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宠记 第175章

作者:九月轻歌 标签: 天作之和 布衣生活 甜文 古代言情

“跟管家说过了没有?”裴羽自然是赞同的,但是也明白,自己与男子的看法又是不同。而管家的态度,等同于萧错的态度。

“说过了,决定之际特地请示了管家,他揶揄我真是吃饱了撑的,继而说无妨,随着我瞎折腾。”

“那不就行了。你倒是与我心思一致。”裴羽也不隐瞒甘蓝,“蓝氏与别的事情无关,我怕是比你还要好奇,只是不宜走动,只得压在心里。”说着话,她取出随身携带的一个装着些小额银票的荷包,“这个你拿着,有难处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这、这可不行……”甘蓝连连摆手,“奴婢跟您说这事儿,是觉着应该禀明,之前您又不是繁忙便是嗜睡,总找不到正经说这事儿的机会。奴婢真的不是跟您邀功讨赏,真的……”说到这儿,米分脸已经涨得通红,特别局促不安,生怕裴羽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裴羽给了她一个真诚的笑容,“你和水香来我身边时日也不短了,我还不晓得你们的品行么?平日里你们两个要兼顾的事情不比大丫鬟少,早就该赏。等会儿水香也一样有赏,别多心。况且,你这怎么都算是在帮我打听这件事的后续,这是应得的。再推辞我可就生气了。”

甘蓝这才神色一缓,接过荷包,屈膝行礼:“多谢夫人。”

裴羽拿起笔,继续跟她说闲话:“你爹爹呢?方才你一直没提及。”

“那个人……要不得。”甘蓝撇一撇嘴,“三年前死了,他还在的话,我也不肯回那个家——我六岁的时候,他把我卖给了人牙子,换了二两银子。”

“啊?”裴羽愕然。一个女孩,尤其是这样伶俐的一个女孩子,又是在京城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卖二两银子?卖身契,意味的可是一个人的一辈子——数十载劳作。

“真的。”甘蓝自嘲地笑了笑,“兴许他那会儿是急着买酒喝,或是急着去赌,人牙子又是黑心的居多。先是我,之后是我弟弟……他就是个卖儿卖女的货色。我娘又是性子懦弱的……唉,我们家那本经,念起来气煞人。后来是我运气实在太好,遇到了府里的管家,他瞧着我资质不错,便让我和水香等小姐妹一同习文练武。我正式当差之后,还算勤勉吧,管家将那张卖身契还给了我,之后月例也是一分不少的给我。我积攒下一些银钱之后,找到了弟弟,把他从一个富户家里赎了出来。”

她和水香这一类丫鬟,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月例都是由外院单出,每月有二两月例可拿,每办妥一件差事,又有另外的赏钱,少则十两二十两,多则一二百两甚至更多。是以,只要不是挥霍无度的性子,有三两年便能积攒下一笔让寻常仆妇咋舌的银钱。只是,这些不能对别的丫鬟提及,别人可不会觉得她们所得一切是应当的。

裴羽放下笔,握了握甘蓝的手,“你这日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甘蓝感激地一笑,“奴婢总归是命好的人,眼下那个败类已经不在了,我和弟弟能照看着娘亲过活,日子还算过得去。”

“那你娘呢?身体可好?你爹那个样子,她以前的日子肯定也特别难熬……”裴羽说着话,便想到了甘蓝正月迄今只得了三日的假,眼下小酒馆又是刚开张,忙道,“等会儿你就回家去看看吧,房里现今也没什么事。要带上四色礼盒,嗯……等我再备下一些物件儿,你一并带回去。看看家里的情形,打理好了再回来。”这丫头平日为她做的太多,该在适当的时候予以回馈。

甘蓝闻言,不由泪盈于睫。

“听话。”裴羽又握了握甘蓝的手。她的日子,一直是风调雨顺,如甘蓝这般的经历,于她而言,真是耸人听闻。

甘蓝吸了吸鼻子,行礼承诺道:“奴婢日后会尽心竭力当差。”

“嗯,好好儿跟着我,最好是日后嫁了人,也能在府里继续当差。”裴羽笑着扶起她。

甘蓝只有片刻扭捏,随后道:“奴婢也想一辈子服侍夫人,并不想嫁人。但若真有那一日,您别、别把我指给外院的人,要是那样,我可就回不来了……”

“行啊,答应你了。但最好是你自己找到个合心意的人。”裴羽由衷地笑起来,揉了揉甘蓝的脸。

甘蓝腼腆的笑着,重新拿起墨锭磨墨,接着说崔振和蓝氏的事情,语气有些萧索:“听我弟弟说,崔四公子每晚都到那条街上,都是宵禁之后,但也只是站在茶馆外凝望一阵子,就算是茶馆还开着门,他也不进去。”

那般的情形,真是让说着、听着的人都唏嘘不已。

当日下午,甘蓝带着四色礼盒及裴羽的赏赐回到家里。母亲孙氏和弟弟福明见她回来,都是一团欢喜,得知那些名贵的补品、衣料、物件儿是萧夫人赏的,对她的处境愈发放心。

孙氏厨艺不错,各色下酒的小菜都做得很地道,眼下福明也学会了,酒也是原汁原味,没动过歪脑筋,是以,小酒馆开张之后的生意比起同行算是很好。

甘蓝见此情形,真的放下心来。

当晚,母亲、弟弟在打烊之后跟她说了一阵子话,便歇下了。小酒馆后面只有两个用来安歇的房间,母子两个考虑到她习惯了优渥的环境,当晚便在一个房间挤一挤,专门给她腾出一个房间。

甘蓝作势睡下之后,过了一阵子,因为惦记着对面的蓝氏和据说每夜前来的崔振,披衣下地,到了临街的窗前,将一扇窗推开一道缝隙,搬过一个条凳坐下。过来片刻,觉着不妥,索性将所有临街的窗户全部打开,找到一个最宜观望的位置,重新落座。

寻常人不会在意这等小事,若有人在意,她也会及时察觉,隐藏自己。

京城三月的夜,空气清甜,月光清明。

长街远处,一派寂静。近处,只有蓝氏所在的酒馆中尚有一盏灯光,温温柔柔地摇曳着,临街的门虚掩着,似是在等谁推门而入。

甘蓝侧耳倾听很久,不闻马蹄声或脚步声。

难道是今日运气不佳,崔振不会前来?又或者,是崔振的身手太好,脚步声已到了无声无息的地步?

早知如此,就到房顶上去观望了。

甘蓝心绪烦乱期间,见到茶馆的门打开,蓝氏走出来。她敛起思绪,凝眸望去。

蓝氏抬眼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半晌,又望向长街尽头。

更鼓声一声声传来,甘蓝这才发觉,已是四更天。

蓝氏不为所动,保持着静默的姿态望着远处,良久,收回视线,却并未回房,而是举步离开茶馆门前,走向东面,再踱步至西面尽头,来回漫步。

是那般纤弱的透着孤单寥落的身影。

甘蓝全无睡意,临窗静坐,一次次看着那人影经过、消失、再出现。期间,她留意到有个纤巧的闪烁着晶莹光芒的物件儿落在通往茶馆西面的地上,声音微不可闻。

蓝氏并未发觉。

甘蓝只希望那不是贵重的物件儿,失之不可惜。

隐隐的,有渐行渐近的飒沓的马蹄声打破整个长街的静默。

蓝氏步调如常地返回到茶楼门前,静立片刻,回转室内。

随即,马蹄声在街角处停下、静止。

甘蓝将呼吸放到最轻微,聆听着那轻微的脚步声趋近,继而看到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入目。

无疑,那定然是崔振。

他今晚并不似福明说的静默、凝望,而是缓步徘徊在茶馆临街的一段路。

反反复复,许久。

末了,却是转身离开。

甘蓝不由得在心底喟叹一声:急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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