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虎 第91章

作者:岁寒晚急 标签: 女强 乔装改扮 甜文 古代言情

  外间的烛火还是亮的,他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地上躺着的,就是他的书童,七窍流血,人事不知的躺在地上。

  厉鬼来索命了?

  书童被厉鬼害死了?

  孙泽大叫起来,连滚带爬跑出屋子。他想求救呼喊,可是声音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他突然明白了:他声音这么大,为什么家里的人好像全都死了一样?还有爹娘,他快要参加考试了,娘最是着紧,他这么呼救,为什么娘也没有出来?

  书童是无辜的,都“死”了,那他的爹娘呢?

  孙泽站在门口,不敢推门,连滚带爬的退回院子里,不顾一切的在地上磕头:“伯母,是我错了,我不是人,可我爹娘是无辜的,求求你放过他们了!我……我带你去找主谋,是他要害你儿子的,我是被逼的……”

  “带路!”“厉鬼”冷冷一声,孙泽连忙往外走,一路癫狂的求饶。

  “伯母,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是他,是他指使我,让我勾着你儿子赌钱,为了让他错过这次的童子试。我是被他胁迫的……”孙泽满脸都是泪水,突然间低下声音,诚挚的认罪。

  “我有错,我为虎作伥,做了恶事,你把我带走了!我在阴间愿给您当牛做马,求您放过我的爷娘。”

  四处看不见人,那声音却似乎无处不在,咬牙冷冷道:“你有爷娘,别人就没有?你爷娘养而不教,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也是该死!”

  孙泽不敢再狡辩,踉踉跄跄的走到了吴府门口。

  他刚要进门,那声音冷喝一声:“站住!你进去以后,把吴雁山带出来。”真是没想到,吴家还有些家底,守卫这么森严。

  孙泽略有些吃惊:“这么晚了,他不会跟我走……”

  “你不想要你爷娘的命了吗?你还不算坏透,我就饶你爷娘一命,你要是办不成,我现在就去,把你一家十五口还有一条狗,都给杀了!”

  孙泽连忙道:“我这就去,可是,他一贯谨慎,不一定会上当。”

  “厉鬼”道:“哼,若不是他家请了门神,我要你这废物有何用?”

  孙泽慢慢站住,突然意识到一丝违和,但他仍旧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整理仪容,叫醒门房通传。

  吴雁山披了件披风,目光阴鸷,窝在楠木大椅中间,看孙泽脸色苍白,魂不守舍,冷笑一声:“废物!早知道,也不告诉你!也不知道,你到底怕的是什么?又是做了噩梦,张星曙的老娘变成厉鬼抓你来了?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你这种废物玩意儿?”

  孙泽摇摇头:“不是。”

  吴雁山“呵”的一声,把一串已经把玩的圆润泛光的菩提子拍在几上:“不是,那你又为什么大半夜来找我?我警告你,在学堂不许露出这幅神色,若是被夫子察觉端倪——你别忘记了,在赌场里输钱的可是你,不是我!还有那些禁·书,我要是全都交给夫子,你以后,都别想再考试了。”

  孙泽茫茫然的抬头望着他,目光溃散。

  起初,他不过一时好奇,看了几本禁·书,被吴雁山拿住,从此就当做把柄,威胁他做这做那。

  到后来,他被吴雁山胁迫,进了赌场,这把柄就越滚越大了。

  如今想来,一时心痒,看了几本禁·书又算得了什么?夫子一贯宽和,便是罚一顿,也好过如今,身上沾上了人命。

  人命大过天,他一辈子,都别想再翻身了。

  孙泽喃喃问:“你害死了他一家人,真的一点也不怕吗?晚上还睡得着觉吗?白天还吃的下饭吗?良心一点也不痛吗?”

  吴雁山冷笑一声:“你胡言乱语什么?是他自己要赌钱的!下贱坯子就是下贱,赢了几两银子,就找不着北了。还有你,赶紧收了这种想法,记住了,今日这一切,都是张星曙自找的!是他家里穷,还偏要到这里来,和我们这些自幼花了多少银钱教导出来的优良学子争锋,才造成的。都是他自找的。乡巴佬就该老老实实的呆在乡下,居然敢到这里来丢人现眼,活该!”

  孙泽晃晃悠悠的吐出一口气:“算了。人都要死了,说这些也没用了。我来找你,是因为我想起来,张星曙好像有一个记事册。”

  吴雁山也想起来了,张星曙是个穷坯子,挣了一文钱,花了一文钱,都要记下来。他有一个小册子,当日学了什么,有什么趣事,都要记下来。

  “那又怎样?”

  孙泽道:“我怕夫子看见。你晓得的,夫子很喜欢张星曙。何况,你真以为世上的人,都是傻子吗?夫子要看了这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要是一句判词透露出去,你我两个,名声就彻底毁了。”

  孙泽小声道:“我们去把册子找到,烧了,就一了百了,就当这桩事,从来没发生过。”

  吴雁山点点头:“成。看你这模样,也办不了事。我和你一起去吧,免得你又出些幺蛾子。”

  孙泽一贯唯唯诺诺,胆小如鼠,吴雁山自然不会怀疑,他敢欺骗自己,刚瞒过家中的下人,走出大门,就被人从后面敲晕了。

  等醒来时,眼前一片昏暗,他喊了几声,发觉脖子上有一个冰冷的东西,不留神间,就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吴雁山再不敢乱动,忍着疼痛喊人:“孙泽,孙泽,来人,来人啊!有人在吗?”

  脚步声传来,吴雁山连忙道:“英雄,我是碧虚豪绅吴家独子,你要多少钱财,只管提。”

  那人木木的道:“我不要钱。”

  说完,一把掀开了吴雁山眼前的布条。

  吴雁山使劲的眨了几下眼睛,适应屋内的光亮,这才看清,面前这人,胸前一片血迹,正是张星曙!

  吴雁山吓了一跳:“张星曙,你,你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张星曙抬眼,看着吴雁山:“别动。”

  吴雁山叫他吓了一大跳,这才发觉,脖子上,真的用绳索吊着一把利刃,就缚在脖子前面,稍稍一动,就割破了脖颈。

  吴雁山勉强假笑:“张星曙,你这是做什么?”

  张星曙问:“你刚说我被关起来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雁山道:“你好几日不来学堂,又有官差来问询。我心里担心,这才托人去打听了。我和孙泽都打算,过几日去瞧你。也不知伯母和令祖母的丧仪可曾安排好了,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张星曙一脸厌弃的看着他,任凭吴雁山装腔作势的述说,等他说不下去了,才冷笑一声,慢吞吞的问他:

  “吴雁山,你看我身上的血,是从哪里来的?”

  吴雁山吓了一跳,面上仍然是那副正直模样:“怎么了?可是受伤了?我回家给你请大夫……”

  张星曙冷笑:“不用了,这不是我的血。是孙泽的。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孙泽都已经承认了,是你看我不顺眼,故意让我沾上赌瘾,你心计深沉,用了足足一年多来布这个局。好了,如今,你终于得手了。这个局,难道不是比你预料的还要成功?”

  吴雁山哪敢承认?

  “你信孙泽的话?这一年多,你进了学堂,我对你如何?你说我故意害你,我为什么这么做?”

  张星曙突然伸出手,刷的一下,在他手指头上,划了一道血痕:“从现在开始,你说一句假话,就多一道口子。”他咧开嘴,露出古里古怪的笑,“你知道吧?我杀了人,要死了,也不怕多杀你一个。”

  “你住手,住手,我真的没有……”吴雁山下意识的狡辩,张星曙却根本不理他,又是一刀划开。

  吴雁山闷声闷气的闭嘴,死死的瞪着张星曙。

  “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自己赌钱,你自己发疯,自己把自己家人全杀了,关我什么事?你放开我!你敢动我一根头发,我……”

  可张星曙根本不理他,他说一句,就在他手上划一条口子,几句狠话放完,已经两手都是血,疼的他满头是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再不说实话,下一道,就先割下一只耳朵吧。你听过吗?我小时候,阿娘就教我,说谎话的小孩子,晚上会有毛胡子过来,把耳朵给吃掉。你别怕,割个耳朵,你把发髻放下来,多弄点头发就遮住了……”

  冰凉的触感一直在耳朵上游移,吴雁山看见他那幽沉的眼神,又怕又恨,脱口而出:“我就是要弄废了你!你一个乡下来的贱种,连纸笔都买不起的废物,凭什么次次都能考第一?凭什么压在我头上?”

  “我故意给你介绍书屋的活计,让你花时间抄书,可你还是每次都考第一!凭什么?我就是讨厌你!现在好了,这就是我和你交好两年,送你的一份大礼!”

  张星曙神色逐渐恢复平静:

  “大错铸成,已然无可挽回了。我是该死,我的错,我认。但你这种人,心已经黑透了,你才十几岁,怎么会这么恶毒?留你在这世上,也是个祸害……”

  张星曙高高的举起手中的刀,对准吴雁山就砍下来,外面突然响起砸门声,周夫子的声音传来:

  “住手!张星曙,别再一错再错!”

  门被砰的一声撞开,挡在四周的布幔也被扯了下来,吴雁山脸色苍白,连身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

  ——他这才发觉,他根本没被绑到别的什么地方,而是在学堂之中。

  这个时辰,正是门外站着的,不止有周夫子,还有往日的同窗,都用惊愕又惧怕的眼神看着他。

  孙泽被绑在地上,还是活着的!

  张星曙根本不想杀他,而是要让他名誉扫地!

  “不是的,我不是的,是他拿刀逼我,我才这么说的!”吴雁山企图狡辩,周夫子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试图劝下张星曙。

  “别再杀人了。”

  张星曙摇摇头,高高的举起刀,一支利箭突然冲过来,恰好射穿了他的头颅。

  吴家护院一箭得手,急忙冲上来,救下了自家公子。

  吴雁山双腿间一片湿润,身上一片骚臭味,绳索一松开,就瘫软在地上。

  大理寺的几位大人也赶来了,谢无咎手中捏着石头,孟濯缨目光冷冷的,四下查看,神色复杂。

  周夫子抱着张星曙的尸首泣不成声,厉声道:“吴雁山品行不端,陷害同窗,我们碧虚学堂,也没有你这样的学子。明日的童子试,你也不必去了。”

  吴雁山被他一激,两眼翻白,彻底的晕了过去。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恶臭味。他被这么一吓,居然又拉在了裤子里。

第107章 眉来眼去 ...

  孟濯缨和谢无咎查问过孙泽, 以及相关人等, 又去找周夫子。

  周夫子颇为自责:“教不严, 师之惰。我没教好张星曙,也没有教好吴雁山。比起才学, 更重要的是德行啊。”又拿出一点碎银子,大概有三四两。

  “这孩子,和家人的丧事,就要劳烦几位大人了。”

  谢无咎没有收下银两。

  孙泽一直跪在周夫子房门口,自愿从学堂除名,一辈子不参与科考。

  周夫子思虑再三,拿出一封信笺,交给孙泽。

  “这是张星曙留下的, 他向我为你求情。让我不要再追究你,我虽然明白他的意思,却不能依他。有些大错已经铸成, 纵然悔恨难当, 却无从回头。亦如张星曙, 人命在身。有些人从根子里就已经坏了, 心思恶毒,不知悔过。亦如吴雁山,执迷不悟。有些错了, 却尚且可以改过。他的意思,是希望你从此改过,好好求学做人。他虽然求我饶你, 但错就是错。我想让你留在学堂,料理杂物,以观后效。你意如何?”

  孙泽连连磕头,哭泣不止。

  周夫子甚是颓然,与前几日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道:“两位大人或许觉得,我这样处置,太轻了。但他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我身为师长,自然不能说,因为教了两个德行有亏的孩子,就从此再也不教书育人。对这孩子来说,也是一样。假设,我定给他三年悔过之期,三年后,他也才十六岁罢了。我若是不给他这个机会,将他从学堂里撵出去,他这一辈子,就真的毁了。可惜……”

  可惜,张星曙犯下的错处实在再大,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

  周夫子道:“两位大人,明日就是童子试,我还要去安抚学子们,就不相留了。”

  二人没在碧虚逗留,赶回京城时,已经快要关城门了。

  徐妙锦和颜永嘉还等在大理寺,唐秀脑袋搁在一堆书册上,昏昏欲睡,一见谢无咎,就全都窜了过来:

  “看你们两这个脸色,是找到人了?”

  徐妙锦脸色很不好看,道:“我们在京郊附近,全都找过了,找不到张星曙。不过,大牢的锁,是被钥匙打开的。老大,我们大理寺,出了内鬼啊!”一边说,一边摔摔打打,恨不得把书全给砸了,“就因为这个,我都没回去,等你到现在。”

  谢无咎点点头:“我知道了。张星曙,没了。”

  徐妙锦震惊不已:“他真去了碧虚镇?去干什么?怎么好好的就会没了?”

  孟濯缨将吴雁山和孙泽之事,说了一个大概,慨然道:“那日,我和谢大人见过吴雁山,就有这种猜测。只不过,没有告之张星曙。”

  徐妙锦愤然拍桌:“为什么不告诉他?”

  孟濯缨淡淡道:“铁律如山,杀人者死。他亲手犯下大错,已经是个死囚,告诉他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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