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纯禧公主 第17章

作者:抱鲤 标签: 天作之和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容温笃定,恭亲王并不敢轻易动桃知樱晓。

  恭亲王确实无意动桃知樱晓,自招麻烦。

  不过,恭亲王佯笑一声,慢悠悠道,“这两宫女是要跟你去蒙古吧?本王与你好歹父女一场,待你们走后,一定替你好生关照你二位亲信的家中老幼。”

  桃知樱晓闻言,吓得齐齐变了脸色。

  她们虽出身上三旗包衣,实则家中境况堪忧,每月都靠朝廷放的米粮过活,否则刚入宫那会怎会被打发去伺候不受宠的大公主。

  恭亲王再是圣宠日倦,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对付几个包衣,动动手指头的事。

  “嗬……”容温被恭亲王的无耻气笑了。

  试想,若她今日不管桃知樱晓的家人,这两宫女随她去蒙古后,定会对她心存龃龌,难以全力效忠。

  “威胁不了的我,便从我身边人入手,王爷的手段,真是越发……”

  容温忍了又忍,才生生把最后两字咬碎在唇齿间,咽了回去。可恍然间,似乎有人听见了她的心声,还帮她说了出来。

  “下作。”嗓音清冽,犹带霜寒。

  容温惊诧侧头望向门口。

  班第不知何时来的,他身后,跟着铁塔似的乌恩其。两人皆是逆光站向,看不清面色。

  厅前有门槛,班第并未让乌恩其把他连人带辎车搬进来。而是自顾微扬下颚,那双淡漠的灰瞳无声扫过厅内,最后落在容温身上,不带情绪的问,“公主可要回府?”

  容温一愣,虽没明白班第这是唱哪出。不过还是当即点头,起身朝门口走去。

  瞧这形式也知今日也再难与恭亲王谈拢什么,不如早些回府。

  恭亲王眼看这小夫妻二人骂过他后,便要若无其事的双双把家还,一时间气得面色铁青,不阴不阳的朝班第喊了一声,“女婿。”

  此时班第的辎车已由乌恩其推着转向大半,闻言,略侧过头,斜睨恭亲王一眼,漠然道,“祸从口出,王爷慎言。”

  “大胆!”恭亲王拍案而起,阴测测的睇着班第与容温。他打听来的消息里,分明说这二人关系冷淡,分府而居,今日怼起他来,倒是夫妻同心了。

  “无论你二人认还是不认,本王都是你们的长辈。何时轮到你们对本王指手画脚,出言羞辱了,当心本王参你们一本!”

  “如此,”班第浓眉一挑,颇有几分不羁,漫不经心道,“多谢王爷成全。”

  恭亲王气得胸口绞痛,他本意是威胁班第、容温就范,最好能趁机把底契与满都护考授的事都解决了,哪知班第不仅不接招,还不按常理出牌。

  谢他成全——言下之意,就差没明说,我虽娶了你恭亲王府出去的女儿,但我并不想与你这王府有任何交集。多谢你参我一本,让我能彻底与恭亲王府撇清关系!

  恭亲王两手攥得咯咯响,恨声问,“你……既然这般想与王府撇清关系,今日为何要来。”

  班第毫不隐瞒,“奉命行事。”

  四个字,震得原本怒气滔天的恭亲王,似泄了气皮球。

  恭亲王面上惊惶一闪而过,班第身上的台吉爵位在京城这宗亲聚汇之地,虽完全不够看,但京中,却只有皇帝一人,有权命令他这个蒙古王公兼额驸行事。

  “皇上让你来的?”恭亲王面上惊惶一闪而过,强颜欢笑,忍不住上前一步,出言试探,“满都护一个小儿生辰,那需劳烦皇上派人前来?”

  班第一眼看穿恭亲王的用意,冷然甩下三个字,便示意乌恩其推他走。

  容温紧随其后。

  徒留恭亲王惶惶立于原地。

  -

  到了府外,容温的舆车已由马夫赶了出来,停在石阶之下,可四处都不见班第来时坐的那辆马车。

  不等班第发问,乌恩其已先发制人,抢了话头。硬顶着班第的冷眼,好言与容温商量,“公主,我们的马车坏了,可否劳烦你送台吉一程?”

  “坏了?”容温奇怪地觑了乌恩其一眼,他今日对她的态度非常奇怪,不仅卸下了防备警惕,多了几分殷勤热络,甚至还主动把班第与她往一块凑。

  前几天回门礼那日,乌恩其见她与班第同车时的脸色,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呢。

  容温心觉诧异,不过还是略一颔首,示意乌恩其,“你先送台吉上去吧。”

  正好她也有话想问班第。

  “好嘞,马上。”乌恩其憨厚一笑,摆出使劲儿的姿势,然而辎车却半天没个动静。

  “……”

  容温、宫女们、以及车夫、都一脸奇怪的盯着他。

  直接把乌恩其看得面色胀红。

  乌恩其憋着一口气,高呵一声,藏在薄袍里的两只粗壮胳膊,明显露着攒劲儿时的凸起痕迹。架势摆得足足的,说他要去举鼎没准都有人会信。

  可——辎车以及辎车上的班第,依旧不动如山的定在原地。

  “……”微妙的尴尬蔓延。

  容温勉强按住牵起的唇角,疑惑问道,“怎么了?你可是身体不舒服?我让人来帮你吧,别逞强。”她往常见乌恩其搬动班第,都是轻而易举的。

  怎么了——乌恩其委屈的撇班第一眼,高高壮壮的男人像只憨厚可怜的黑熊,有苦说不出。

  要不是班第故意使劲儿坠着轮椅,暗自与他较劲,他怎么可能搬不动,当众丢人!

  幼稚。

  好在最后,班第没有继续把这项幼稚的举动继续下去,卸掉力道,让他搬了上去。

  趁着容温他们都在车下,乌恩其小小声,飞快为自己辩解了几句,“是台吉你说不必顾虑公主,属下才故意搞坏马车的。郡王爷他们临走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属下好生撮合你与……啊……”

  片刻之后,乌恩其捂着脱臼的胳膊,双目无神的从车上下来了。

  -

  舆车一路滴滴答答往回走。

  容温目光若有似无落在班第身上,最后却被略略抬眼的班第逮了个正着。

  他眉梢微扬,一本正经的回望。

  舆车空间有限,两人隔得不算远。容温能清楚看见,他瞳色极冷,像燃尽的香灰。

  好在容温现在已算慢慢习惯他这副模样,并不过多避讳忐忑,温声细语道,“今日多谢你。”

  至于是多谢他及时出现帮她解围,还是替她骂了那句她没敢骂出口的话,容温没说清楚,班第也不在意,利落回答,“不必,算还你的。”

  “还?”容温迷惑,后知后觉想起,班第所谓的‘还’,大概是指她提醒他别吃带番椒的面食。

  这也需要还?

  容温莞尔之余,想起另外一件更为重要的事,“还有,你把皇上给你的旨意直接告诉恭亲王,会不会……”

  方才临走前,面对恭亲王小意试探,班第直接说出了‘万寿节’三个字,唬得恭亲王当即变了脸色,甚至顾不上继续纠、缠容温手上的底契。

第19章

  万寿节——是为太后生辰。

  算算日子,再过一个半月,便是太后生辰。

  因太后今年不是整寿,宫中原没打算大操大办。可前些日子,皇帝突然下旨,说要举国欢庆万寿节,甚至还额外恩允了往常只能随‘年班’入京的蒙古王公及其眷属前来朝贺。

  按常理说,这些本与恭亲王没甚重要关系的,更不至于惹皇帝上心,专门派班第来走这一遭。

  但恭亲王这人行事,从不在常理之中。

  因前些年,恭亲王无意成为致其嫡亲四弟纯亲王未及弱冠,便英年早逝的元凶。

  当时尚且健在的太皇太后闻听消息,气得大病一场,身体状况每况日下。皇帝敬重祖母,从此便对恭亲王的态度冷了下来,再不肯重用他。

  恭亲王性子跋扈,显赫半生,自命不凡,那能这般甘心坐冷板凳。先是朝堂之上与皇帝对着干,后又故意收了皇帝的眼中钉——吴三桂的亲孙女为妾,并育有一子。

  如此种种行为,桀骜难驯,皇帝念在先前太皇太后留下的遗旨,才没动真格惩罚他,不过小惩大诫几次罢了。

  恭亲王却把皇帝的宽宏当做放肆的资本,踩着皇帝的底线,越发得寸进尺。

  不但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往养在太后宫中的容温身边安插眼线,意图控制其为己用;更是化身超龄纨绔,四处惹是生非,变着法给皇帝找不痛快;还时常着意拉拢结交内外大臣。

  发展到后来,恭亲王胆子越发大了,甚至把拉拢的主意打到蒙古王公身上去了。

  ——须知,这蒙古王公虽一年到头都不见得有机会能入京一次,但他们手中握有兵马,那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去年年节,恭亲王趁着蒙古王公‘年班’入京,暗授金银,殷勤结交不说。这会儿听闻万寿节蒙古王公还要来,更是小动作连连。

  皇帝对恭亲王惹是生非,意图控制容温之事尚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左右不过是个养女,他别的不多,就是子嗣丰茂。

  但恭亲王联络蒙古王公这事,便严重了。往深里细究,说不定掺有翻天覆地的妄念在——这那忍得!

  要知道,当初顺治爷入关后,便对蒙古之地下封关令,除了预防天花疫病流窜,未尝没有断绝手中有权的满清王爷,与麾下有兵的蒙古王公私交的意思。

  恭亲王犯了大忌讳!

  皇帝让班第趁着恭亲王府宴客,走这一趟,是存心让他打着‘女婿’这重身份,取信恭亲王,便于探听其接下来的动态及消息的。

  可班第却那般大喇喇的把来意透给了恭亲王。

  差事办得如此稀里糊涂,八成是要被皇帝问责的,容温有些担心。

  ——暂且撇开先前多罗郡王兄弟拜托她照看班第的事不谈;如今,她与班第是名义上的夫妻,一根绳上的蚂蚱。班第倒霉,她也讨不了好。况且,班第方才会直面与恭亲王对上,把旨意抖落出去,起因是意在帮她解围。

  不管从哪方面看,她也不能袖手做壁上观。

  班第虽长得一副冷厉疏狂的面孔,但诚如多罗郡王所言,深得其父真传,心思细腻如发,转瞬间便猜透了容温的不安与困惑。

  果然是炊金馔玉养出来的娇花,鹌鹑大点儿的胆子。

  班第冷然睇向容温和婉似玉的侧靥,不经意触到她眉梢那丝微蹙轻愁。

  修眉联娟,皓质呈露,端庄娴柔似卷轴古画上的贞静仙人。

  ——生得这幅芳泽无加的雅礼模样,眉梢弧度应永远顺和才对。

  这个念头一出,班第明明已快涌到脸上的不屑,像是中途遭遇了那部落的雄兵伏击,霎时退去。剑眉微挑,按下这片刻怔忡,简单丢下一句,“一人做事一人当。”

  容温闻言,心内轻哂一声——这可不是肆意不羁的草原,遇人发难可用去库布、骑马、射箭等办法进行比试,绝不连累旁人。

  皇家规矩重,说句‘问罪则连坐’也不为过。

  不过,既然班第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容温也无意与他对杠,微一颔首,“若有需要,你可以知会我。太后处,我还能说上几句……啊……”

  容温话未说完,舆车突地偏向失重,外面随即传来一声马儿嘶鸣的响动。

  很快,又尽数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