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 第20章

作者:天下归元 标签: 古代言情

  是淳于猛。

  凤知微看着他,心中哀叹,半晌道:“咱们还被关禁闭呢,怎么能出现在那场合。”

  “没事,咱们偷偷看,再说就算参加也没什么,做得好,院首也高兴,说不定还会免了咱们的责罚。”淳于猛没心没肺来拉她,“走吧!”

  这孩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凤知微抬眼看看天色,心中焦急,耐着性子委婉暗示:“还是不要多事的好,这种场合,皇族贵人云集,咱们参合不了……”

  “皇族云集,怎么就不能参合了?”

  回廊后突然转过一个人来,锦袍清雅,衣襟淡飞,晨曦里一线清光载在他眉梢,便似漫天里生出云霞万朵。

  淳于猛惊喜的上前拜见:“啊,您已经先到了……”

  凤知微一见那人,脑中便轰然一声,慌乱中退后两步,而那人立在原地,微笑负手,淡淡看来。

  他对着淳于猛含笑说话,目光却一点不移的落在她身上,那目光,针尖般锐,丝毫笑意也无。

  “既然遇上你们,那就一起去吧。”

  第二十五章 交锋

  他语气轻浅,笑意薄凉,看凤知微的眼神却并无警惕和敌意,只带着一分戏谑一分讥嘲一分冷酷,像是出林的虎,在看着自己爪下逃脱不得的狐。

  凤知微垂目,看看自己,衣服上还沾着刚才滚地的泥土,指缝间残留着刚才隐身花木间沾的草汁,要说宁弈没有认出她来,鬼才相信。

  当然,是认出刚才交手的她,不是真正的她,宁弈再厉害,也不能穿过人皮面具,看见她的脸。

  吸一口气,凤知微淡淡笑了,躬身道:“是楚王殿下吗,能和您同行,真是荣幸。”

  这回宁弈终于有些惊异的看了她一眼,心中一动,觉得眼前这个少年风度不凡似曾相识,但他此时一怀心事,也没有多想,只是暗笑这人也算大胆,不知道仰仗的是什么?

  随即他见凤知微转身,笑问淳于猛:“刚才林韶说要带样好东西给我看,淳于兄可知道他在哪?大家不妨一起去,院首责罚起来,也多拉个垫背。”

  淳于猛十分高兴,哈哈一笑:“那兄弟俩就在前面,你说的对,要倒霉一起倒霉,找他们去。”

  他扯开嗓子喊:“林兄弟!林兄弟!我们在这里!”

  那边踏踏的脚步响起,林韶的脆嗓音老远就响了起来:“哎哎,等你好久了,都快开始了啊,就在讲文堂举行,快进去快进去!”

  宁弈此刻唇角的笑意又冷了几分,趁淳于猛迎上林韶搭话,森然笑道:“你知道的可真是太多了。”

  凤知微眨眨眼,含笑不语。

  她不敢多说话,毕竟宁弈熟悉她的声音,虽然她从宽袍客那里学过运气变声之法,但说多了总怕出错。

  两人目光一对,一个杀气隐隐一个笑意微微,杀气隐隐的决算着该怎么处理掉这个突然冒出来还会到处拉挡箭牌的祸害,笑意微微的在盘算着如何在这个杀气隐隐的笑面虎手下逃得生天。

  对面,不知内情的林韶欢快的奔过来,不知怎的,林霁却不在他身边,林韶看着凤知微的眼神雀跃而闪亮,凤知微迎着他露出微笑,越发令他欢欣鼓舞,完全不知凤知微那笑,是看见挡箭牌欢喜的笑。

  凤知微迎上前,轻轻一牵林韶袖子,将他不着痕迹一带一转,已经转了个方向,正好隔在她和宁弈之间,随即笑道:“正要找你呢,一起走。”

  林韶怔了怔,凤知微一向温柔客气却极有距离,待人春风之煦而又海天之远,这样的亲近,还是认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他微微垂头,看看自己被轻牵住的衣袖,再看看身侧少年含笑的眼角,耳根之侧,突然微微的红了。

  宁弈偏头看了看凤知微,突然也对林韶笑道:“十一弟,见了我也不见礼?”

  林韶一怔,有些困惑的看着宁弈,似乎惊讶宁弈为什么违背约定要说开这个,凤知微却在心中暗骂——你哥不是个东西!这是故意要揭穿你身份,好让我无法再和你并行,无法拿你当挡箭牌!

  肚子里骂归骂,面上却坦然如故,眨眨眼,天真无知的道:“啊,韶弟,你是楚王殿下的远亲吗?”

  林韶听见那声韶弟满面红光,越发思维敏捷,立即笑道:“是啊,我是殿下母亲一族的远房亲戚,算起来殿下是我远房姨表哥,失礼了,哥哥金安。”说着装模作样躬了躬。

  宁弈微笑看着林韶,缓缓道:“是啊,十一堂弟,等下不要忘记拜见你远房皇帝表姨夫。”

  林韶一僵,再抬起头来脸已经成了苦瓜状。

  凤知微和宁弈第二次交锋,挡箭牌韶小子被扭成了麻花……

  讲文堂名号为堂,其实是个偌大的广场,白石铺地,黑石为台,上方是明瓦大屋,四面轩窗可供人休息也可以开窗观景,一般是帝王和王公贵族观礼的场所,此时所有的窗都掩起白纱,从外面望不见里面,从里面却可将外面一览无遗,以示皇家神秘尊贵。

  场下四周设棚,供各级官宦使用,至于学生们,不管在外身份高低,一律在场外木栏外站立等候。

  讲文堂一年开一次,凤知微以前不知道这安排设置,此时一见,登时心花怒放,又见场子四周人山人海,学生几乎都到了,更是欢喜。

  有几个学生急匆匆从他们身后挤过,一边奔跑一边道:“快快,听说楚王今儿也来,咱们得用心些!”

  有人道:“真的吗?殿下听说自从三年前和辛院首闹翻,就不来书院了啊。”

  “贵人间的事,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当先说话的学生翻翻白眼,“楚王这些年虽然不怎么管事,但才学仍在,向来结交清贵文人翰墨重臣,你不是想进翰林院吗?今儿要是入了他的眼,可比什么进身之途都有用!”

  一群政史院的学生兴致勃勃挤过去,更多的人却在讨论着如何令陛下看中,如何讨太子欢喜,如何得好武的二皇子齐王青睐,如何攀上清高持重的七皇子……由于此次学试几乎可以说是历次规格最高,学生们都十分兴奋。

  不来青溟书院?昨夜还在书院地道里晃悠来着……

  和辛院首关系恶劣?凌晨院首大人还在小楼里等他来着……

  凤知微肚子里腹诽,面上却兴奋的道:“啊……殿下真是声名卓著,能和殿下同行,真是学生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淳于猛被这一句提醒,立即笑道:“殿下,对了,这里可得和您分道扬镳了,再和您一起走下去,我怕被人嫉妒得揍一顿。”

  他似乎和宁弈很熟,说话语气随便,凤知微已经含笑一揖,心情十分好的让到一边。

  “你怕什么?”宁弈似笑非笑斜睨淳于猛,“你是军事院学生,要攀附也是攀附老二,再说你都已经授职,和本王走近些又有什么关系?”

  他一拉淳于猛,顺手一揽凤知微肩头,笑道:“本王懒得到上面闷气,就在这底下官宦棚子里坐了,你们也来。”

  凤知微僵住了。

  那人的手,在最合适的时机,状似无意突然揽上她肩,一揽之下她半边肩膀立刻麻了。

  她真蠢!

  明明知道面对的可能是天盛皇朝第一狐狸,她刚才为什么还要得意忘形,让开道路,离开林韶身边,让他有机可趁!

  肩膀处一股冷阴气息侵入,贯穿血脉,关节血肉立即流动缓滞,却还能动,她缓缓抬头,咬牙笑道:“多谢王爷抬爱。”

  淳于猛和林韶有些奇怪的看着她,讶异她动作怎么突然慢了下来,但也以为,出身平凡的魏知,骤然入了楚王的眼,“受宠若惊”欢喜呆了,所以反应迟钝些也正常。

  因为宁弈刚才说话声音不低,此时两人对话已经被众人注意,学生们唰一下齐齐回头,看见宁弈忙不迭拜倒在地,淳于猛和林韶急忙后退,唯有凤知微被宁弈阴了又揽住,想退也退不了。

  她僵在那里,一身冷汗飕飕,宁弈淡淡道:“都起来吧。”自始至终没放开她,众人起身时,看凤知微目光都不对了,羡慕、嫉妒、恼恨、不屑……那些含义不明却大多充满敌意的眼神,刹那间便将倒霉的凤知微淹没。

  看着转眼就成为众矢之的凤知微,宁弈唇角一弯,笑意雅而魅,如午夜悄然绽放雪白妖红曼陀罗花,看得众人都直了眼,看得凤知微只想辣手摧花。

  可惜殿下丝毫不为她目光所动,微笑揽着她肩一路从众目睽睽中穿行,在官棚里随便坐了,“亲热”的坐在她身边,他选的位置在棚子中间,四周没有人敢再坐,林韶想跟过来,却被淳于猛拉走,两人临走时挤眉弄眼,意思是他们避嫌了,凤知微抓紧这个机会好好巴结。

  凤知微暗暗叫苦,只好沐浴在万众针刺般的目光里,一开始还觉得痛苦,随即坦然了——俗人是不懂将死之人的彻悟和超脱的。

  “陛下驾到——”

  远远的,细长的声音高声传唱而来。

  四面突然静了下来,当万众屏息等候那一刹,沉凝肃杀氛围自生。

  众人齐齐站起欲待拜倒,凤知微也想起身,身侧那人突然侧身过来,伏上她的肩,繁花落雪般的华艳清凉气息逼近,衣袖底手一动,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凤知微心中一恍惚,随即听见那人低声絮语于耳侧,姿态旖旎,语声更柔和轻飘像一个虚幻的梦,笑问:

  “你的手心,怎么全是汗呢……”

  第二十六章 多谢招待

  那人的气息悄悄吹在耳侧,拂动她鬓边发丝,微微的痒,那气息是春日蔷薇冬日流泉,藏着细密的刺,浮着沁凉的冰,乍一感觉美不胜收,靠近了,却是万劫不复。

  正如此刻,圣驾驾临,万众参拜,他却俯靠她肩姿态旖旎,看起来着实暧昧而放肆,四周伏在地上的官员都偷偷转过了眼来,看着这“一对男子”,眼神比宁弈的姿态还暧昧。

  楚王风流,男女通吃之名,帝京无人不知。

  却没有人知道调笑姿态底的阴毒杀机——他锁住了她的经脉,不让她下跪。

  帝驾至而不跪,大不敬——他摆明了要借刀杀人,想让她被皇宫侍卫以大不敬罪名,立即拖出去杀了。

  明黄銮驾已隐隐出现在大开的正门侧,此时人人皆跪,凤知微便坐得鹤立鸡群,人们惊讶的目光,都开始射过来。

  凤知微低眼,对上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春风容颜,冰珠般的琉璃光华眼眸,眼眸深处一抹笑意森然。

  她突然微笑,不急不躁端坐平静,“……因为草民想着将要和王爷一同赴死,激动出汗。”

  “哦?”

  “王爷不会真的以为昨夜草民只是贸然闯入吧?”凤知微悠然道,“密楼深掩,机关重重,当真会有人能误打误撞,走近那里?”

  她语气泰然,眼睛却紧紧盯着正门,最前面明黄龙旗已经招展入眼帘,圣驾马上就要驾临。

  宁弈脸色不变,眼眸却暗沉几分,这正是他没有在刚才立即下手的顾忌,一方面是这种场合由他出手灭口不太方便,另一方面便是担心凤知微另有指使。

  而凤知微此刻毫不避讳提出,更加深了他的怀疑,而一旦凤知微另有主使,必得顺藤摸瓜找出背后主谋,那这小子的命——

  他微一沉吟,御林军齐整的脚步声已在逼近,铁青色的盔甲在清晨日光寒芒闪烁逼人而来,最前面的侍卫,已经可以看见场内一切,正用鹰隼一般锐利的眼光扫视场内,搜寻所有不利于陛下安全的苗头和人物,他的目光,即将扫到官棚——

  “那批地下奇军,昨夜去做什么了,现在又在哪里呢?”凤知微掉开眼光,不看正门,却开始怡然自得四处张望,“咦,我有好几位政史院和军事院的同学,今天怎么好像没来?”

  宁弈目光一闪,突然一声冷笑。

  冷笑未毕,他手一推,凤知微只觉得浑身一轻腿一软,身不由己向前一栽,额头碰上地面。

  此时侍卫目光正好转过官棚。

  而山呼声起,众人俯身尘埃。

  凤知微伏在地下,手心里的汗瞬间湿了地砖。

  身边月白绣银竹清雅袍襟铺开,宁弈跪在她身边,在震耳的山呼声中低声而清晰的道:“你还有同伴多少人?现在都去做什么了?昨晚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凤知微转头,对他微笑,“殿下,您不会突然变笨了吧,您觉得我会现在告诉你?”

  眼神一闪,宁弈微笑:“迟点告诉我也可以……就怕你耐不到那时辰。”

  明黄銮驾已经过去,他伸手,状似亲密的搀凤知微起来,凤知微也不避让,大大方方任他扶起——反正命都在人家手上,占点便宜有什么要紧。

  两手相触,凤知微坦然,宁弈却突然一怔——刚才他只感觉到她手心冰凉满是冷汗,如今冷汗已去,这一触间便觉出了掌心细腻的触感,软凉如玉,那手掌大小和握着的感觉,不知怎的似曾相识。

  他想抬起她手掌再看看,凤知微却已经将手收了回去,偏头向他一笑。

  她一笑间目光温软,又看得他心中一动,一动间警惕便生,想起面前这个人心思机变狡诈多智,眼神立即又冷了下来。

  两人如前坐了,凤知微突然看见燕怀石站在斜对面,用一种古怪的神情看着她,顿时大喜,悄悄翻遍身侧,扯出浅蓝色的亵衣袖口,对着燕怀石晃了晃。

  燕怀石看着她,神情似有疑惑,凤知微发急,将衣裳更扯出来点——蓝衣——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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