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 第33章

作者:海青拿天鹅 标签: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古代言情

  正当我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伸手去擦,公子却重新躺回榻上,趴过去。

  “霓生,为我掐背。”他悠悠道,头也不回。

  *****

  公子辞官的事,桓府中的其他人第二日才知晓。

  桓肃很是恼怒,将公子训斥了一顿。大长公主却毫无愠色,只不痛不痒地说了公子几句。

  “辞了也好。”她说,“议郎乃掌圣上顾问,圣上正在病中,却为谁去问对?”

  说罢,她又好言把桓肃劝了,让公子退下。

  公子见得如此,放下心来。

  他像未出仕前一半,到桓府的园中练了一会骑射,又练了一会剑。一个时辰之后,回到院子里。

  我说:“公子今日无事,便去写一写我昨夜说的诗赋。”

  公子走到屏风后更衣,头也不回:“知晓了。”说着,把一边扯开湿透的衣裳,一边走到屏风里。

  这种时候,他一般都不必我伺候。我打算去书房准备笔墨,正要走开,公子却道:“霓生,替我擦身。”

  我愣了愣,回头。

  却见公子已经从屏风里走出来,上身未着衣服,仍淌着汗水。

  “我?”我讶然。

  “不是你还有何人。”公子道,“青玄也不知去了何处。”

  明明就是他刚才叫青玄去厨中去取小食。

  我看看公子,只得走到水盆前,将巾帕蘸湿,拧干。

  公子伸展开手臂,由着我擦拭。巾帕冒着热气,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淡红的痕迹。

  “逸之他们,平日更衣可都有仆从侍奉?”公子忽而道。

  我说:“兴许有。”

  公子道:“那你今日侍奉我更衣。”

  我不解地看他:“可公子从前一向不愿我来。”

  公子:“我现在愿了。”

  我:“……”

  他既然这么说,我也只好遵命,继续为他擦拭。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公子的身量似乎又比上次所见长开了些。他的骨架很漂亮,肩背虽宽,却并不似外头大汉的那般虎背熊腰,线条结实匀称,很是赏心悦目。

  不自觉地,我又想起了沈冲。在河西的路上,我也是这般为他擦身,可惜好景不长,后来我就再也没有服侍过……

  “你又走神。”公子忽而道。

  那嗓音很低,震响在耳边,犹如风撩过头发。

  我回神,愣了一下。

  方才顾着想事情,不自觉地跟他挨得有些近。他的头微低,我的脸颊几乎能触碰到他的呼吸。

  “谁走神了。”我掩饰道,胡乱地再给他擦了两把,将巾帕放到盆里,一边洗一边揶揄,“公子还有半身未擦,不若将袴脱了吧。”

  “嗯,好。”公子答道。

  我未想他这般回答,愕然。

  回头,却正遇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公子伸手过来,将我手里的巾帕接过,片刻,懒洋洋地走回屏风后面。

  “袴都湿了。”只听他嫌弃地说,“你这般笨手笨脚,日后还是我自己来。”

  我应了一声,片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

  这老脸平日装傻撒谎都无一点破绽,方才居然热了一下。

  我心想,公子果然才是妖孽。

  *****

  公子更了衣,我给他重新束好了头发,已是巳时。

  待他穿戴好,正要去书房,大长公主那边的女官忽而来到,说她要我过去一趟。

  公子露出疑惑之色。

  “母亲又唤霓生去做甚?”他问女官。

  “妾不知。”女官道,“公主只令妾来传话。”

  我应下了,对公子道:“我去去就回来,公子切莫忘了那诗赋。”

  公子看着我,片刻,“嗯”一声。

  我不再多言,随女官往大长公主的院子走去。

  大长公主正在堂上喝茶,见我过来,道:“今日乃豫章王王后生辰,你替我将这礼物送去,为她贺寿。”

  我看了看,却见是一只别致精巧的铜制博山炉。上面一半是烟雾缭绕的仙山,一半是波浪翻滚的大海,一个仙人立在山巅之上,双手袖着,似在观看着怒海争涛。

  “豫章王看了,自会知晓。”大长公主意味深长道。

  我应下,将盛着铜炉的漆盒盖上,用锦布裹好。

  豫章王的府邸也在雒阳西北,离桓府不过相隔二里。我乘着马车,穿过街道,不久,便到了豫章王府前。

  我在门前通报了来意,不久,一名内官出来,接引我入府。

  自豫章王受封以来,他一直住在雒阳,甚少就国。故而豫章王府经营得甚为气派,无论占地大小还是屋舍营造,皆比□□阔气不少。又兼皇帝一向倚重豫章王,王府中的一应摆设皆如王宫之制,望之不凡。

  王后卧病,自是见不到。我虽是奴婢,但送礼的是大长公主,豫章王还是亲自来迎了,跟他一起的还有宁寿县主。

  我向豫章王行了礼,献上漆盒,道:“大长公主说,虽朝廷严令不得聚宴,她不得前来,可王后生辰她还是记得。大长公主令奴婢将此物送来,为王后贺寿。”

  豫章王颔首,道:“你代孤告知公主,公主一番美意,孤甚是感念,将来诸事安稳之后,必登门道谢。”

  宁寿县主在一旁看着,对豫章王道:“既是大长公主特地送来的礼物,父王何不打开看看,也好让来人带话。”

  豫章王应允,让内侍将漆盒打开。

  待得看到博山炉,宁寿县主称赞不已,豫章王仔细看着,神色却忽而变了变。

  “此炉,是公主亲自所选?”他问我。

  我答道:“正是。”

  豫章王脸色凝重,没有言语。片刻,他道:“此炉金贵,我等实受不起。你带回去,原话告知公主便是。”说罢,他吩咐送客,转身而去。

  我没想到此事竟急转直下,诧异不已。

  “殿下留步。”我开口道,“殿下明鉴。公主赠此炉,并不求回报,殿下何以受不起?”

  豫章王冷笑一声,道:“世间岂有不求回报之事。”说罢,他又令内官送客。

  我只得将铜炉重新收拾好,拿走。

  还未走出王府,忽然,我听到有人在唤我的名字。回头,却见是宁寿县主。

  她快步走来,道:“你怎走这般快,我险些追不上。”

  我行了礼,道:“殿下既不悦,奴婢自不敢久留。”

  宁寿县主看着我,微微笑了笑。她让内侍上前,将我手中的漆盒接过去。

  见我露出讶色,她说:“此物,我替母后收下。你回去告知大长公主,她的好意父王已经知晓,必不违公主所愿。”

  我看着她,惊奇十分。

  “你不信?”宁寿县主瞅着我道。

  我忙道:“县主一言九鼎,奴婢岂敢不信。”

  宁寿县主笑笑,让左右退下。

  “大长公主既遣你来做此事,想来你如今已不在桓皙公子身边。”她说。

  我说:“奴婢仍服侍公子。”

  “哦?”宁寿县主有些讶色,但没有说下去,转而道,“上回那云栖寺之事,公子可有甚言语?”

  我说:“奴婢不敢妄言。”

  宁寿县主道:“此处无别人,你但说无妨。”

  我想了想,既然收了她的金子,自当如实相告,道:“公子并未多说,但他对公主和县主甚为敬重。”

  “敬重?”宁寿县主眉头蹙了蹙,露出了然之色。

  “如此,公子莫非真如传言一般,游乎世外?”她意味深长道。

  我说:“此乃公子之意,奴婢也无法左右。”

  宁寿县主看着我,道:“听说你可为桓公子辅弼纾难,他对你可是甚为看重。”

  我说:“公子仁厚,对身边近侍皆甚为看重。”

  宁寿县主不置可否。

  “你去吧。”她说,“将我方才言语告知大长公主便是。”

  我应下,行了礼,退去。

第35章 皇后(上)

  回到桓府,我将宁寿县主的话禀报大长公主。

  “这是宁寿县主所言?”她讶然道。

  我说:“正是。”

  “豫章王未应许么?”她问。

  我说:“豫章王不曾言明, 只教奴婢将礼物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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