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虎 第17章

作者:岁寒晚急 标签: 女强 乔装改扮 甜文 古代言情

  “他要是不想救你,又怎么会死?”

  沈夫人尖利的喊出声:“我凭什么要愧疚?这是他自找的!他要是不去赴约,就不会死了。你还敢说,他和你没有瓜葛?”

  “那信呢?”宣韶茵摇摇头。“我不信。自你们成亲,这数年,我和他从未有过只言片语。他怎么会信那封信我是写的?他绝不会因为我去西山。”

  就如同,她也不会因为他去西山一样。

  无论有多喜欢,不能就是不能。

  “呵。”沈夫人冷笑一声,“大理寺惯会做好人,从你清修之地搜出了私通的书信和丝帕,也能硬还你清白,收起那封信,又算什么?”

  谢无咎和孟濯缨同时摇头。

  谢无咎道:“沈将军身上根本没有字条。沈夫人,难道不是被你拿走了?”

  沈夫人微微皱眉:“我没拿,那就是被他自己烧毁了。”

  唐笑从怀里摸出一个紫色药瓶,慢吞吞的洒了指甲盖那么一丁点在陈周的伤口上:“既然沈夫人没拿,这封信的事,就只能问陈周这个信使了。”

  这药粉不知是何物,刚洒上去,方才还昏死的陈周立刻清醒过来,嗷嗷的叫着,双手不断抓着伤口,很快就鲜血淋漓,血花四溅。

  伤口当然很疼,可他还是拼命的去抓。

  沈夫人扑上来,想要厮打唐笑,却被轻而易举的避开:“畜生,你做了什么?他是无辜的!”

  唐笑:“无辜?”

  “那就糟了!这刺挠粉刚才好像弄的有点多,这无辜的人,真可怜!啧啧,小无辜,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有一句假话,就擎等着自己把自己挠死,哎哟,想想就血腥,太惨了!”

  陈周左手抓着右手,像条油锅里的活鱼,刚下锅,还要挺着腰挣扎几下。可唐笑手段真毒,他两手已经血赤麻糊,整个伤口都已经被自己扒烂了,把手拼命的咬在手里,还是想要去抓、去挠。

  抓了、挠了,疼的像条狗,这伤处还是痒。

  唐笑数了五十声,觉得差不多了,随随便便洒了点药粉给解了。

  陈周这时才真的觉出疼,浑身血水,明明觉得活不成了,可还是意识清醒的活着。

  “沈夫人叫你送信,你送啦?”

  陈周粗哑的“嗯”了一声。

  “那信呢?沈将军烧了?”

  陈周起初不吭声,又被唐笑踢了一脚:“是不是还想回味回味方才那滋味?你暴露了,死是一定要死的。可这条命,不是捏在我们高贵正直、卓尔不群的大理寺手上,而是我,唐笑。我们家晏大仵作常说,唐笑,是个没有底线的畜生。你不怕死,你怕不怕唐笑啊?”

  陈周道:“烧了。而且,他一直没动,一直没有出门。等到时辰将到了,也没有动。我急了,又写了另一封。我告诉他,有关于南狄的重大情报,为了取信于他,还告知,有关于南狄二王子的死因。”

  “他是看了这封信,又见地址仍然是西山破庙,这才匆匆出门。他根本不是去见什么女人的。”

  沈夫人略有些木然的转过眼睛:“不是?怎么可能不是?什么南狄二王子,你怎么会知道?”

  唐笑看傻子一样,看向沈夫人,一反手就用六棱刺挑开了陈周的里衣。

  里衣上,陈周用布带把数张公文仔细的绑在肚子上,唯恐遗落,唯恐被人发觉。

  这些公文,就是谢无咎和孟濯缨为他悉心准备的,图文并茂,有所谓的沈将军要上奏的边境换防奏折,还有传说中的部署图。

  唐笑道:“沈夫人,您瞧瞧,罪证确凿。这位爷啊,就是南狄的奸细。无辜?呵,真够无辜的!”

  沈夫人瘫倒在地:“你真的是奸细?”

  陈周断然道:“不是!”

  “你真的是奸细。”沈夫人喃喃的重复了一回,可这一句,不再是问句。

  做下糊涂事的人,若是糊涂到底,反而是幸福的。最可怕,是突然之间,清醒了。

  她在这奸细的唆使下,亲手杀了自己的夫君,大周近十年镇守南疆,抵御南狄的大将。

  她枯坐了一会儿,突然拍着脸道:“你是奸细又怎样?他还不是和那个贱人藕断丝连?”

  宣韶茵颤声道:“姐姐做下恶事,还要污蔑我,诋侮沈将军?不论你信不信,我和沈将军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甚至为了让你放心,我和他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沈夫人转过脸,分明一脸不信的样子:“你本就是个水性杨花之人,如今已经没了沈津煅这个靠山,自然要爱惜自己的‘闺誉’,好再嫁人。可我说的,也是真的。若不是你们藕断丝连,沈津煅要抛弃我,我为何要杀他?”

  宣韶茵气的浑身发抖,连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抖了半晌,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你……你这固执己见的蠢货!”

  孟濯缨轻轻的扶了她一把,上前一步,流水一样的目光望着沈夫人的眼睛,似乎要透过这扇窗户,读出她的心。

  她温吞吞道:“沈夫人,您可知道,沈将军在遇害的前一日夜里,曾经拿了一块城中宣节校尉的腰牌,去找昔日同僚,请他帮忙调查此人。查什么呢?调查此人,是否良人,是否值得托付终身。”

  “沈夫人,您可知,这块腰牌是谁的?”

  沈夫人故作镇定:“我又如何得知?”

  “这位宣节校尉,是陈颖,也就是今夜抓获的奸细,陈周。”孟濯缨说道。“这就奇了。沈将军从前并不认得陈周,是从何处得来的腰牌呢?这腰牌普通,上面却有一股清而不淡的木樨香味,是金玉坊的香粉,五两银子一盒。您说,沈将军查这人是否良人,难不成是要为谁做媒?为这个用木樨香粉的女人?”

  “夫人,您说,沈将军到底想干什么?这陈周看起来,好像是你的情郎啊。”

  孟濯缨这双清凌凌的琉璃眼略微一眯:“沈将军总不会是发现了你和陈周的私情,想要成全你二人吧?”

  “那我可从未见过如此伟大的丈夫……”

  沈夫人气恼的脱口而出:“他自然是迫不及待的要掀开我,好和那贱人双宿双栖!”

  宣韶茵怒声道:“胡言乱语!我和他坦荡磊落,何来私情?”

  沈夫人重重的喘着气,想起那日夜里,沈津煅劝她与情郎离开京城生活时,她也是这么怒气冲冲的骂他,骂他就是为了踹开她,好和宣韶茵再续旧情。

  沈津煅气的掀了茶碗:“胡说八道!我和她坦荡磊落,何来私情?”

  这两个人,连说辞都是一模一样,从来都是,从来都是……天作之合。

  从头到尾,只有她宣莹配不上沈津煅罢了。

  耳边孟濯缨的声音,如从天外飘来一般:“沈夫人方才口口声声说,沈将军对不住您,可你却绝口不提,他对不起孩子,是为何呀?或许,是因为,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对不起这孩子的。是吗?”

  “这孩子,本来就不是沈将军的?”孟濯缨推断加上试探,只在片刻之间,就得出了一个最令人震惊的结论。

  秦嬷嬷噗通一下坐倒在地:“你这个孩子,到底是为什么呀?他待你不薄啊!”

第22章 固执己见

  孩子的身份一旦暴露,方才还理直气壮、恨天怼地的沈夫人,立刻方寸大乱。

  孟濯缨擅查人心,连连逼问,沈夫人节节败退,句句破绽。

  孟濯缨从她凌乱的回话之中,拼凑出了一个完整而清晰的脉络。

  沈将军年前回京述职,因来去匆忙,并未与沈夫人有亲近之事。

  不久之后,沈夫人却有孕了。

  沈夫人未曾告诉任何人,之后意外被管家看出端倪,兴冲冲的告知了沈将军,也去了宣家报喜。

  沈将军确信沈夫人真的有孕了,但自然晓得,不是自己的。他虽然愤怒异常,但人在南疆,也未曾发作。又担心沈夫人一人在家,并不安全,多次去信,恳求宣老夫人对沈夫人多加照顾。临盆将至时,边境事忙,他实在走不开,也告知了秦嬷嬷,请求她以长辈身份,来府中主持。

  他身为男子,奇耻大辱之下,仍然能心念她的安危,未尝没有自省之故。沈津煅从前就常觉得,自己常年不在京中,没有好好照顾妻子。

  闻知她有孕,又固执的要生下来,也只能强自按捺,将秘密压在心中不提。

  直到十余日前,军中事务稍缓,沈津煅才暗中回京,想要安顿好沈夫人和来历不明的孩子。

  他此时,虽然气愤妻子琵琶别抱,但气愤之外,也仍持有夫妻的道义,希望她能多为孩子着想,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沈夫人却坚持不肯,无论沈将军提出和离、假死,她都不愿意。口无遮拦的讥讽沈津煅,是为了和宣韶茵双宿双栖,这才恨不得一脚踢开她。

  也就是秦嬷嬷听到他们夫妻争吵的当晚,沈津煅怒斥她不为孩子着想,沈夫人却胡搅蛮缠。在她心里,一旦她离开了将军府,就是宣韶茵风风光光做将军府女主人的时候了。

  因此,沈津煅的正直和磊落,落在她眼里,就变成了窃喜和自私自利。等沈津煅问起孩子的父亲,甚至从她妆盒中搜走了校尉腰牌之后,她又惶惶不安的担心,沈津煅会找出这个“奸夫”,自己一家三口,扭送回宣家,再名正言顺的迎娶自己的妹妹。

  到时候,他们终成正果,而自己身败名裂。

  能设计抢走妹妹的心上人,沈夫人的心思,从一开始,本来就是歪的。这事被沈津煅拆穿之后,再被陈周挑唆,她很快就定下了杀夫毒计。

  可她哪里知道,沈津煅固然气愤恼怒,却还在为她筹谋,想让她从京城全身而退,想让她和“心上人”远走高飞。

  “陈周假冒宣夫人字迹,约他在西山破庙相见。沈将军置之不理。陈周见他不动,又谎称自己知道南狄机密。”孟濯缨蹭了蹭手腕上的银镯,思量当时沈津煅的心境,推断出最符合的可能。

  “以沈将军的敏锐,想必,他当时已经猜到,你这所谓的心上人根本不单纯。会面的地址,都是西山破庙,可人却变成了南狄人。他是明知道有危险,可为了维护你的名誉还是独自前去。”

  “你倒是说对了一句话,他要是不去,就不会死了。他要是能硬下心肠,置你、或是你的名誉于不顾,就不会去了。”

  沈夫人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想要辩解,可从知道陈周是南狄奸细这一刻,她就知道,她已经大错特错了。

  沈津煅的君子式仁慈,让他死在了一个固执己见、毫无大局的糊涂妇人手里。

  唐笑握着六棱刺,微张着口,已经看呆了。

  那日孟濯缨让他们拿着陈周的画像,去询问是否曾做过校尉。他还暗自发笑,这新上任的小少卿,办案全凭直觉。

  今天这么一连贯的看下来,这哪里是直觉?她思维缜密,惯于将线索大胆串联,再谨慎求证,分明是个老手中的高手啊。

  沈夫人软软的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时而吐出喃喃自语:“……我没错……他本来对我不好……他被迫娶我,和妹妹劳燕两飞,一定恨死我了……”

  忽而又道:“他对我不好,是应该的……我配不上他。”

  孟濯缨细细思量,总觉得中间有什么遗漏之处,正要开口再问,本来在斑驳血迹中躺尸的陈周突然一跃而起,一把掐过孟濯缨的咽喉,将人死死挡在了胸前。

  陈周下手极狠,孟濯缨咽喉火辣辣的疼,一瞬间脸就白了个透,整个人被他吊着往角门处推过去。

  “都让开!宣莹,别哭了,去把孩子抱过来!你们都让开,不然,我手一抖,这小白脸可就变成了死鱼了!”

  孟濯缨被掐的翻了个白眼,心里狠狠的骂:

  你才死鱼!你全家都是死鱼!

  “你别冲动……”谢无咎亦退亦跟,眼看陈周到了角门旁,突然面色一变,轻喊一声:“颜永嘉,保护好徐三小姐!她可是丞相之女!”

  陈周果然侧身,见徐妙锦惊愕的看向谢无咎,一撒手将孟濯缨一甩,不留神勾住她衣襟,将衣襟都撕开了小半。

  他一手刀砍在“护卫”颜永嘉脖颈上将人劈晕,扯过徐妙锦,照原样掐住了她的脖子。

  谢无咎双手接过孟濯缨,急忙用力掐她人中,一手裹着衣袖清缓的给她揉搓喉咙,急切道:“孟大人,孟大人,您没事吧?”

  被捏住脖子、吊在半空的徐妙锦:…………

  孟濯缨轻咳一声,好半晌才睁开眼,软软的靠在谢无咎肩膀上。吸气吐气间,咽喉都吞了砂砾一样的疼。

  陈周再不松手,她这“人质”就得翘辫子了。

  谢无咎微松了口气,这才抬起头,暗中对唐笑使了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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