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 第362章

作者:海青拿天鹅 标签: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古代言情

  方冉道:“不止如此,在与高平王等议事之前,蒋亢就已经往各地调兵。范县这两万人由蒋亢亲自率领,明日就要开拔。”

  众人皆诧异。

  “是了,还有一事。”方冉道,“就在我刚才出来之前,在官署里听说蒋亢发了好大一顿怒。我找人打听,说是无盐那边传来了急报,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让蒋亢怒得把杯子案台都摔了。”

  我老张及相视一眼,皆已了然。

  无盐城中出了这么大的变故,里面的人就算没有了岑欣指挥,也不敢怠慢,必然连夜送信到范县来。意料中之事,故而我们听到这消息,一点也不惊讶。

  “蒋亢只是摔了被子案台?”我问,“可有其他举动?”

  “不知。”方冉道,“不过知晓的人不多,我那眼线也不过是刚好去送茶,听到了动静而已。”

  我颔首。

  “张弥之既然想要大王和女君,此事若被他得知,恐怕要生变数。”老张道,“今夜那宴席,他不去了也说不定。”

  我想了想,摇头:“不会,蒋亢就算知道了此事,也摸不准我等动向,更不会知道我们会到这重兵之地来找他。此事容易告知张弥之,于蒋亢无益。故而他不仅不会告知张弥之,还会假装无事,将宴席又摆得更大一些。”

  老张颔首。

  我继续道:“眼下当务之急,乃是趁其开拔之前,杀了蒋亢和张弥之。但杀这两人并非最紧要之事,如何让拿住他们手下的军士,才是重中之重。”

  老张道:“此事,女君放心,老叟亦有计议。”

  司马敛忽而问方冉:“那张弥之手下,领兵者何人,你可知晓?”

  方冉道:“我打听过,好像是个姓薛的将军,四五十的模样,花白头发,生得颇是威风。”

  司马敛冷笑,看我一眼,点点头。

  我了然,又向方冉再问了些细节,与众人商议一番,提议兵分两路路。

  一路解决明光道策反之事。

  一路解决薛尚和蒋亢。

  明光道是老张等人的地盘,策反之事自是交与他们最合适。我那装神弄鬼的办法虽然能唬一唬人,但要最终震慑所有人,仍须做不少事。幸而老张经营的暗线足够深,方冉表示,蒋亢的亲信们时常克扣粮饷,还欺负不满的军士,已有不少人心声怨忿,可利用起来,助老张成事。

  至于薛尚和蒋亢,我提议由我自行完成。

  其一,我与蒋亢有大仇,且众人之中,唯我最擅长潜行暗杀,此事交与我,也最是合适。

  其二,我等虽有司马敛这般重器,但薛尚其人意图未明,须得先行打探。反之,若司马敛贸然出现在他面前,他难以决断,反而将司马敛先拿下,便会将我等陷于困境,反威胁其他计议。

  “如此说来,你要自行说服他?”司马敛狐疑地看着我,“那你先前与我演练许多又是为何?”

  “那本事大王自会用上,当下时机未到罢了。”我说。

  “若薛尚不肯降,将此事告诉了张弥之呢?”司马敛紧问道。

  我笑了笑:“薛尚若真这般傻,便不会苟且投机活到今日。大王放心好了,他只会观察形势,一旦风声不对,便定然会投到大王这边,到了那时,大王自可与他再叙翁婿之情。”

  司马敛嘴角撇了撇,嗤之以鼻。

  “如此说来,女君要独自对付薛尚和蒋亢。”老张问我,“蒋亢得知了女君逃走之事,说不定有了防备,女君恐怕难以近身。”

  “谁说我要独自对付他。”我笑了笑,“你忘了?我们还有一个人。蒋亢当下得知我和大王不见了,正当焦急,他可带我去为蒋亢排忧解难。”

  范县的城南外,才走了不到一里,果然远远望见了一处大兵营。

  这诸侯的兵营很新,一看就是近日临时搭起的,待得到了大门前,卫士将我们拦下,询问去往。

  我手里提着一只食盒,行个礼,笑眯眯地对领头的将官道:“这位官长,小人是蒋亢蒋将军身边近侍。蒋将军今日得了些鹿肉,知晓薛尚薛将军喜好此味,故令小人等送来。”

  “哦?”那将官瞥了瞥我手里的食盒,道,“打开来看。”

  食盒里面都盛着肉,打开盖,一阵诱人的香气飘了出来。

  此法,是从司马敛那里得来的。

  他对薛尚甚是了解,说此人生平最爱吃鹿肉,只消带着鹿肉到营中去见他,他必然收受。

  于是,我请方冉给我备了一只食盒,里面必须盛着肉,至于是什么肉,并无所谓。

  那将官大约是东平国的,也知晓薛尚的嗜好,并没有觉得我送鹿肉这事奇怪。不过他看到那食盒里的肉之后,露出狐疑之色,道:“这是鹿肉?怎看着不像?”

  我面不改色,道:“此乃我明光道教主独创之法腌制,故与别处的鹿肉不同。除此之外,教主还独创了独门食用之法,若不得要领,食之无味。蒋将军由此还特别叮嘱了小人,说定要亲自教会薛将军食用之法,以成美意。”

  那将官冷笑,鄙夷道:“尔等明光道嘴上说什么劫富济贫,讲究到底富人还多。”

  我正要再说,却见他挥挥手:“去吧,薛将军忙得很,尔等做完了事便速速离开,不可打扰了将军。”

  我忙谢过,提着食盒,跟着引路的卫士往营内而去。

第358章 范县(下)

  太阳已经歪斜, 我跟着卫士走到薛尚的大帐前,不巧, 他不在。

  我只好提在食盒等候,好一会, 薛尚被随从簇拥着, 骑着马回来了。

  他的模样, 与方冉描述不差,不过看上去颇是盛怒,气冲冲地下马。

  “张弥之匹夫!”他将马鞭扔给随从, 一边骂着一边走入帐中, 道, “他寡妻少子无所谓, 倒不管别人死活!堂堂东平国, 竟要陷入这小人之手!我两万健儿, 竟望着无盐不得近前一步, 简直奇耻大辱!”

  旁边的侍从皆不敢出声, 只唯唯诺诺陪着, 跟着他往帐中走去。

  我听得这话,心中一动, 心中又有了几分底气,跟着一个端着茶水的侍从走入帐中。

  薛尚仍在咒骂着,由着侍从宽衣,换下外袍,突然看到我。

  “你是何人?”他冷冷道。

  帐中的侍从忙答道:“这位是奉了蒋将军之命, 来给将军送鹿肉的。”

  提到蒋亢,薛尚面色更不好,不耐烦道:“放下,出去。”

  我笑了笑,道:“小人还带了一句话。不知将军可还记得正月初五,宫中雪中射猎之事?”

  薛尚听得这话,愣了愣,看向我。

  我仍微笑:“将军,这鹿肉食用之法颇有讲究,还请将军坐下,听小人细细讲解。”说罢,我用眼神暗示四周。

  薛尚目光不定,少顷,他将帐中的闲杂人等摒退,只留下我和他二人。

  “你是何人?”他在案前坐下,看着我。

  我说:“小人不过一介小卒,不过小人的主人大有来头,正是那日与将军射箭之人。”

  薛尚看着我,片刻,压低声音:“他当下被囚在了宫中的石牢之中。”

  我不答反问:“不知将军从何处听到了这话?是蒋亢说的,还是张弥之说的?”

  帐中一时安静。

  “哦?”他说,“如你所言,他不在牢中,那他在何处?”

  “他在何处不要紧,”我说,“今夜将军抉择之时,他自会到来。”

  “抉择?”薛尚目中闪过讶色,“甚抉择?”

  “将军到时便会知晓。”我说,“张弥之自立为相,篡权夺国,人人得而诛之。那日将军提议之事,主人已经应许,特遣小人来告知。”

  薛尚看着我,冷笑了一声。

  “狂妄之徒。”他说,“张相的大帐就在不远,我抬抬指头,便可将你扭送过去。尔等奸人冒充二王子妄图谋逆,正好一网打尽。”

  我不以为忤,也笑了起来。

  “将军本是个明白人,却非要装成糊涂。”我说罢,叹口气,“也罢,将军既不听劝,将小人交与张弥之也无妨,不过将来之事,就算把小人杀了也不会有变。只怕将军不但自身难保,还要累及族人。”

  听得族人二字,薛尚的面色终于动了动。

  “何意?”他问。

  我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

  先前在帐前见到他发火,我便大约猜出了缘由。

  据我所知,明光道攻占东平国的时候,薛尚的妻子正好带着儿女们到母家去了,故而未曾像司马敛那样落入蒋亢手中。不过薛氏在东平国是个大家族,当下其他族人仍在明光道手中,张弥之气势汹汹地带着两万兵马过来,大约是薛尚想要挟蒋亢将自己的族人交出来。不过张弥之显然与蒋亢另有交易,此事眼见无功而返。

  “小人说错了么?”我继续道,“蒋亢可是向将军担保族人无虞?不过将军定然不知,此时无盐城已经落在了曹氏父子手中,蒋亢手里的,不过只剩下范县罢了。明光道不赦叛徒,今夜,蒋亢定然绝命。大王和曹氏父子皆已投靠朝廷,将军若跟着张弥之与朝廷作对,必也连累族人,还请将军明鉴。”

  薛尚面色沉下,目光变得阴鹜,道:“空口无凭。”

  “信不信,自是由将军。”我说,“小人的性命当下都在将军手上,将军不若听小人把话说完,再处置不迟。”

  这一次,薛尚没有急着说话,只看着我。

  “这些年局势动荡,将军东奔西走,也不过是为了建功立业,以荫蔽子孙,图一个长久。然恕小人直言,将军当下走的路,乃南辕北辙,再行错一步,悔之晚矣。”我缓下语气,道,“此言乃有两层,其一,将军当下可倚恃的,乃东平国的兵马,可这些兵马说到底是东平国的,将军要握在手中,终究差了些名分。朝廷册封大王的诏书已经在路上,一旦昭告天下,将士们见故土和国君都在朝廷那边,定然人心涣散,对将军乃大不利。其二,这些诸侯的脾性,将军不是不知,从来看不起宗室之外的人。无论东平王还是赵王,皆曾每日为平衡诸侯争利苦恼,将军是过来人,可想见将来就算得了天下,这些诸侯分肥且不嫌不足,又怎会容忍将军与他们争功?”

  薛尚仍没有说话,少顷,拿起案上的茶杯喝一口水。

  “如你说来,大王如今与曹氏父子在一起?”他说。

  “大王在何处,其实与将军无多干系,将军要打算的,乃是自己。”我说,“将军,常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张弥之乃背信弃义之人,当下与将军为善,图的却不过是将军的兵权,他若有时机夺权,定然会对将军下手。大王则不一样,将军与他成了翁婿,便是一家人。将军为大王效命,亦是为家人效命,何乐不为?”

  薛尚冷笑:“可你言下之意,大王不仅要我杀张弥之,还要我反叛诸侯。你倒是说说,我若投了朝廷,又有甚好处?”

  我说:“诸侯本就是反贼,将军乃为朝廷匡扶社稷,乃替天行道。至于好处,自是更大。眼下,有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若将军抓住了,不但可一举定下乾坤,还可为将军挣下开国勋臣一般的不世之功。”

  薛尚神色仍平静:“怎讲?”

  “诸侯的打算,不过是以议和为遮掩,纠集豫州、兖州、明光道兵马进攻中原,这谋划虽大,却粗苯无当,其中最薄弱的一环,就在这东边。明光道当下重归曹氏父子手上,诸侯后方空虚而不自知,将军若率军杀回,可凭着东平国七万兵马将诸侯搅个天翻地覆。秦王在雒阳兵马有二十万,将军与秦王及明光道三足夹击,中原即可平静,这般奇功,又其实混在那些诸侯之中忍气吞声可比拟?”

  “你莫想得太好。”薛尚听罢,即刻道,“秦王未必可动手。”

  我说:“故而将军要快,只要诸侯大乱,雒阳之围可解。”

  薛尚:“若我不及赶到,秦王被杀了呢?”

  “那便更好了。”我说,“辽东兵马对秦王忠心耿耿,天下皆知。彼时群龙无首,将军以圣上名义到雒阳振臂一呼,为秦王复仇,不知会有多少精锐归入将军麾下。”

  薛尚笑起来。

  “说得甚好。”他说,“可惜都是空话。”

  我颔首:“当年云霓生劝秦王退兵,秦王也是不信,结果被人耻笑至今。”

  薛尚的笑容凝住,露出讶色。

  “云霓生?”他狐疑地问道,“方才所言,皆出自云霓生之口?”

  看到他这神色,我心中有了底,此人既然与张弥之为伍,显然也听过我许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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