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东宫 第21章

作者:深碧色 标签: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这几日病中,她模样憔悴了许多,可笑起来的时候却仍旧很是好看,让人见着便不由得心生欢喜,仿佛再大的难事都不算什么了。

  这边是张罗着给采青接风洗尘,沉闷了好几日的院子多了些笑声,但秦|王府那边却是气氛凝重得很。

  华清年两日来都没怎么歇息,为沈琼的病愁得厉害,尤其是每每对上裴明彻那张脸的时候,就更要命了。

  “恕我才疏学浅,是真不清楚沈姑娘那病是因何而起。”华清年眼底都是血丝,仰头倚在那里,叹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先试试看了。”

  裴明彻在窗边站着,头也不回道:“怎么试?”

  “针灸。”华清年琢磨了两日,勉强理出个章程来。

  裴明彻又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华清年白了裴明彻一眼,怕刺激着他,便没说话。

  自打那日华清年从沈家回来,将事情如实告知裴明彻后,他便像是遭了重创,脸色阴沉得很,这两日来都没半点缓和。

  饶是华清年,也不敢在这种时候给他火上浇油。

  华清年也很清楚,裴明彻如今心中必然是煎熬得很,毕竟知晓当年旧事,又知晓沈琼旧病复发,怎么都不可能淡然处之,只怕他如今都恨不得能以身替之了。

  但这种事情,的确没旁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华清年也不敢轻易打包票。

  裴明彻沉默片刻后又问道:“你家老爷子呢?”

  他口中这位“老爷子”,是华清年的祖父,也是当世有名的圣手,曾在太医院任职三十余年。前几年以“年事已高”为借口请辞,结果离宫之后,便出门云游四海去了,着实看不出半点身体不好的样子。

  “你就这么信不过我的医术?”华清年自己其实也没多大底气,被裴明彻扫了一眼后,转而无奈道,“他老人家隔三差五能让人捎封信回来就已经是好的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他眼下在何处啊。”

  “那你先依着自己的法子治,”裴明彻道,“我另想法子,着人去请他老人家。”

第28章

  裴明彻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依着规矩, 华清年也该回太医院去了。但为了兼顾沈琼的病情,以防不测, 华清年仍旧是以此为借口, 继续留在秦|王府。

  好在有裴明彻背书,旁人也不会细究什么。

  华清年大致理出个章程后, 第二日,便又到梨花巷来造访了。

  云姑盼了两日, 总算是将人给盼了来, 很是殷切:“依着您的方子喝了两日的药后,烧算是彻底退了,只是眼睛仍旧不见好。”

  这是华清年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微微颔首, 随着进了内室。

  退了热后, 沈琼的情形看起来总算是好了些,不似先前那么憔悴, 仿佛下一刻就会昏过去一样。她倚在床头发愣, 一动不动地听桃酥念着话本子, 也不知究竟听进去没有。

  “华太医来了。”云姑上前去, 帮沈琼调了调迎枕, 让她倚得更舒服些。

  沈琼回过神来,含笑问了声好。

  华清年走近后,端详着沈琼的气色,又细细地问了这两日的情形, 稍稍松了口气。他这两日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今这样,倒是比他料想得要好些。

  然而这次诊脉,仍旧同先前一样,看不出什么异样。

  华清年行医这么些年,疑难杂症见了不少,可却从没像现在这样,从诊脉开始就一头雾水的,着实是有些挫败。

  沈琼神色平静得很,她垂着眼睫,甚至懒得去问自己的情况。

  “我这两日反复琢磨,但也没法确准究竟该如何来治,只能先试一试。”这话说得华清年自己都觉着脸热,硬着头皮道,“我想先试试针灸,沈姑娘意下如何?”

  出乎华清年意料,沈琼并没有问他有几分把握,甚至连犹豫都没有,只是偏过头来轻笑了声:“好呀。你是大夫,我半点医术都不懂,自然都由你决定。”

  这些年来,无论是为后宫妃嫔诊治,还是为世家贵人们诊治,华清年都会被再三询问,仿佛都恨不得他打包票一定能好才行。

  像沈琼这样什么都不问,全心信赖的,实在是寥寥无几。

  华清年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颇为动容道:“我一定尽力而为。”

  沈琼什么都看不见,见不着那一排排纤长的银针,自然也就不会觉着多害怕。她只管躺在那里,睁眼闭眼都听着华清年的指示来做,虽多少有些疼,但并不算很严重。

  她淡然得很,华清年见着,心中原本那点紧张竟也慢慢散去了,只管凝神下针,等到终于安置妥当,额上已经不知不觉中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沈姑娘……”华清年才刚开口,便又闭了嘴。

  沈琼不知何时,竟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细密纤长的眼睫微翘,如同蝶翼一般。

  华清年轻手轻脚地将东西收进了药箱,同云姑招了招手,一同到外间去。

  “我再开两个方子,一个是内服的药,另一个则是用于外敷。”华清年在来之前便已经琢磨好,行云流水地提笔写就,“等到再过两日,我会再来给她施针。”

  他事无巨细地将需要注意的都讲了,见云姑欲言又止,索性直言道:“这病我其实也没多大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来试。若是过些日子我祖父能回京来,我便请他老人家来给沈姑娘看看,他这些年来见多识广,兴许会有头绪。”

  云姑先是一惊,随后再三谢过。

  她怎么都没料到,华清年竟然能尽心到这份上,一时间除了道谢,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若是她身体尚好,也可以出门散散心,不必整日闷在房中。”华清年额外叮嘱道,“只是别见强光,也别冲风。再有,别让什么麻烦事惹她烦心,更不能落泪……”

  他弄不清楚这病究竟从何而来,只能将能想到的都讲了,以防万一。

  云姑尽数记了下来,又道了句费心。

  华清年凝神想了想,没旁的事,便准备离开。但说来也巧,他尚未来得及出门,便撞见了过来探病的方清渠。

  一见方清渠,华清年的心情霎时便微妙了起来。

  他这些日子从裴明彻那里挖出许多,包括那些个锦城的旧事,也包括沈琼的现况,自然知道方清渠与沈琼的关系非同一般。

  先前只见过一两面,并未说过话,但华清年对方清渠还是颇有印象的。毕竟是今科状元郎,年纪轻轻便得了皇上青眼,才学相貌都很好,任是谁见了都要夸上两句。

  若是没有裴明彻,华清年兴许会觉着方清渠配沈琼倒也不错,可如今,他自然是要站在自己好友那一方的。

  论相貌,方清渠模样是周正,但却远不及裴明彻这个美名传遍京城的;论才学,裴明彻自小跟着宫中太傅、武师,君子六艺皆学得很好,少时很是受皇上喜爱;论身份地位,那就更不必提了……

  华清年心中暗暗比较着,但到最后,也只能无奈叹气。

  毕竟裴明彻就算再怎么好,有哪些旧事在,也都没什么用了,如今能光明正大来探病的是方清渠。而他,再怎么牵肠挂肚,也只能在背后费尽心思筹谋,连露面都不成。

  方清渠并不认得华清年,迟疑道:“这是……”

  华清年连忙解释道:“陈太医近来家中有事,脱不开身,便托了我来代为诊治。”

  方清渠信以为真,随即道:“有劳费心了。”

  见他想要去探看沈琼,华清年心中一动,顺势拉了他一把,要往外边走:“方兄来得不巧,我方才给沈姑娘施了针,她已经睡下了,就先别去打扰了。”

  云姑如今很是信赖华清年,再者,她也的确不大想让方清渠在这时候见沈琼,便随之附和了句。

  方清渠好不容易赶上休沐日,才刚来,就被华清年三言两语给带走了,直到离了沈家的门后方才回过神来。只是都出来了,也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华清年,转而询问沈琼的病情。

  华清年是个能言会道的,趁此机会,一边讲着沈琼的病情,一边倒是将方清渠的情况给摸了个差不多。

  就算再怎么心思纯净,方清渠也不会将自家的情况毫无防备地和盘托出。只是对于华清年这种极其敏锐的人而言,有时候只要一两句话,便能觉察出异样来。

  “沈姑娘这病,我的确没法担保能治好。”华清年有意无意道,“就算是将太医院都请了来,也没人敢打包票。兴许三五个月能好,兴许要三五年,又或者这辈子……”

  方清渠眼神一黯,神情中难掩失望之色,低低地嗯了声。

  他看起来心不在焉的,但又不像是在担心沈琼,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华清年将此看在眼中,没再说什么,随意挑了个借口同方清渠分道扬镳。及至背过身去,他略为轻挑地吹了声口哨,心中却颇为唏嘘——

  这位沈姑娘,看起来哪哪都好,怎么偏就遇人不淑呢?

  沈琼其实并没睡太久,很快就又醒了过来。

  桃酥将方清渠到访又离开的事情讲了,如实道:“方公子才走了没多久,若是现在去寻,也是能将人给找回来的。”

  “不必了。”沈琼抬手按了按额角,轻声道,“我现在不想同人掰扯,便是有什么话,也再说吧。”

  沈琼并不傻,她很清楚方清渠这个人的性情,也知道他最后会如何取舍,所以并不想让他再在自己这里浪费时间。

  明知没结果的事情,为何还要做呢?

  她对方清渠并没有多深的感情,所以如今倒也免了许多失望,更不至于像当年裴明彻离开时那般撕心裂肺。

  如今看来,的确是不动心,才能最省心。

  沈琼依着医嘱,每日按时服药、敷药,等到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会扶着桃酥在院中转两圈,又或是抱着汤圆在秋千上发呆。

  其实她什么都看不见,屋内屋外倒也没多大差别,都是漆黑一片罢了,鼻端盈着的也始终是那股子苦药味,怎么都散不去。

  云姑变着法地烧菜,沈琼不忍拂她心意,哪怕是没什么胃口,也会乖乖地吃上许多。整日里的消遣,大概就是听桃酥给念话本子了。

  听来听去,其实也就是那么些故事,可又没旁的事情可做,也只能如此。

  又过了两日,花想容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位小公子送了两幅画来。铺子那边的新管事并不知晓前情,也不好贸贸然就给九百两银票,便遣了人来问沈琼的意思。

  沈琼短暂地愣了下,方才算是反应过来:“是陈朝吧。”

  其实说起来,距上次见陈朝也没过去多久,可她自打失明之后便不分白日黑夜,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险些都要将这事给忘了。

  “何时到端午?”沈琼问了句。

  桃酥答:“明日便是了。”

  “他倒是会赶时间,”沈琼笑了声,“这都快傍晚了吧?再晚些,我可是不给钱的。”

  说完,她站起身来:“扶我到铺子那边走一趟吧。闷在家中也无趣得很,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转一转。”

  桃酥连忙上前扶着她的小臂,转过头去同云姑对视了眼,得了允准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扶着沈琼出了门。

  从梨花巷到铺子并不算远,沈琼也已经在这路走了许多遍,很是熟悉,一路走过去倒也没花多长时间。

  但还未进门,便听着陈朝不耐烦的声音:“还要等多久?你们莫不是想赖账吧?原来那掌柜呢?”

  桃酥低声提醒道:“姑娘小心。”

  沈琼抬脚跨过了门槛,慢悠悠地笑道:“小公子别急,九百两而已,我倒还不至于赖你的帐。”

第29章

  陈朝的心情很复杂, 他对沈琼这个精于算计的人谈不上喜欢, 但也说不上讨厌,只是一听见她这声音, 心中便不由得紧了根提防的弦, 总觉着若是不多加留意的话,下一刻就可能被她给算计了。

  但在一回头, 见着沈琼如今这模样后,陈朝又不由得愣了下:“你……”

  沈琼扶着桃酥, 不甚在意地笑了声:“犯了眼疾。”

  距上次见面也没过去多久, 可沈琼却消瘦了不少,原本灵动的桃花眼此时却只显得异常空洞,如同缺了“画龙点睛”的最后一笔。

  陈朝见此,心中隐约生出些惋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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