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瀛台 第30章

作者:燕云客 标签: 爽文 甜文 古代言情

费了好大的周折,萧恪才好不容易把丝线系在了着纤纤的腕子上,看着另外的那一根,萧恪认认真真地说:“把另一只抬起来,我给你都系上。”

陆青婵还没说话,那卖东西的中年人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丝带系一只手就成了,您瞧瞧要是两个腕子都系上,岂不是像镣铐一样,有些东西也不一定是成对儿才好看。”

在宫里头,萧恪不管做什么,众人都会说一句好,今日头一回被质疑,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可他用眼睛的余光一瞟,发现陆青婵笑得无声无息,却连眼睛都弯了起来,竟逗得她如此开怀。算了,他突然不想去治那个老匹夫的罪了。

陆青婵把他手里的另外一根五彩绳接过来,细声细气地说:“还是让我给您戴吧。”说着,那根细细的绳子就绕到了萧恪的手腕间,她的手指灵活纤细,丝带像跳舞一样流动在她的手指间,街肆两旁朱红的灯笼给她镀上了一层宛若夕阳般的锈,有忽近忽远的食物香气飘散过来,有清新的青团还有热腾腾的煎饼,这些味道汇集在一起,带着一股子细水长流般的人间温情。

月色浇衣,这身月白色的湖绸衣袍,和袖口用银线绣的云纹都流淌着月光,她立在街边也像是一位来自水乡的女郎,风调雨顺和国泰民安都写在她脸上,她系好了丝带就这样仰起脸笑。她的眼中涂抹着平宁的山河岁月,她轻声说:“事事喜乐,太平安宁。”

“这才对嘛,”那个卖东西的摊贩对着萧恪笑,“您家娘子真好看,笑起来像花一样。多亏了有咱们皇上,往后咱们的日子都会好过的。”

月亮像铜钱挂在树梢,朦胧着像是一滴泪晕染在信笺上。萧恪对陆青婵说:“朕原本是不信这些东西是能保平安的,可若是你系的,朕就信。”

“陆青婵,你喜欢这儿么?”

“喜欢。”

*

两个人走了一路,从街这头又走到那头,买了几样吃的,萧恪拎在手里,转身去找陆青婵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她不见了。竟在一撒手的功夫,好端端的人便找不到了。

萧恪拎着那提刚裹好的糕饼,怔怔地站在原地。

那些远远跟着的奴才们都凑了过来,萧恪问:“陆青婵呢?”

有善揉着眼睛说:“方才还在的,也不知道怎么一转眼就找不到了。”说完这话,他又忍不住犹豫着问,“主子,您说是不是夫人她……”

萧恪摆了摆手,他垂下眼看着自己手里拎着的糕点,拦住了几个跑动的孩子,把糕点递给了他们,“咱们回去吧。”

“那夫人呢?”有善言语间也有几分忧心忡忡。

“留几个人去找找,叫人打听一下。不用挨家挨户去查了。”萧恪语气中却像是带了几分了然于胸的平静。他跟着人群独自往前走,来的时候心里有欢喜,可此刻空荡荡袖子灌入满满的夜风,刺得人骨头深处都带着疼。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十二点还有一章三合一的万字更,这一章依然有红包~

燕燕是不是很勤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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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一见喜(三)

陆青婵一直不喜欢宫里, 先前也说了很多次想要离开, 相比于去那些姑子庙, 留在这里过得也更安适些。若她真是无声无息地走了, 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她手腕上的镯子是毓贵妃赏的,价值连城,身上也随身带着些散碎银两, 够她自己生活几年了。

萧恪替她盘算了好一会儿,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反正慧寂大师说他八字太硬,会妨碍到身边的人。萧恪从来都不是一个信命的人,可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懦弱又胆小。

只有手腕上的那根五彩线依旧四平八稳地挂在那儿,萧恪想解下来,可不知道陆青婵打的是什么结,自己竟怎么也解不开,罢了就这么挂着吧,回去再说。

这条路长得走不到头,他走了百十步,街边有一家卖脸谱的店铺, 一个脸上覆着昆仑奴面具的纤细身影抬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灯火如醉,都是这浓郁如同墨汁一样的夜色的陪衬。萧恪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纤细的身影,竟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

萧恪去掀她的面具, 那张丑陋的昆仑奴面具后面,露出那清水芙蓉面。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手竟微微又些颤抖。

“您不怕我丢了吗?”陆青婵任由他把面具摘掉,声音依旧是平静温吞的。

萧恪倏尔一笑, 他说:“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丢呢?只是若朕能早点找到你,还能给你尝尝刚出炉的糕饼。”

陆青婵只是笑:“现在还能吃到吗?”

“能,不过你得和朕重新去买一次。”

后来,萧恪没有问过陆青婵那天到底去了哪,到底是被人潮冲散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只知道她又回到他身边。

虚惊一场和失而复得,是人世间最美的两个词语。

*

圣驾回銮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了,萧恪减了浙直两地的赋税,又选拔了一批官员填补户部吏部,带着文人们的拥戴回到了紫禁城。

这时候暑气比以往盛了几分,陆青婵也换上了更轻薄的软烟罗。

昭仁殿已经由内务府提前打扫好了,走进殿门,陆青婵看着院子里那口游弋着锦鲤的大缸,竟隐约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细掐算起来,已经有三日光景没有见到萧恪了。陆青婵把过去绣了一半的绣架找了出来,上头原本是她绣的一幅兰花图,练字也好、刺绣也好,这些静心的东西都是紫禁城里女人们的必修课。

萧恪却没有陆青婵的闲情雅致,他回到紫禁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钦天监的监正叫到了御前。监正名叫程顾,做了三十年的监正,平日里做的就是参详吉日,占星问吉的差事。

此时此刻,他跪在萧恪的面前,身子抖得像筛糠:“皇上本就八字重,如今登基,确实……确实……”他连说了几个确实,额头上冷汗直流,萧恪捏紧了手中茶盏:“此运何解?”

“只是暂且不要娶妻立后,皇上勤政爱民,励精图治,长此下去,此运自解。”

说了一句和没说一样的话,萧恪的脸上结了一层霜:“滚出去。”

程顾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了出去。方朔把他送到门口,脸上依然带着笑模样:“程大人,这可是诛九族的大事,您可要管好了自个儿的舌头。”

这种了不得的大事,程顾如何不知,一时间忙不迭的点头。

弘德殿的大门一开一合,只有萧恪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万里江山图的前面。

天煞孤星,众叛亲离。

慧寂大师的话,他原本只信了一半,程顾的话,让他的心彻底地冷了下来。

萧恪抬起自己的手,看着上头纵横阡陌的掌纹和戎马厮杀留下来的薄茧,甚至是拇指上那个老玉的扳指,他的这只手就能看穿他的一生。不过是一个恢弘盛大,又富丽堂皇的壳子底下,留下的彻骨寒冷和永夜的孤独。

皇上在弘德殿里掀了桌子,那张香几上头的奏折笔筒砚台墨汁洒了一地,奴才们跪着,没人敢抬头看。

他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在弘德殿里枯坐到深夜,一盏灯都没点,有轻轻的脚步声走近来,在深夜里很是清晰,萧恪知道是谁,他依然没有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