她。

  一动不敢动,身上却渐渐出了汗,她从小到大,强势深沉,秉温柔之风行彪悍之事,就算有时婉转委屈,内心里其实俯视众生,哪里适应这种被压的姿势,身上那人熟悉的气息迤逦而来,因这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而越发令人心跳,她怔在那里,竟然脑中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里只想说些煞风景的话打消某人的绮念,于是干笑道:“大家都是男人,男人何必为难男人呢?”

  上方那人先是一怔,似是没想到她这个时候居然会说出这么蠢的一句话,反应过来忍不住扑哧一笑,笑了之后似乎越想越好笑,竟笑得浑身颤抖控制不住,慢慢将头搁在她肩上。

  凤知微只觉得他沉重的头搁在她肩上,顺滑的发丝都泻在自己脸上,簌簌的痒,又渐渐觉得他不动了,脸埋在她的肩,压得肩膀发沉,也不知道他是还在回味着笑,或者干脆打算在自己肩上睡一觉?

  她又等了一会,不知怎的他竟然就那么不动了,隐约间有点奇异的气味散发出来,她突然有点不安,试探着伸手去推他,轻轻道:“喂——”

  这一推他动了,将脸从她肩上抬起,她闻见那味道越发清晰,侧头要去看自己的肩,他却单手按住了她的肩,一伸手撕了她的面罩和面具,顺手也扯了自己面巾。

  两人对望一眼,都笑了。

  一个笑得不甘,一个笑得无奈。

  半明半暗的月色里宁弈的眸子似漾着星光的海,满满都是起伏的情绪,一边轻轻摇头一边道,“你啊你……从来都不肯让我省心。”

  凤知微眨眨眼,一脸懵然不知,“殿下这话就不对了,这里是景深殿,我好好在殿里养伤,倒是殿下你,不在皓昀轩值夜戍卫宫禁,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宁弈望着她,眼神里渐渐泛上一丝柔和,正色道,“本王奉陛下之命,前来探望魏大人,谁知道魏大人床空衿冷,人不知道跑哪去了,本王只有一间间的找,好容易在侧殿这间静室找到,不想大人不知好歹,竟然因此对本王骤施辣手,意图摧花……唔……”

  凤知微笑眯眯将自己的拳头从宁弈嘴里拔出来,在他衣上擦了擦,道:“好大一朵花,喇叭似的……唔……”

  有人用唇塞住了她的嘴。

  人家比她温柔,她用拳头堵人家的调侃,人家用唇来纳了她的调笑,人家比她霸道,她把拳头塞进人家的嘴也便立即拔出了,人家却不肯轻轻放过,唇压在她唇上,不管不顾便是一吮,火辣辣一痛里她惊怖的想,明儿怕得顶个猪拱嘴见人,正要挣扎,他含笑的低低顶上来,还不怀好意的蹭了蹭,火热而坚硬的横在那里,她一向滑头,立即偃旗息鼓……两害相权取其轻,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得……亲吧……

  她放弃抵抗,他倒不急了,软软的贴着她的脸,从额头到眉心到鼻子到下巴,一寸寸的亲过去,唇温暖柔软,像是江淮道的丝缎,被暖炉烘过,温存的贴在肌肤上,他的气息拂在她脸上,往昔的清凉里有点微微的甜,深邃幽魅,她突然想起午夜里开在黄泉彼岸的染血的曼陀罗花,妖而凄艳,在天涯的尽头无声招展,却也不知自己怎会有这般的联想,他却似乎发现了她的闪神,有点恼怒带点惩罚的一低头,重重吻上她的眼帘,她眼前一黑惊呼一声,惊呼声被他的唇堵住,不像惊呼倒像喘息,倒引得他低低的笑,笑声在紧贴的胸膛间微微震动,他的唇游移下去,带点贪婪的细细膜拜她肌肤的细腻和清爽,没有浓腻的脂粉味,明月一般的光洁,气息尊贵冷香,让人想起月下暗香浮动无声妖娆的雪兰花,被春风吹破,寂寞芬芳千里,他对着这样一朵花,想膜拜更想掠夺,忍不住低喘一声,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她,十指深深插在她鬓发里,用舌尖灵巧的挑开她细密的牙齿,轻轻一溜便溜进了她的月光之海,他在那极窄又极广阔的天地里遨游,四海徜徉,喜乐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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