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二嫁 第28章

作者:凉拖 标签: 古代言情

明知道他在气头上,朱宝珠还是被这句话刺得心酸头痛。整个安水城的男人女人见到她和苏二少一起进出的甚多,却无一人会因此骂她不守妇道。如今唯一一个这么在心里骂她的却是丈夫梁楚。他到底是用哪只眼睛看清她和苏二少的奸情。是,她以前对苏二少有非嫁不可的女儿心思,然辗转这么多年,她朱宝珠只是梁楚的妻子,愿意跟他携手一生,白头相依的妻子。不是勉勉强强地委屈自己过日子,不是抱着对旧人的念念不舍胡凑,不是要他梁楚顶着绿帽子招摇过市。她想被这个男人爱护一生,亦想没有任何芥蒂地照顾他一世。

“说出那个男人,他要是愿意娶你就立刻嫁掉,他要是不认你就去死。路是你自己选的,错也是你自己犯的,现在找谁哭都没用。”梁楚冷静下来的声音回荡在厅中,一时又陷入寂静。

过了好半晌,众人才听到小丫头哭哭啼啼道:“他是南方人士,姓苏……单名一个博字……现住在九重客栈……”

一句结结巴巴的话听得梁楚火冒三丈,心里发誓用尽所有办法都得让那个野男人娶了小丫头。

然听在朱宝珠耳朵里,不比晴天霹雳来得舒坦多少。

姓苏,单名一个博字。南方人士,住在九重客栈。符合这些说辞的,翻遍湘江只有一人是也。

“小香儿,你可知道撒谎会叫你死得更惨?”朱宝珠从角落里走上前,步步直逼眼神躲闪的小丫头。朱宝珠心中冷哼,小小一个丫头不懂世事,这些话,这些谎言,怕是早有预谋。要么,小香儿压根没怀孕。要么,她怀孕了却故意揪出苏二少这个大肥羊凭添一顶绿帽子。

苏二少不是圣人,但也绝对不会对一个小丫头出手,真看上了她大可直接带走,他是什么样的人,朱宝珠倒是明白几分的。朱宝珠甚至肯定,苏二少压根没有见过梁举人这位小孙女,这小丫头也没有见过苏二少。

见过苏二少,并且会巴巴拉他下水的人……

朱宝珠似笑非笑扫向小香儿那位眼泪婆娑的娘和诸位奶奶。二姨太跳出来一通嚷叫:“那什么苏少爷真是个急性子,真看上了小香儿不如早些上门提亲得了,这下倒好,差点害死小香儿。我说小楚啊你赶紧派人去九重客栈把那什么苏少爷抓回来跟小香儿拜堂,省的夜长梦多。”

梁楚看她一眼,却不急着照做。反而将疑问抛向脸色难看的朱宝珠:“宝珠,为何说香儿撒谎?听起来你好像认识那位苏少爷?”

“哎哟小楚你不在家所以不知道,苏少爷就是宝珠她大哥的结拜兄弟,一表人才能文能武,家里有权有势可了不起了,我们家小香儿要是嫁过去做妾也是福气啊。宝珠这丫头平时只顾着生意根本没想为家里的妹妹们考虑终生大事,我头回见那苏公子就忒中意,可是宝珠却说甚苏公子有了妻子不肯帮忙。有了妻子又如何,小香儿只要过去做妾室即可,生几个儿子后搞不好比夫人还要享福,小楚你说是不是?”

朱宝珠已经无语凝咽,久久无法发出声音去回应那张恬不知耻的嘴脸。

梁楚莫名其妙,只不耐烦道:“管他是官人还是瘸子,做出这种事就非娶不可。”

“就是就是,哪能丢下香儿不管的道理,男人要有担当才是。”

朱宝珠讥笑出声,大步走近小香儿,一把将她拽起来,目光狠厉的逼视她:“你自己做出不要脸的事何必安在无辜的苏大哥身上,你奶奶们要你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你是猪还是包子?苏大哥的为人我朱宝珠用人品担保他不会亏欠你这素未蒙面地小姑娘,苏大哥长什么样子你可见过?苏大哥有多高你可知道?苏大哥不是傻子你可知道?苏大哥最恨无耻之人你可知道?”朱宝珠连连逼问,迫得小香儿节节后退,一张小脸通红,几乎崩溃。

“苏大哥的妻子会杀了你,可知道?”朱宝珠话锋一转,陡然阴森森的扫视几个女人,众人一听,脸色皆白。小香儿更是撑不住,直直坐倒在地上呜呜低哭。

朱宝珠一声一句苏大哥,她懂那位苏大哥,她敬那位苏大哥,她和那位苏大哥熟悉的像知己。她的一字一言,一语一息里,有对那位苏大哥诸多的信任和仰慕。

那位苏大哥,一表人才,能文能武,家世了得。

“你们合谋把一顶惨绿的帽子送给苏大哥,觊觎他的家世,还肖想嫁过去当少奶奶一步登天,呵呵呵,真是叫我,没脸去见他这个朋友了。弄不好苏大哥还以为是我安排的破事给他添堵。各位姑奶奶,别成天想歪心思做丑事丢人现眼了,真的,叫旁人看了笑话,笑你们比猪还蠢。我们都从梁家走出去,替你们脸红啊。”朱宝珠咂舌,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被她这番话浇袭,一干人脸色红如猪肝,却仍旧一副不甘心的丑态。

二姨太首先跳出来,朝着堂外大喊:“管家你给我去九重客栈把姓苏的叫过来,我就不信他不认。孩子就是他的,他背着我们强占小香儿,这事宝珠你不知道也算正常,连我们都不知道啊是不是?等他来了一切都好说,他要是不娶小香儿就缠着他去死。”事已至此,收不回来了。

朱宝珠浑身笑的发抖,再不多言,深深呼吸摆手道:“行,你们等着他来闹腾吧,我肚子饿了,就不奉陪了。爹,相公,请随宝珠暂且退下,不然苏大哥一个外人见了,怕是会连你们一起笑话,那样媳妇的罪过可大了。”

一直不吭一言的梁太爷闻言二话不说由小厮抬进了内屋,梁楚僵着两腿不动,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朱宝珠无可奈何,走过去拽过他手臂往内院拉扯。

梁楚甩开她,骤然回头红目大睁冲她怒吼:“我倒要看看姓苏的是何许人也!让你们一个两个神魂颠倒不要脸面倒贴做妾!”

朱宝珠吓一跳,僵着身子,一步不敢动。

梁太爷却忽然被抬了回来,他目光平静地看着梁楚,淡淡的命令道:“言章,你才回家,陪为父坐下聊聊。厨子已经备好酒菜,过来喝两杯,宝珠你也来。”

梁楚的气势稍减,扭过头瞪着父亲,那双眼睛不知是气红的还是要哭,满满的,全是委屈和痛楚失望。

背对着朱宝珠的肩膀在轻轻颤动,久久的压抑沉默,蔓延在周遭的悲伤似心底发酵的酒,熏得朱宝珠摇摇晃晃,眼睛酸胀。

梁太爷朝儿子招手,用如同劝小孩的语气温声诱哄:“言章,到爹身边来。”

那个浑身都在发抖的男人满腔怨气一瞬倾泻,直起背脊便要过去。

朱宝珠纤手一伸,紧紧拽住他。胸腔里无法言喻的慌乱告诉她,如果此时此刻不挽回,错过这短暂的一刻,她一定会从此失去被信任的机会。从此一生,即便相濡以沫,那颗化不去的沙粒将永存在他心底,反反复复,不休不停,永远是心里的痛点。

“相公,宝珠不是不惜福的女人,宝珠说过,你就是我的福气。”她莹莹双眸直盯着他,灼灼似燃烧琼浆,闪耀的火焰里,弥漫浓浓酒香。醇净无垢。

20 夫妻夜话

20 夫妻夜话

梁楚被朱宝珠认真的眼神盯得心烦意乱,张嘴欲言却没吐出一个字,顿了良久,不由得甩手朝梁太爷走去,走到一半又回头看着脸色惨白的朱宝珠,语气已经渐软:“先去吃饭,忙一天了。”

梁楚随梁太爷一并走向后院,朱宝珠心里的大石头放下。梁楚最后那一声叹息,是等着她去解释全局。

朱宝珠提起裙角,慢悠悠追了上去。这事不说清楚日子没法过了,她可受不了梁楚三天两头疑神疑鬼乱发脾气。

下人将饭菜端进膳厅,梁举人一家在前面闹腾,梁楚一家三口很难得再次单独用膳,满桌丰盛佳肴全为他们准备,想怎么吃怎么吃,梁楚再不用因为一碗红烧肉而和举人一家几个大男人抢得打架了。

梁楚今日提前回家,朱宝珠还没好生看过他。眼下烛光摇曳,一家三口安静无言,借着昏黄的烛灯,朱宝珠抬首仔细打量梁楚,不看不知道,这一看朱宝珠倒是宽心了,本以为离家远出梁楚会过不好,倒没想到他却长壮实了几分,看来外面的红烧肉也没少吃。

梁楚缄默不言,端起碗筷便闷闷扒饭,三两下一碗米饭便见了底,随即第二碗、第三碗,最后梁楚喝了半碗汤水,摸摸肚子闷声道:“吃饱了。”一双眼睛盯向朱宝珠,满满的全是情绪。

朱宝珠也道生吃饱了,便和梁楚同梁太爷告辞而去。

夫妻俩回到房里,梁楚不轻不重关上红木门,背抵在门上,静静看着不远处的黑暗悠悠亮起一盏温暖的灯火,闪烁的光芒投映在朱宝珠的脸上,原先苍白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呈现让人熟悉且安心的颜色。趁此静默,梁楚彻底平下心绪,细细回想这一整天的事。如果没有城门前的憋屈挨饿,他想自己会载着满腹好心情去梁记,然后即便看到朱宝珠和那个男人,也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冲动责骂质问。宝珠,原本就不是那样不懂规矩不守妇道的女人,她做什么多数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是糊涂人。可是梁楚又不禁矛盾方才吵架时朱宝珠跳出来说的那番话,为了那个男人气成那样。要说宝珠对那人无意,不是特意袒护他,梁楚找不出理由说服自己去否认。

朱宝珠亦在彼此的沉默里调理情绪,方才的闹剧她本不应该介于其中。可是听到那些人污蔑苏二少,太突然,犹如一道霹雳炸得她忘记收敛怒气,顿时火气便冲上来,满腹皆是对梁举人一家积存已久的怨气。说白点,梁举人一家会扯上苏二少,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她朱宝珠的牵连。几个贪心女人奔去朱宝斋不小心遇上苏二少,至此便起了心思,拉着朱宝珠要她说媒,朱宝珠心中厌恶鄙夷严词拒绝此事。却丝毫没有想过她们会出这么不要脸的纠缠方法。

那日苏二少正因为她们是朱宝珠的家人,因此和颜悦色风度翩翩对她们有问必答,生怕表现不妥让这家人看了朱宝珠的笑话。在丝毫不知情的苏二少眼中,那群女人便是朱宝珠家中的长辈,怎能轻视。就冲着苏二少和朱大哥的拜把关系,他也不能无礼。

朱宝珠暗想,于梁举人一家这事上,苏二少是无辜的。

而她,却在从小到大长年累积的他人视线里习惯了扮演一个角落里毫不起眼的胖妞。就如她才六岁时被一个小流氓摸了屁股,她哭着状告流氓的父母,人家的父母却戳着她的胖脸狠狠鄙视:就你这丑鬼冬瓜样送给我儿子也不会摸,小小年纪不学好胡言乱语……

六岁,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是如何在时间长流里行进,这一件如今想起来微不足道的儿时小事,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忘记过,连同很多很多次的羞辱,一并刻骨深埋。

那样的记忆本是该潇洒甩掉,认识苏二少,别离苏二少以后,不知怎的又一骨碌统统翻涌上来,至此,再也难忘。

“相公,宝珠本想有些过往永远藏在心间便好,亦如你我,谁人心里都有不愿提及的难堪。你不逼我,我也不迫你。可事到如今,人算不如天算。既然我那些难堪已经送到眼前被你瞧见,宝珠便坦白从宽,只望你日后能放下心中大石,相信宝珠一片诚心。”

朱宝珠就势在桌前坐下,面色冷静,叙述却有些凌乱的往事纷沓吐出。记得的往事并不算多,乱七八糟的说完根本没费多少时间,只是朱宝珠觉得特别长,长得以为天色已亮。再回首,桌上白烛不过燃了一小截,滴滴滚落的油脂凝聚成雪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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