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虎 第73章

作者:岁寒晚急 标签: 女强 乔装改扮 甜文 古代言情

  长孙清平恭敬的行了一礼:“见过父亲。父亲可知道,母亲沉迷邪教,已经不少时日了?”

  长孙恒看了孟濯缨一眼,将长孙清平引到一边:“清平,国事只可一国之主独掌,家事也只可一人手执牛耳,不必叫外人知晓……”

  长孙清平微微一怔:“原本我以为父亲只是与母亲情淡,这才长住外院。听父亲的语气,是早知道母亲如此荒唐行事?因看不过眼,却又劝阻不住,才去外院避个清净?”

  长孙恒直觉便生出恼怒之意:“儿不言母之过,你岂可如此评论你的生身之母?更何况,她若有了错处,你兄弟二人,岂非也有污点?”

  长孙清平定定的看着他:“父亲,隐而亏心,非大丈夫所为。父亲若不肯叫大理寺暗中督查,那儿子也不怕托人一道折子,上到御前,请大理寺明着来查。”

  说完,甩下脸色铁青的长孙恒,便领着孟濯缨继续走。

  孟濯缨把信笺收了。这是戚夫人的信笺,她早料到长孙恒珍惜羽毛,若是查出对长孙府名誉不利之事,势必要阻挠,因此也做出鱼死网破之态。

  只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长孙清平居然也能如此表态。

  这信笺,倒用不着了。

  长孙清平站在佛堂外,刚直的脊梁突然垮下,现出丝丝疲惫:

  “我母亲年幼时,生过一场大病,也许是巧合,也许果真有神佛庇佑,被路过的和尚一碗符水救活了。她也因此十分崇信神佛,小时候常骗我和弟弟喝一些符水,吃贡果。过于虔敬则生迷障,孟大人,你可以问话,但不可过分逼迫我母亲。且,孟大人破了今日的案子,也不必四处宣扬,以显示自己的高明。”

  孟濯缨道:“大公子放心。至于泄密,呵,大公子几时从大理寺官员口中听说过什么不能传扬之事吗?何况……”

  长孙清平:何况?何况什么?

  孟濯缨慢吞吞道:“我接连破了几桩大案,名气应该早就够大了。”

  长孙:…… ……

  还真是恭喜恭喜啊!

  孟濯缨进了佛堂,就知道长孙清平为何无功而返了。

  长孙大夫人捂着额头,跪在蒲团上,仆妇想要替她包扎伤口,她也不许。

  分明是以死僵持,逼迫长孙清平改变主意。

  可她大概也没想到,长孙清平自己不忍再问,却也没有放弃,反而找了个“专业”的来问案。

  也是,长孙大夫人废了那么多功夫,才破了长孙清平的无子煞,怎么忍心吐露?让自己的孩子孤苦终老呢?

  孟濯缨想想她做过的那些事,都不知道,该不该怜悯她的一腔“慈母心”。

  仆妇识趣的退下,长孙大夫人哑声道:“他呢?我说了,再要问那些有的没的,我与他的母子之情,便到此为止了。”

  孟濯缨淡淡一笑。

  大夫人恼怒一喝:“竖子小儿!你笑什么!”

  “大夫人这算不算不打自招呢?”孟濯缨拖过来一个蒲团,将帕子上抹了止血的药膏,递给她。“原本,夫人只要说,那小道姑的确灵性,也就罢了。非要说那么多,如今还做出一番以死相抗的姿态来,岂不是坐实了,您与那小道姑有鬼?”

  长孙夫人愣住了。

  过了片刻,她才开始辩解:

  “谁说我以死相抗?我只不过想让他放了仙姑,他偏偏不肯,我急了,摔了罢了。”

  孟濯缨点点头:“也是。不过,看夫人对那仙姑如此信任,不会真的同意,让那仙姑进门吧?”

  大夫人再次愣住。这下,她头真的疼起来了,抓过孟濯缨手中的手帕,按在额头上,抹去眼皮上的血迹,疑惑又吃惊:

  “你说什么?什么进门?”

  孟濯缨也是一脸疑惑:“大夫人还不知道,大公子为何如此生气?正是因为这妖道……不不,小仙姑,一见了大公子便说,大公子命中必定早死,还是横死,万箭穿心那种死。而她是王母娘娘之女转世,下降人间,且与大公子有夙世之缘,只要大公子娶了她,必定能一世和美,百世恩爱。”

  大夫人已经不愣了,彻底呆了。

  站在窗外偷听的长孙清平,同样是一脸木楞。

  这张嘴说胡话的本事……

  孟濯缨虽没见过那小道姑,但这番说辞,与小道姑哄骗大夫人破除所谓的“无子煞”也一般无二。大夫人听着像是仙姑的语气,可又不敢置信。

  孟濯缨再次拿出了那张红纸:“这可不是大公子的生辰八字?想必,是那仙姑写的吧?”

  “是她亲手写的,为我儿祈福,还算出,他和戚氏本就命中无子……”

  大夫人闭嘴了。因为她也看见了,红纸里面,那句缠绵悱恻的情诗:若见郎一面,此生也无憾。

  “大夫人,仙姑的字,您认得吧?说不定,这仙姑说的是,您看看,她从未见过大公子,只见了生辰八字,就如此念念不忘,想必是道法深通,推算出,是她上好几辈子的心上人……”

  大夫人脸上充血:“你先闭嘴!”

  孟濯缨乖乖住嘴,给她时间回复一点正常人的脑袋,可手上还捏着那张红纸,不住的甩来甩去,刺激刺激她。

  可大夫人大概从小信佛,半道上又被人骗得死死的,改去信王母娘娘家的闺女儿,好半天脑子都理不清楚。那脸一忽儿红,一忽儿白,就是理不清事。

  孟濯缨心里暗叹,慢吞吞的把剩下的生辰八字都取出来:“这用白纸封住的,是大少夫人的生辰八字吧?兴许,这夹层里,也有字?”

  大夫人像碰到了什么灵光,一把抢过去拆开。

  还真有。

  里面是一句十分恶毒的诅咒:贱妇不得好死,世世为娼。

  再拆开那可怜的孩子,和戚明清所生的孩子的八字,也是些低俗到不堪入目的辱骂,诸如野种、杂种之类。

  大夫人扔下纸张,捂住了脸。

  孟濯缨慢叹一声:“仙姑倒是很会骂人……”

  大夫人低叫一声,颤抖着手拆开了自己的八字:

  毒妇,何不早死!叫你孤苦一生,无子送终!

  “毒妇?我毒着她什么了!”大夫人总算是彻底醒悟,暴跳起来。“小贱蹄子,还敢冒充仙姑,叫雷劈了她去。”

  说完就要去找她对峙算账,却被孟濯缨轻轻按住,又跪坐回蒲团上。

  大夫人对上孟濯缨凉夜般的眼睛,不知为何,竟生出一丝惧意。

  长孙清平原本要推门进来,手落在门上,却又停住了。

  父亲说的对,若要维护长孙家的名誉,最好这时候便打住。

  可世上人都梦寐以求的名誉与尊荣,又岂是听而不闻、视而不见,装作糊涂、靠欺骗世人就能得来的?

  孟濯缨轻声问:“大夫人,您的二儿媳告诉我,半个多月前,看见您独自一人,买了许多的元宝蜡烛,去河边烧了。您祭奠的,是何人?又为何要偷偷摸摸,不敢叫人知道?甚至,在她提及此事之后,您就开始对她百般不喜、处处刁难?”

第86章 挟持 ...

  孟濯缨直击要害, 刚刚还暴跳起来的大夫人, 再次沉默, 一言不发。

  “据二少夫人所说的,我们去纸扎坊查问过, 您当日的确买了不少东西,还特意交代了,要剪一些孩子衣裳,还有纸扎纸马,银钱不是问题,一切都要最好看的。是吗?”

  大夫人沉默抗拒。

  孟濯缨:“不难猜出,您祭奠的是个孩子。可长孙府中,当时, 还并没有夭折的孩子。您买这些,是烧给谁的呢?”

  大夫人依旧不出声。

  “长孙府中没有,但一切也不是没有痕迹。您曾经给了您的车夫老邱一大笔银子, 让他去慈幼院领养了一个半岁的婴孩, 生辰八字, 就是这个吧?”孟濯缨从衣袖里翻找了片刻, 没抽出来,索性将所有八字全部摆在地上。

  “嗯。就是这张。这女婴脚有六指,是一出生就被扔在慈幼院门口。您点名了, 让老邱舍了不少银子,把这婴孩带了回来。老邱也承认了,他把孩子抱出来, 当天就驾车带您去了河边。您抱着孩子去了半个多时辰,最后失魂落魄的一个人回来了。”

  门外的长孙清平紧紧抓住了窗棂,木刺扎进手心,他浑然不觉。

  孟濯缨问:“大夫人,孩子呢?”

  大夫人脸色苍白:“你不必说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车夫说过,您是去西山上香,路上见到那道姑,正在施展神通。这之后,她又一语道破您心中所想,几次接触,您逐渐对她深信不疑。让我来猜一猜,到后来,您已经奉她为仙姑,这时,时机成熟了。”

  “她对您提出,要将一个八字合适的孩子作为祭品——唔,这样说也许不对,想必,她为了让您心安理得的下手,伤害这个孩子,会对您说,这个孩子并不是善类,譬如恶鬼转生之类……您相信了她那么无稽的荒唐之言,随后亲手淹死了那个婴孩,然后抛尸荒野。大夫人,您的心太狠了!”

  大夫人本是一片混沌,偏偏孟濯缨一点一点,抽丝剥茧,仿佛亲眼见到一般,将这桩杀婴事件摆在她眼前。

  她简直快要被逼疯了:“你胡说!我没有!我根本没有杀人!那就是个五鬼煞星,只是在你们凡人眼中是个孩子,其实是个灾星!我是在为民除害。”

  孟濯缨:“……还真是,冥顽不灵啊!”

  孟濯缨接着道:“您不必如此。想必您如今已经醒悟,这不过是那所谓仙姑做下的一个局。她用所谓的无子煞引您入瓮,让您彻底的陷入其中,脱不开身。您醒悟以后,她抓着这个把柄,还能将您捏在手心。是她指使你,杀了那个无辜的孩子。大夫人,您太蠢了。”

  “更可怕的是,您现在也知道了,这个所谓的仙姑,根本就是别有用心,并且,她还非常的痛恨您。如今好了,您手上沾血,还有您亲生的孙儿,也全都没了。如果——这恶女的目的,是想让您家破人亡,如今也差不多成了。”

  大夫人颓然坐下,掩面哭泣起来。

  孟濯缨问出掩埋婴孩的地点,出了佛堂,却没有见到长孙清平。

  想来也是,为人子,谁又能想到,看来有些糊涂却一向乐善好施的“慈母”,能亲手淹死一个孩子,甚至狠心的用红绳缠好,用石板压住,最后弃尸荒野呢?

  孟濯缨最后问了她一个问题:“大夫人,您自幼笃信佛理,做下这种事,就不怕那孩子的冤魂,半夜来找您吗?就不怕这些孽业,落在子孙后代的头上吗?”

  大夫人抓着发髻,不知是真疯还是假傻,仍然喃喃自语:“可仙姑说了,他不是孩子,是个五鬼煞星。谁碰谁都要倒霉的,我就是在除害。五鬼煞星没了凡间的驱壳,就下十八层地狱了,就害不到人了……”

  审完大夫人,就轮到外头跪着的那个了。

  已经跪了这么许久,她先前又受了不少折磨,形容狼狈,再加把火、添把柴,想来,暗处那个,就该呆不住了吧。

  孟濯缨加快步伐,刚转过花廊,突然迎面冲过来一个锈黄的铁锥!

  孟濯缨大喊一声:“唐秀!谢……”

  她猛一转身,勉强避开,生锈的铁锥狠狠的扎进了柱子里。

  那人不急着拔出铁锥,伸出大手,一把抓住了孟濯缨,铁钳一样将她制住,同时抽出铁锥对准她左臂刺来!

  孟濯缨大惊,拼命挣扎,可这人力大无比,根本撼动不了半分。正绝望之际,突然被人撞开,随后,也听见一声钝钝的闷响——铁锥刺破了血肉,孟濯缨也被远远推开。

  唐秀赶来还算及时:“二豆,快把孟大人……咦?”

  谢无咎听见声响,急忙赶来,长孙清平眼睛红红的,命护卫持弩待命:

  “二豆,把燕大人放了!我留你一个全尸。”

  这推开孟濯缨,被铁锥扎伤的,正是燕衡。

  燕衡肩膀上扎着铁锥,却还死死的盯着孟濯缨的手。

  她手腕被二豆捏了一把,通红一片,看着触目惊心,格外可怖。

  谢无咎发觉伤的不是孟濯缨,很不应景的松了口气,拿帕子将她手腕松松的缠了一圈。

  徐妙锦和颜永嘉押着小道姑,也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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