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妆夺谋 第279章

作者:西子情 标签: 古代言情

  如今她前往天牢里去接被瑞悦大长公主以免死金牌保下,又被皇上贬为奴籍的沈芝兰,难免不惹人惊讶。

  不过沈芝兰出了天牢后,并未随许灵依前往丞相府寻求暂避,而是自己卖身入了红粉楼。

  京中人都知晓红粉楼做的是什么营生,虽然不逼良为娼,楼中大多数女子卖艺不卖身,但也是被人视为柳陌红粉的烟花之地。

  京中人更知道,叶世子是红粉楼的常客,很多人都猜测,叶世子是红粉楼真正的幕后东家。

  关于暗中流传的这个传言,叶裳一直未出面驳斥,尽管御史台又因此弹劾了叶裳一本,但皇帝也未曾理会,于是,这个传言就这样一直流传着。

  沈芝兰喜欢叶裳之事,京中不少人也是知晓的,如今见她自甘卖身入了红粉楼,都感念他痴心一片,当时一众目光都聚在了在容安王府养伤的叶裳身上,想着不知叶世子是否会感念这一片女儿家的痴情,念在沈三公子的面子上,将他唯一保下的长姐接入府中照料。虽然是为奴为婢,但容安王府叶裳一人当家,他若是想照拂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个奴婢,也无人敢清看。

  不过众人关注了几日,叶裳从当日里前往天牢送了沈琪一程外,回府后,便病倒了,一直在府中闭门未外出,也没有吩咐人理会沈芝兰之事。

  但是红粉楼接受了沈芝兰自卖自身,于是,沈芝兰入了红粉楼。

  这件事儿在京中未掀起波澜,毕竟当时北周侵犯,燕北危在旦夕,京中安国公府和景阳侯府两大旧案牵扯无数人,那些时日,乌云蔽日,天牢里斩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许灵依未接走沈芝兰,却将安国公保下的小女儿陈芝苒接到了府中,陈芝苒今年七岁多一点儿,尚且年幼,又因为一直被安国公和继夫人宠着,面对满门被抄斩,吓得日日啼哭,似乎是一株无依无靠的小草。

  许灵依将陈芝苒接到了府中后,便将她养在了自己的闺阁里,未用她做奴婢,还依旧照着她以前在安国公府做小姐时的模样养着。

  国丈对此事颇有微词,但奈何许灵依倔强,非要养陈芝苒,国丈一把年纪了,曾经权倾朝野,也不能真正强硬地动手从孙女的手里将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扔出府外,被人传出去,太有失面子。于是也就由了她。

  这些事情俱是许云初从燕北回来之后知道的,比起那一段时间发生的诸多大事儿来说,这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两件事儿,事情一过,便无人再提及。

  许灵依从接回了陈芝苒后,便再未踏出自己所住的院子,换而言之,是她自己将自己给关了起来。

  无论是叶裳前往燕北,还是叶裳与苏风暖联手并肩在西境打仗,又联手对付北周谈协议议和等等诸事,许灵依都十分地平静,她的院子里没什么响动。

  许云初从燕北回到京中后,一直忙着筹备粮草军饷之事,后来,又派人前往西境接北周赔偿的金子以及质子楚含,诸事压在他身上,他甚至从中秋夜宴之后,一直未见过自己的妹妹。

  如今听闻国丈提起,他也觉得是该去见见她了,的确如国丈所说,他就这么一个妹妹。

  她接陈芝苒入府,不知是出于好心,还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不得而知。但是他知道一点,她必须对叶裳死心,就算不死心,也不能再出丝毫的差头了。

  他来到许灵依的院子,有婆子惊喜地看着许云初,“公子,您来啦,奴婢这便去禀告小姐。”

  许云初点点头,毕竟自己妹妹长大了,也恐有不便之处,是需要通秉一声。

  那婆子连忙去了。

  不多时,那婆子为难地走出来,对许云初说,“公子,小姐……说不见您。”

  许云初挑了挑眉,沉了面色,对她说,“你去告诉她,今日不见我,以后就不必见了。国丈府没有不像样的小姐,从明日起,我便将她送去千里之外的许氏家族。让家族的长者们来教导教导如何做许家的女儿。姑姑在宫中贵为六宫之主,虽然偶尔有失偏颇,但也未如她这一府小姐性子这般倨傲,连长兄前来看望都容不得一见了。”

  婆子顿时吓得白了脸,连忙去了。

  不多时,婆子回来,小心地说,“公子,小姐请您进去。”

  许云初沉着脸,抬步进了许灵依的院子。

  

第七十二章疑脉求证(二更)

  

  许灵依的院子种了一院子的梅花,正是寒冬时节,但今年的梅花却是半株未开。

  院子中有一股沉暗之气。

  许云初迈进许灵依的院子后,四处看了一眼,便蹙了蹙眉,由婆子领着,进了画堂。

  画堂内,许灵依一边咳嗽着一边从里面走出,由婢女扶着,脸色苍白,见到许云初后,她福了福身,虚弱地喊了一声“哥哥”。

  许云初没想到看到这样的许灵依,顿时一怔,立即问,“你这是怎么了?病了?”

  许灵依道,“是染了风寒。”

  许云初立即问,“可请大夫了?”

  许灵依道,“未曾请大夫,我自身便研习医书,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便是大夫了。昨日不小心着凉了,今日才感到不适,没什么大碍。”顿了顿,她道,“不是我不想见哥哥,是怕把病气过给哥哥。”

  许云初闻言转头问那婆子,“你早先怎么未说她病了?”

  那婆子一哆嗦,立即说,“回公子,奴婢见公子好不容易来看小姐,一时心喜,给忘了。”

  许云初沉声道,“前往管家那里领罚。”

  那婆子连忙应是,不敢再言声,退了下去。

  许云初缓缓坐下身,看着许灵依,对她问,“你何时研习医书了?”

  许灵依也坐下身,轻声说,“自从中秋夜宴之后。”

  许云初想起中秋夜宴,皇上让苏风暖给她看诊,而她下棋又败给了苏风暖,想必心中一直郁结。更甚至,她曾经在百花园内暗中对叶裳下了解热毒的药,被他重重地惩罚了。而当日,叶裳便拉着苏夫人进宫去求赐婚的圣旨了。她想必也觉得自己处处不及苏风暖,郁结至今。如今便将自己折磨成了这副骨瘦如柴的样子。

  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对她道,“妹妹,直到今日,你还放不下叶世子吗?”

  许灵依黯然地一笑,“哥哥误会了,我想放不下,想与叶世子成就百年之好,也由不得自己不是?明知飞蛾扑火,我为何还要去扑?上一次若非哥哥救我,叶世子险些杀了我,我便已经知晓了,他对我没有半分情意。我又何必再念着他?”

  许云初看着她,“你当真这样想?”

  许灵依点头,又咳嗽了一声,看着许云初道,“哥哥不信吗?”话落,道,“我知道哥哥喜欢苏风暖,在燕北,为了她,不惜让自己受伤,哥哥都不求,做妹妹的更没希望,不求也罢。”

  许云初道,“你若是真能这样想,那是最好。”话落,他叹了口气道,“容安王府的叶世子与苏府的苏小姐,虽然一个自幼长于京城,一个自幼长于乡野,但多年来,暗中一直未曾断了来往,只不过不被人所知罢了。他们两情相悦,情深似海,无论是谁,都插不进手,也分不开他二人。”

  许灵依抿了一下嘴角,道,“我虽然日日待在府中,但外面的风声言语依旧传进了耳里,挡都挡不住。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说他们珠联璧合,这些我都听多了,哥哥就不必与我说了。我识趣的。你放心好了。”

  许云初见她说得诚然,便点了一下头,对她温和了语气道,“父亲早早去了,母亲也去了,爷爷虽然健在,但已然年迈了。如今的国丈府,论亲人,除了你我,也就爷爷了。将来爷爷一去,也就你我兄妹了。我希望你能寻一户好人家嫁了,好生地相夫教子,一生安顺。”

  许灵依看着他道,“哥哥还未定亲,妹妹不急的。”话落,又道,“待哥哥定了亲事儿后,妹妹再劳哥哥费心好了。你说得对,以后总归是你我兄妹最亲近,我再没有别的亲人了。”

  许云初见她如此说,欣慰地点了点头,伸手摸摸她的头,道,“我稍后请孟太医过府,给你看看吧。你这副样子,着实让人不放心,女儿家的身子骨最是娇气,马虎不得。你刚学医书几日,别胡乱给自己下药,免得吃坏了。”

  许灵依闻言也不推辞,笑着点头,“听哥哥的。”

  许云初难得见她脸上露出笑容,想着有多久未见了,他暗暗感慨一声,对她问,“我听爷爷说,你将陈芝苒接到了府中?为何?”

  许灵依闻言道,“哥哥,你还记得国丈府被抄家打入天牢那几日吗?在天牢内,我以为我们国丈府完了,我以为我肯定要死了。对于沈芝兰和陈芝苒,我感同身受。于是便去接了她们二人,奈何沈芝兰不与我来国丈府,我便将陈芝苒接来了。”

  许云初点头,对她说,“陈姑娘在哪里?喊她来我见见。”

  许灵依对婢女吩咐了一声,婢女立即去了,不多时,带出来了一个十分瘦弱的小姑娘,小姑娘有一双很大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如小鹿在撞。但如今这双眼睛里,满是怯弱和害怕。

  许云初是知晓些安国公府内部之事的,陈述的兄长就是死在这个小姑娘的出生之日,他始终引以为恨。哪怕她活着,他怕是也不想理会她,她如何活着,他兴许根本就不会关心。他若是关心了,对不起九泉之下因他死去的兄长了。

  许云初没说话,摆摆手,让那婢女又带着陈芝苒下去了。

  许灵依对许云初道,“哥哥,她也是可怜,就让她跟着我吧。”

  许云初点点头。

  兄妹二人如以前一样,和气地说了些别话,许云初见许灵依咳嗽不停,便吩咐人前去请孟太医。

  孟太医不多时便来了,给许灵依把了脉,对许云初道,“许小姐是染了风寒,老夫开几服药就好。”

  许云初闻言点点头,孟太医开了药,许云初道了谢,孟太医出了国丈府。

  天色将晚时,许云初从许灵依的院子里出来,对身边近身的护卫低声吩咐,“派两个人,暗中盯好小姐。再派个人去问问孟太医,我见他刚刚离开时神色有异,请他告知实情。”

  护卫应是,立即去了。

  孟太医出了国丈府后,没回府,便前往了容安王府。

  容安王府的守门人见孟太医来了,十分友好,连忙前去禀告叶裳。

  叶裳与苏风暖刚回到院中房间不久,听闻孟太医求见,叶裳挑了挑眉,“这个老头不是最怕来容安王府吗?恨不得离我远远的,如今怎么主动上门了?”

  苏风暖好笑地说,“你总是欺负人家孟太医,如今还好意思说?”

  叶裳道,“医术不精,庸医害人。”话落,对管家吩咐,“去将他请进来外屋的画堂吧。”

  管家应声,连忙去了。

  不多时,孟太医径直来到了叶裳所住的正院,进了外屋画堂,苏风暖和叶裳从里面走出来,他连忙见礼,“叶世子,苏小姐,老夫打扰了。”

  叶裳扬眉,拉着苏风暖坐下身,对孟太医随意地挥了挥手道,“你还知道自己打扰了我们?说吧,什么事儿?若是求教医术,暖儿累得很,免谈。”

  孟太医一噎,瞅了苏风暖一眼,见她面色虽然含笑,但气息虚弱,仿佛连常人都不如,他顿时惊道,“苏姑娘受了很重的伤?”

  苏风暖自然不会随意对人说丢失了一身武功,笑着点了一下头道,“不碍事儿,养些日子就好了。”

  孟太医想到苏风暖的医术,天下没有她治不了的病,救不了的伤,闻言便收了惊异,歉然地道,“老夫虽然隐约听闻昨日京中人在谈苏小姐回京后受了重伤,今日又听闻被叶世子接到府中养伤,但也不曾知晓你的伤势这么严重。这么晚了却来打扰,实在是抱歉得很。”

  苏风暖闻言便猜出是来找她的,笑着说,“当真被叶裳说中了,是医术遇到难解之事了?”

  叶裳顿时沉下脸,“我说了,免谈。”

  孟太医顿时为难地看着叶裳。

  苏风暖伸手打了叶裳一下,道,“白日睡了大半日,如今天色虽然有点儿晚了,但也不会这么早睡下。孟太医既然来了,我就帮他解惑好了。”

  叶裳脸色不好地说,“切忌忧思过度劳累伤神,你不是说要听话吗?如今怎么不听话了?”

  苏风暖无奈地说,“这有什么可劳累伤神的?”话落,他对孟太医说,“说吧,别听他的,我没事儿。”

  孟太医看着叶裳,叶裳虽然脸色差,但也没在阻止,于是,他立即道,“今日,小国舅请我去国丈府给许小姐看诊,我从许小姐的脉象里诊出些不对劲来,思前想后,仍旧不解,苏小姐知道,老夫于医术一事,几近痴迷,但凡解不开的疑虑之事,便难以入眠。于是便来容安王府打扰了。”

  “哦?许云初的妹妹?她脉象怎么了?说来听听。”苏风暖有了几分兴趣,看了叶裳一眼。

  叶裳听闻是许灵依,目光现出厌恶之意,兴趣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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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恨春风毒(一更)

  

  孟太医见苏风暖有意听,连忙将给许灵依把脉探得的异常不对劲的情形说了。

  苏风暖听罢,琢磨着孟太医所说的脉象,眉头轻蹙。

  叶裳沉着脸说,“我早已经说了,让你不要忧思过甚,如今这又是劳神了。”话落,他对孟太医挥手,如赶苍蝇一般地赶他,“赶紧走,以后别再拿这种来……”

  苏风暖转头伸手捂住了叶裳的嘴,对他瞪眼,“你急什么?”话落,对孟太医说,“你说的这种脉象,我听着倒像是中了一种毒的脉象。”

  孟太医一惊,对苏风暖说,“苏姑娘赐教!老夫只查出她是染了风寒,不像是中毒,但与风寒的脉象又不大对劲,所以,才来请教你。”

  苏风暖撤回捂着叶裳嘴的手,对孟太医说,“这种毒,好像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恨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