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妆夺谋 第112章

作者:西子情 标签: 古代言情

  苏风暖对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不多时,冯盛取来了凌云剑,递给了苏风暖。

  苏风暖拿着剑,宝剑出鞘,锋芒乍现,她眼神明媚地说,“果然是凌云,真是好剑,不负盛名。”

  “这剑太过锋利,你要小心一些。”皇帝笑道。

  “然也,不锋利就不是好剑了。”苏风暖笑看着皇上,“还是以《将军曲》助兴?”

  皇帝笑着点头,对琴师吩咐,“就弹《将军曲》。”

  琴师应是,伏案而坐,拨弄琴弦,试了几个音符,之后看向苏风暖。

  苏风暖对他点头,京中的琴师,自然是不错的。

  一曲《将军曲》从琴师指下流出,铿锵杀伐,兵戈厮杀,晴朗明媚的阳光似乎瞬间被乌云罩下,遮蔽了天日,琴音铺开一幅画卷,那是战场和硝烟。

  苏风暖手持着凌云,在琴音刚勃发而出时,应和而舞。

  剑招凌厉,光影锋芒,衣袂纷飞、杀气逼人。

  相较于在相府她保留了几分的剑势来说,如今她便全然没保留地将剑势挥舞了出来。她想着,皇上一定没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的惨烈、残酷、厮杀、挣扎、倾伐、铁血、无情、苍凉……

  十二年前,容安王和王妃以及一众将士埋骨沙场,尸骨无还……

  今年,北周再犯,虽然这一仗打赢了打胜了,但又有多少人尸骨埋在了黄沙里,不能归乡?

  南齐的天下,是刘家的没错,但却是多少人拼死保下护下的家国天下,不是一人的天下。

  皇上可知,南齐若是再重文轻武下去,早晚有一日,名将老去,无人接班,下场就是北周铁骑踏下,山河失守?南齐早晚要改姓北周。

  为帝者,不该只坐拥江山,而不知江山是脚踏白骨鲜血杀伐而得来的,不是歌舞升平而能永葆不败的。

  一曲落下帷幕,苏风暖轻轻一扫,金阙亭一时间如被凉风吹过,清清然的冷。

  皇帝面色早已经没了笑意,于是一片端然冷肃。

  苏风暖收了剑,还剑入鞘,笔直而立,面上却与刚刚的杀伐剑势以及金阙亭内浮动的凉风不同,而是绽开吟吟笑意,“皇上,我的剑舞,可当得上冠绝天下?”

  皇帝看着她半晌,慢慢地拍了一下手掌,吐出一个字,“好。”

  苏风暖笑看着他,又问,“可值得您借给我一个月的御厨?”

  皇帝点头,“赐给你也值。”

  苏风暖“哈”地一声,俏皮地说,“要不然,您改口将御厨赐给我算了。”

  皇帝面色缓和了些,端起桌子上已经凉了的茶水。

  冯盛见了,连忙说,“皇上,茶水冷了,奴才给您换一盏。”

  皇帝摇头,“无碍。”话落,喝了一口,果然是凉得很,凉入心肺,他一口气将一盏凉茶都喝下,似乎才压制了心底涌出的火气,放下茶盏,看着苏风暖说,“本来朕打算待你父亲还朝时将这把凌云剑赐给他,如今朕看来,你也当得,既然你喜欢,就赐给你吧,御厨就不赐给你了,这么多年,朕吃惯了他做的菜。”

  苏风暖一怔,“您真赐给我凌云剑?”

  皇帝慢声道,“不是说金口玉言吗?朕这是金口玉言。”

  苏风暖顿时笑了,立即将剑收在了自己的腰间,对他以江湖之礼抱拳,“多谢皇上。”

  皇帝失笑,“你这礼倒是行得有派头。”话落,对她指指身边,“渴了吧?过来喝一盏茶。”

  苏风暖立即走过来坐下,说,“我可不喜欢喝凉茶。”

  冯盛连忙上前,给她倒了一盏热茶,想着这苏小姐怪不得能与灵云大师是忘年之交,刚刚那一场剑舞,他看得都振奋震撼,更别说皇上了。

  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他觉得恐怕无人能有他懂皇上。皇上生了一颗帝王心,却没有生就好身体,孱弱多年,即便有志向,也被外戚和皇宫以及这副孱弱的身子骨磨没了。不得不说,这一直是皇上心底的憾事儿,没想到今日又被苏小姐给牵动了。

  苏风暖见冯盛给他斟满茶,她自然也端了起来,说了一声,“谢谢公公。”

  冯盛怔了一下,连忙道,“苏小姐不必客气。”

  苏风暖喝了一口,茶水入口,唇齿留香,她觉得舒服至极,笑吟吟地看着皇上,“我今日进宫,可真是不枉此行呢。”

  皇帝面上已然恢复平和,笑看着她,“朕看你刚刚舞剑,可不止是跟你父亲去边境玩这么简单。你这小丫头,该是亲自上过战场吧?”

  苏风暖眨眨眼睛,点点头,“我几岁时就上过战场了呢!皇上忘了吗?十二年前,与北周那一战,我爹带着我们兄妹四人,都上了战场。”

  皇帝一怔,深深去想,摇头,“容安王和王妃带了叶裳上战场我知晓。却不知晓你父亲也将你带去了战场,带你哥哥们去长见识也说得过去,但你毕竟是个稚嫩女童。”

  苏风暖捧着茶盏,看着他说,“皇上这是看不起女子。”

  皇帝失笑,“朕不曾看不起女子,女子也有如容安王妃者,能文能武,巾帼不让须眉。太祖征战天下时,德馨皇后陪王伴驾,跟太祖一起打下了南齐江山。只是十二年前你那时才几岁?你爹便不说了,你娘倒是舍得。”

  苏风暖笑着说,“我娘自然是不舍得,但耐不住我撒泼打滚耍赖皮,哭闹的她没辙,便只能遂了我心愿,让我爹带着我去了战场,交由我大哥照看我。”

  皇帝点头,“这么说,小丫头对战场的记忆颇深了?”

  苏风暖点头,懒洋洋地说,“是呢,十里荒芜,白骨成山,草木俱已成灰烬,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就在这样的地方,以吃人肉为食,生存了七天。找到他时,他身上破破烂烂,周身黑灰,除了一张脸白白净净外,其余的真是不能看,惨不忍睹。”

  “那是叶裳!”皇帝道。

  苏风暖点头,“是他。”

  皇帝瞧着她,“小丫头也算是自小就认识他。朕若是给你和他赐婚,你以为如何?”

  苏风暖放下茶盏,索性趴在了桌子上,不答反问地说,“皇上,您和太后怎么这么爱做给人指婚赐婚的事儿呢。风花雪月,儿女情长,哪里比得上江山天下朝政事务让您值得操神?”

  皇帝失笑,“你这个小丫头,与其说是个野丫头,不如说是个小滑头。”

  ------题外话------

  这是一更~

  

第一百二十八章决计不嫁

  

  苏风暖俏皮地对皇帝吐了吐舌头。

  皇帝转了话题,看着她笑问,“你在太后面前,是装的吧?”

  苏风暖没骨头一般地趴在桌案上,整个人懒得不成样子,闻言看着他说,“您觉得我是装的吗?太后要求的闺仪,我可真是做不到啊。”

  皇帝好笑,不置可否,“国丈府规矩是严苛了些,有些地方,比皇宫还甚。”

  苏风暖嘟囔,“我最受不了严死人的规矩。”顿了顿,她说,“我就不明白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什么好好的活人,偏偏让规矩束缚死。”

  皇帝摇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天下若是没有一定之规,朝局若是没有一定之规,就乱了。大规矩小规矩,皆有其存在的道理。”

  苏风暖点头,“倒也是这个理。”

  皇帝看着她问,“小丫头会下棋吗?”

  苏风暖点头,“会。”

  皇帝对一旁的冯盛吩咐,“摆棋。”

  冯盛连忙去拿棋,不多时,将棋盘摆在了桌案上。

  苏风暖敲着桌面说,“皇上,您怕输吗?”

  皇帝失笑,挑眉看着她,“小丫头好大的口气。”

  苏风暖拿起一颗白子,抛起又接住,笑吟吟地问,“皇上,您觉得,棋是附庸风雅之物吗?”

  皇帝道,“也不算。”

  苏风暖点头,对他说,“您先请。”

  皇帝拿起黑子,落在棋盘上,苏风暖想也不想,跟着落下一子。皇帝挑眉,“小丫头,你确定你会下棋?”

  苏风暖笑着说,“总之能赢您。”

  皇帝笑着不再说话。

  二人你来我往,皇帝一直处于上风,苏风暖一直处于下风,尤其是她的棋走的偏,每每都险险躲过皇帝的杀招。

  冯盛站在一旁,觉得这苏小姐看着不像是个会下棋的,一盘棋似乎被她打乱,下了个乱七八糟,毫无章法,但偏偏皇上却围困不住她,这样就说不上她不会下棋了。

  一局棋,眼看皇上要赢,苏风暖轻飘飘落下一子,瞬间局势扭转。

  皇帝愣了半天,忽然大笑,“真有你的!”

  苏风暖得意地扬起下巴,“你还说我不会下棋吗?”

  皇帝摇摇头,伸手一推棋盘,对苏风暖说,“小丫头,你的棋是何人所教?”

  苏风暖诚实地说,“我师傅啊。”

  皇帝问,“就是你所说的那个疯道士?朕怎么未曾听过他名讳?还是他另外有名讳?”

  苏风暖摇头,“没有别的名讳,就叫疯道士。”顿了顿,她说,“天下能人异士多了,有很多人是不被世人所知的。皇上没听过,也不奇怪。”

  皇帝点头,看着她说,“朕如今倒是信了你整日在外疯跑,却能活得好好的原因了。”

  苏风暖眨了眨眼睛,这些年她能活的好好的,自然是有原因的。

  皇帝看着她俏皮的样子失笑,“你这个小丫头,倒是很投朕的眼缘,若不是知道你不喜欢这皇宫,朕也想留你在皇宫住上些时日。”

  苏风暖立即说,“那可不行,我爹不在家,我娘得需人陪呢。”

  皇帝好笑,“你娘生你这个女儿,倒是不白生一场。”话落,他摆手,“罢了,天色也不早了,朕还有朝务,也不能一直跟你在这里消磨时候。你出宫回府去吧。”

  苏风暖痛快地站起身,对皇帝快速地施了一礼,笑着说了一句“皇上再会”,说走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转眼就出了金阙亭,走得没了影。

  冯盛愕然,从来没见过跟皇上告退后走得这么随意利索的人。

  皇帝见苏风暖走没了影,收回视线,揉揉额头,笑道,“这个小丫头,苏澈可真是有福气。”

  冯盛悄声说,“苏小姐虽然看着不通礼数,但着实有灵性,与灵云大师是忘年交呢,苏大将军有此女,真真是好福气。”

  皇帝笑道,“若非有过人之处,也不会得灵云大师青眼相待,昨日丞相又十分称赞夸奖她。今日太后召了小国舅早早进宫,本就是想再对她评看一番,可是她却闹去了朕的御书房,把国丈气的额头都冒青筋了。若非她没刻意对朕隐藏,朕也险些被她给骗了,小丫头真是会装。”

  冯盛小声说,“太后和国丈今日看来是彻底的打消了赐婚给小国舅的心思。”顿了顿,他看着皇上,“您还打算将苏小姐赐婚给叶世子吗?”

  “叶裳啊……”皇帝揉额头的手顿住,哑然而笑,“就看那个混小子有没有福气了。别说他如今没心,就算有心,这小丫头也不是个能轻易娶到的。就凭她刚刚那一曲剑舞,一盘棋艺,这南齐京城便无人能出其右。那小子在棋艺上,也不见得赢她。”

  冯盛压低声音说,“杂家也没想到苏小姐竟然是这样的苏小姐呢。”

  皇帝向慈安宫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有些凉,“太后自诩精明一辈子,国丈也自诩看透世情。也没想到都有眼拙的一天。”话落,他颇有些遗憾地说,“可惜,到底是个女子,不能入朝堂,为社稷所用。”

  冯盛打量皇上神情,琢磨了一下,小声说,“苏小姐还有三个哥哥呢,都是苏夫人所生,苏大将军之子,一母同胞,据说大公子苏临,二公子苏旭,如今都跟随苏大将军在边境,是大将军的左膀右臂。三公子苏青跟在王大人身边教导,近来又拜丞相指点,是个能文能武的人才呢。”

  皇帝顿时收了遗憾,恍然,“对,朕怎么给忘了她还有三个哥哥之事。”话落,对冯盛道,“回头你出宫一趟,给王爱卿传话,让他有空带苏青入宫,朕见见苏青。”

  “是。”冯盛连忙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