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王妃初长成 第158章

作者:墨子白 标签: 古代言情

  高升海在门口迭声答:“回皇上,已经打发人去请了,应该很快就到。”

  看到皇帝这般焦急,皇后欣慰的弯了一下唇,这么多年的夫妻,哪怕闹到这种地步,他心里还是有她的,如此,甚好,她活不长了,可她要皇帝长久的活下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时侯她说的话,他应该能听进去吧?

  “皇上,”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微弱:“臣妾对皇上的心,天地可鉴,楚王是东越的战神,有他在,那些外邦便不敢打咱们的主意,皇上,臣妾大概……活不长了,可臣妾不放心皇上,……”

  皇帝终于落下泪来,大颗大颗滚烫的泪落在皇上惨白的脸上,“不,你不会死,朕不会让你有事的,若是治不好你,朕让太医院那帮废物通通给你陪葬!”

  “皇上,您听我说,您要相信楚王,他是这个世上对您最忠诚的人,有他帮您,您想创造盛世的理想才能实现啊皇上……”她轻轻咳了一声,咳出一口血来,把唇染得艳丽妖饶,衬着那张脸却越发苍白。

  “我知道,春儿你别说了,朕心里都知道,”皇帝抱紧她,象一头困兽咆哮:“太医,太医到了没有?”

  “微臣到了,”说话的是左堂中,他急步走进来,朝皇帝拱手行礼,“微臣来迟,请皇上怒罪。”

  “快来看看皇后,看不好,朕一齐治你的罪!”

  高升海看了一眼左堂中,微微露出诧异,扭头在人群里找派出去的小太监,看了一圈,却并不见踪影。

  皇后被安置在软榻上,左宗中诊了脉,脸色很凝重。

  “怎么样?”皇帝焦急的问,“皇后怎么样?”

  左堂中起身微呵着腰,“恕微臣直言,娘娘久病缠身,邪气早已浸入五脏六腑,若是静养调理,待熬过冬,或许有所转机,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的脸色有些吓人:“皇后的身子一直是你在调理,你若胆敢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朕砍了你的脑袋!”

  “皇上,”皇后睁开眼睛,低声唤他。

  皇帝忙过去握住她的手,“春儿,你觉得怎么样,好点了吗?”

  “是臣妾自己不争气,皇上不要迁怒于医正大人,他一直尽心尽力替我瞧病,不然臣妾早就……”

  “别瞎说,”皇帝重重握了一下她的手,重新塞进被子里,“你好生歇着,什么都不用想,朕会在这里陪你。”

  等皇后睡安稳了,皇帝才把左堂中叫到一边,“你跟朕说实话,皇后还有多少日子?”

  左堂中稍稍踌躇了一下,“自打娘娘开始吐血,臣便知道情况不太好,想了许多办法,娘娘也肯配合,这几日瞧着慢慢稳定下来,咳血的次数也少了,只是方才,娘娘大概是急火攻心,好不容易才有的起色,倾刻便如大厦倾塌,已然无回天之力……恐怕……时日无多了……”

  皇帝一张脸上血色退得一干二净,怔怔然的瞧着他,喃喃道:“时日无多了……”

  左堂中看着皇帝,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微臣斗胆,劝皇上一句,娘娘弥留之际,多陪陪她吧。”

  皇帝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医正,算朕拜托你,让皇后多活些日子吧,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宫里没有,朕让人到外头寻去,皇后还年轻,你让她多活几年吧。”说到后边,声音带了哽咽。

  左堂中从未见过皇帝这般模样,皇帝虽不象楚王那般冷峻,平素也是浩浩君威,高高在上,哪曾象这般失了魂的颓然模样。他在心里唏嘘: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当即拱了拱手,“请皇上放心,微臣一定竭尽全力,让娘娘凤体安康!”

  皇帝此时俨然失了分寸,左堂中是太医院最厉害的医正,既然他这样说了,他也只能相信。

  皇后一直生着病,也曾说过会早他一步先去的话,他从不往心里去,感觉那是很遥远的事情,可先前看到皇后喷的那口血,他蓦然惊醒,原来这次,她是真的要离开他了,刹那间,心底涌起无边的惶恐和失措……

  

第三百五十四章血海深仇,从来不敢忘

  

  皇甫珠儿不时在窗口探头,刚瞧见墨容澉的身影,便急急的迎上去,要告绿荷的状,可一瞧见他凝重的脸色,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三哥哥,皇上叫你去,可是有事?”

  墨容澉敛了神色,答得轻描淡写,“没什么,皇兄叫我去喝酒。”

  皇甫珠儿是了解他的,越故作轻松,肯定越是大事,她跟着他进屋,“三哥哥,你快告诉我,倒底出什么事了?”

  绮红打了水进来,绞了热帕子给墨容澉擦脸和手。

  绿荷跟在后面,手里端着刚沏的热茶,眼角瞟了瞟皇甫珠儿,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她同王爷告状了没有?

  当着两个丫环的面,皇甫珠儿不好追问,等墨容澉擦了脸坐下来,她手一挥,对绮红绿荷道:“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了。”

  绿荷本来心里还有点慌,一听她这口气,倒是沉下来,要笑不笑:“奴婢们出去了,谁来服伺爷,王妃出门的时侯可是特意嘱咐过的,一定要奴婢们好生服伺爷,等她回来若是发现爷少了一根头发都要找奴婢们的麻烦呢。”

  皇甫珠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绿荷一口一个王妃,是故意打她的脸,讽刺她王妃不在,她就想上位。

  墨容澉听了这番话,居然也没动怒,只是诧异的看了绿荷一眼,明知道这些话不可能出自白千帆之口,但他明白绿荷绮红的心思,对这两个贴身丫环他向来纵容,也没往心里去,摆摆手道:“出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绮红怕绿荷再说出什么让人吃惊的话,赶紧把她拖走了。

  她们一走,皇甫珠儿撇了撇嘴:“三哥哥身边的姑娘真是个顶个的厉害,知道的是丫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半个主子。”

  在他跟前告状不用说的太明白,稍稍点一下就行,墨容澉为人严厉,断不能允许下人在跟前这样放肆。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墨容澉只是淡淡一笑,“她们两个同王妃素来交好。见我留下你,把王妃送走,心里不痛快,这话是特意说给我听的,你又何必介怀?”

  她是聪明人,知道再纠缠这个这事对自己没好处,毕竟白千帆已经被送出去了,不是吗?

  她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墨容澉回来时的脸色太难看。她敢肯定,皇帝叫他去,绝不是为了喝酒。她从前虽然和皇帝打交道不多,但有人很了解他,皇帝是个自负又自卑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和蔼可亲好相处,他心里真正想什么却没人知道。

  她重拾话题:“三哥哥,你别瞒我,皇上叫你去,一定有别的事,你别让我担惊受怕的,就告诉我吧。”

  到了这一步,墨容澉也不瞒她了,喝了一口茶,“皇兄知道你回来了,要我把你交出去。”

  皇甫珠儿啊了一声,脸色骤变:“那三哥哥是怎么说的?”

  “我没有答应。”

  “皇上一定不会善罢干休。”

  “你在我身边,我又掌控着东越的兵权,皇兄有所忌惮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是君王,自然会想得多一些,所以……”

  皇甫珠儿听到这里不觉坐直了身子,“所以怎么样?”

  “所以我把虎符还给他了。”

  “什么!”皇甫珠儿大叫了一声,倏的站了起来,脸色白得跟张纸似的,“三哥哥把虎符还给皇上了?”

  “用虎符换你的命,皇兄答应我,你可以在我这里安心住下去。”

  皇甫珠儿怔怔的看着他,半响才一屁股坐下去,喃喃道:“三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若是事先让我知道,断不能让你这么做的。”

  墨容澉安慰她,“用兵权换一世安稳,有何不可,如若国家安定,一辈子不打战,岂不是好?”

  “可三哥哥想过没有?”短暂的失神后,皇甫珠儿变得激动起来,失血的脸色也慢慢染了红晕。“这么多年来,皇上一直忌惮你,只是苦于你手上的兵权,一直不敢动你,如今三哥哥被缴了兵权,皇上必然再无忌惮,随时随地都能拿三哥哥开刀啊!”

  “这些年我为皇兄东征西战,平定四海,立下汗马功劳,他心里有数,不会那么做的。”

  “三哥哥想得太简单了,皇上生性多疑,阴险狡诈,当年……”

  “行了,”墨容澉微沉了脸,“我知道你恨他,但皇威岂能被亵渎,刚才的话当我没听到,以后不要再说了。”

  “三哥哥!”皇甫珠儿眼里含着泪,“当年的事,您就一点都不怀疑吗?”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已成定局,什么都改变不了,又何必再提。”

  “你不想提,可我办不到,”皇甫珠儿眼中的泪终于滚落下来,“我一家上下三百多口,全数被杀,您知道那是怎样的场面吗?真正的尸野遍地,血流成河啊……三哥哥,那都是珠儿至亲的亲人,我怎么能不提?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刻不想杀了那个狗皇帝,他太狠了,真的太狠了……”说到后面,皇甫珠儿泣不成声。

  墨容澉坐着没动,过了许久才轻叹一声,走过去揽住她的肩:“别哭了,我说过,在我身边,你会很安全,朝堂上的事,你不要管,也管不了,每一个君王都是踏着无数尸体才能登上金銮殿的宝座,历朝历代,这种事情多不胜数,珠儿,别再想那些了,安心过日子吧。”

  皇甫珠儿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呜呜的哭了一会,突然抬起头来,“三哥哥,你是最疼我的是不是?”

  “嗯,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帮我杀了皇帝,为我皇甫一族报仇!”

  墨容澉挣开她的手,退后一步,沉声道,“珠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话就当我没听到,往后千万别再提。否则,连我也保不住你。”

  皇甫珠儿慢慢的站了起来,抬着泪眼,眸子里却是一片肃杀之意,一字一句的道,“血海深仇,珠儿从来不敢忘,三哥哥不帮我,我也不能勉强,只当珠儿从来没有出现过,就此别过!”

  她说着,脚步踉跄往外走,被墨容澉一把拖住,“你从我这里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珠儿不怕死,珠儿只怕不能给家人报仇。”她挣扎着要走。

  “珠儿,就算我想帮你,没了兵权,我怎么跟皇上抗衡?”

  皇甫珠儿一愣,瞬间安静下来,是啊,没了兵权,他们怎么跟皇上抗衡?好在墨容澉的语气有所松动,她这次也不过是试探,不好逼得太过,来日方才,总会有那一天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楚王妃原本就是个大麻烦

  

  白千帆坐在马车里,异常的平静,从包袱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放在腿上摊开,一手拿一个绿豆饼递给月桂月香。

  两人没接,表情都不大好看,尤其是月香,那双眼睛红得跟小兔仔似的,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月桂倒没哭丧着脸,眼里是泼然的愤怒,她看不得月香那个样子,伸手把两个饼都接了过来,一只塞到月香手里,“主子叫咱们吃,咱们就吃,天又塌不下来。”

  她一开口,月香倒抽泣上了,“真没想到王爷会这么做,那个皇甫珠儿倒底有什么好的呀,大冷的天,把咱们赶到庄子里去,也忒狠心了点……”

  白千帆从腋下扯了手帕替她擦眼泪,轻言细语的劝:“别哭了,其实我早就不想在那里呆了,出来自由自在有什么不好?”

  “就是,”月桂冷哼道:“天高皇帝远,没有管着,咱们在庄子里称王称霸,把地里的收成都抓在自个手里,有了钱,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想进城逛就叫人套了车去,不比拘在府里,左一个规矩,右一个规矩的痛快?”

  月香慢慢止住了眼泪,看着手里的饼有些怔怔的。

  “快吃啊,”月桂拿胳膊撞了她一下,“咱们学王妃的样,大口大口的吃。”

  “别学我,”白千帆两口把饼吃完,慌忙拿起最后一个,“吃得快,将来少不得跟我抢东西吃。”

  月香看她那小气吧啦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不好意思的拿手背揉了揉眼睛,“王妃,您就一点不伤心么?”

  “伤心啊,”白千帆边吃边说,“可伤心能当饭吃么?再说,比这更伤心的事,我也经历过,难受一阵子也就过去了,总放在心里,日子还怎么过?”

  月香好奇的问,“王妃说的更伤心的事是什么?”

  “我奶娘走的那会,”白千帆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拍了拍手上的饼屑,“那可真觉得天要塌下来了,天天儿哭,眼睛都哭肿了呢。”

  “那您后来是怎么……”

  “奶娘死的那晚,大哥哥陪着我,他一晚都没怎么睡,那时侯我每天浑浑噩噩的,大哥哥担心我,总是陪在我身边,白夫人对他指桑骂槐,可难听了,骂得二夫人和大小姐都不敢插嘴,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拖累了大哥哥,给他添了麻烦,所以就打起了精神,这样大哥哥才能安心的去做他的事情。”

  “这么说,白相府还是有人对您好的呀。”

  “嗯,除了奶娘就是大哥哥,只是后来他也走了。”

  月桂说,“白大公子要是知道王妃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一定会很难过。”

  白千帆弯唇一笑,“所以就不让他知道啊。其实也没什么委屈的,想开了就好。”

  “嗯,”月桂点了点头,“咱们在庄子上一定会比府里过得更快活!”

  “那是必须的呀!”白千帆把手伸出去,“咱们一起加油!”

  月桂笑着把手覆上去,月香眼睛还红着,嘴角已然扬起来,也把手伸出去,三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三人从最初的沉默,到叽叽喳喳畅想未来,到一路欢声笑语,外边护送的亲卫听到,都有些诧异,想像中失了宠的王妃,就算不是哭哭啼啼,也该愁眉不展才对,怎么还说笑上了呢?

  不过有些人也不奇怪,他们上次同白千帆一起在杨树里胡同打过架,见识过白帆那跳脱的性子,再奇怪的举动到了她身上,也变得不奇怪了。

  楚王的庄子很大,进了地界,路两边有高大茂密的林子,再过去是一片开阔的田地,因为是冬天,地里显得很荒芜,长着一些杂草,有些堆着收过的玉米梗,枯黄的颜色,透着冬日特有的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