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东宫 第51章

作者:深碧色 标签: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这次的交谈就像是无声的服软, 虽未挑明, 但两人心照不宣。春和的态度日渐好起来,而沈琼也再没同他闹过脾气, 恍惚间, 倒像是回到两人在京中重逢之时。

  三日后,晚间, 沈琼原本都已经歇下,可春和却来敲响了房门。

  “怎么了?”沈琼早就被外边的动静扰醒, 但还是含糊地问了声, 就像是才醒过来似的。她摸索着穿上了衣裳,随意地踩着绣鞋,慢慢地过来给春和开了门。

  她睡觉之时也未曾解下过蒙眼的黑布,也就是先前有过失明的经历, 如今才能不慌不忙地料理。

  其实沈琼也不是没动过心思, 想着独自一人时解下布条,可转念一想, 以春和的作风说不准会做什么标记, 届时哪怕自己再系上也会不看出不对来。

  故而谨慎起见, 她并没在这上面动过手脚。

  开了门后, 外边的凉气扑面而来, 激得沈琼一颤,随即抱紧了双臂。

  “到地方了,”春和侧身进了房间,随即将门给关上, 而后方才笑道,“同我下船吧。”

  沈琼在船上已经呆了十余日,有诸多不便,但也没敢多说什么,如今得了他这句话后,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依着先前的承诺,等到安置下来后便能解下这黑布了,届时她才能筹谋离开之事。

  虽说知晓乐央长公主与裴明彻必定会全力追寻她的踪迹,可春和这个人办事谨慎,想必早就想方设法地隐去了踪迹,一路上还留了误导的“障眼法”,能不能寻着还两说。

  沈琼不敢将希望全部压在旁人身上,自己也始终在想法子。

  春和亲自替她梳好了长发,又系上了斗篷,将人给裹得严严实实,而后牵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沈琼乖巧地跟在他身旁,从渡口下船后,又上了一辆马车。

  她有些怕冷,牢牢地裹着斗篷,缩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春和抚摸着她的鬓发,低声安抚道:“睡吧,一觉醒来就都好了。”

  沈琼倚在他肩上,轻轻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琼只觉着自己整个人已经僵住,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她昏昏沉沉的,尚未来得及说话,便被春和给直接抱下了马车。

  沈琼犹豫了一瞬,并没出声,索性就真当做自己已经睡了过去。

  此处应当是春和早就置办的宅子,沈琼听见有人压着声音叫了句“主人”,但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被春和给拦了下来。

  春和抱着她进了宅院,又将她放到了早就收拾好的房间中,里边已经燃了炭火,在这寒夜之中显得格外温暖。

  一路舟车劳顿,沈琼也已经累到了极致,等到在那柔软温暖的被子中躺下后,也顾不得再多想什么,不多时便真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沈琼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光亮,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随后方才意识到,春和已经在昨晚解下了自己蒙眼的布条。

  她压下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遭。

  眼下她是宿在暖阁之中,隐约能听到外间的说话的声音,但兴许是顾忌着她尚未起床,这声音放得很低,只断断续续能听到些字眼。

  沈琼愣了会儿,穿上一旁放着的衣裳,随即有侍女进来伺候她梳洗。

  不多时,春和进了暖阁,他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看着侍女给沈琼梳妆,笑道:“外边已经摆好了饭菜,你可以尝尝是否合胃口,若是不喜欢的话,我让她们再换。”

  先前被蒙着眼时倒还算好,如今没了遮掩,春和的目光便显得格外难以忽略。沈琼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应了声“好”。

  等到梳妆妥当后,春和走近了些,又从妆匣中挑了支步摇来,替她斜簪在了发髻之上。

  沈琼并不习惯旁人这样亲近,可形势比人强,如今性命都握在旁人手中,别的事情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她压下心中的不悦,抿唇笑了笑,随着春和到外间用饭去。

  虽说解下了蒙眼的布,少了些禁制,但也仅限于此。

  无论沈琼表现得再怎么温和乖顺,春和仍旧不准她走远,能够随便活动的范围只有眼下住着的这小院,一旦出了院子就必然会有侍女跟随。

  昨夜乘马车过来时,沈琼听着动静,便隐约有预感,等到用过饭后出房门一看,算是印证了先前的猜想。她如今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山间别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算是没有监视跟随,想要离开也并非容易之事。

  整个别院很大,沈琼虽想尽快摸清楚地形,但未免打草惊蛇,头两日还是只在这小院子中留着。

  春和与她同住在一处,只是她居于最内的暖阁之中,春和则住在外间。

  沈琼对此并不适应,要知道她有生以来,也就同裴明彻这个前夫这般亲近过,如今春和这样安排,总让她难免忐忑不安。

  兴许是看出她的顾忌,春和笑着承诺道:“你只管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沈琼偏过头去,并不肯接这个话。

  “你心中已经够恨我了,我并没兴趣雪上加霜。”春和面不改色地说着这样的话,又自顾自地说道,“更何况,那种事也只会让我觉着恶心罢了。”

  因着男生女相,又是伶人出身,他这些年没少遇着觊觎自己的人,不堪得很。

  沈琼听出他话音中的意思,略一怔,又不知该说什么好,索性还是沉默。

  两人就这么居于同一处,相安无事,平日里变着法的打发时间,要么是下棋,要么是春和教着沈琼学音律。

  “先前我曾送过你一根玉笛,还曾说,改日方便了教你吹笛。”春和这宅子中的乐器一应俱全,琴瑟笙箫等物应有尽有,他专程寻了笛子出来,同沈琼笑道,“只可惜后来耽搁了,如今总算是得了闲,尽可以慢慢学了。”

  沈琼对音律浅尝辄止,可如今在这山中并没旁的事,再加上不敢拂春和的意,只能答应了下来。她在这一道上着实没什么天赋,学得很慢,但春和也没见有任何不耐,算得上是个好老师了。

  从一开始,沈琼就知道逃离绝非容易之事,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这种事情只会有一次机会,不成功便成仁,所以她得有足够的耐性,徐徐图之,等到春和没那么防备之后才能行动。

  她在这别院中留了半个月,距离京已经有月余,眼见年节将至了。

  若是在家中,此时她正忙着同云姑她们一块采买年货,热热闹闹地张罗起来,可如今却只能在这别院之中冷冷清清的。

  春和对年节并没什么兴趣,沈琼也不好贸然提,生怕触着他什么伤心之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想什么?”春和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曲子练得怎么样了?”

  沈琼吓了一跳,随即丧着脸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在这件事上我就是那个不可雕的朽木,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春和笑道:“不急,慢慢来就是。”

  沈琼从他手中接过热茶来,并不急着喝,捧着茶盏暖手:“天寒地冻的,还是等到明年开春了再学吧。”

  “那也成。”春和温柔地看着她。

  春和如今好说话得很,几乎是事事都依着她的意思来,压根看不出一个月前在船上胁迫她的模样。但沈琼心中明白,这不过是因为她有意回避,若真是触及了某些事,春和怕是能立刻翻脸。

  不管表面上看起来再怎么温柔,春和内里都是个偏执的疯子,所以沈琼始终提心吊胆着,哪怕是日常闲聊之时,也不敢问如今是什么时候?这里又是何处?更不敢流露出半分自己想要出门的想法。

  春和对她这乖巧的模样很是满意,哪怕知道这是有意演出来的,也仍旧很高兴。

  他与裴明彻不同,事到如今,也不会奢求什么真心、真情,只要能将人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胁迫着她做戏也行。

  两人就这么平和地相处着,但令沈琼不安的是,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春和先前曾说过,不会对她做什么,沈琼那时信以为真,可如今却开始日渐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某日清晨,沈琼尚未起身穿衣打扮,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在床上发愣,春和便直接进了暖阁。侍女自然不会拦他,甚至还想退出去,但却被沈琼给叫住了。

  沈琼原本还犯困,见着他后却霎时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往里边缩了缩,半张脸都埋在锦被中,闷声道:“你怎么这时候进来?我还没起身呢。”

  说着,又向那侍女嗔道:“还愣着做什么?”

  春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沈琼紧攥着的手这才松开来,她神情冷了下来,迅速地起身穿衣梳洗,缓了缓后,又若无其事地出门去同他一道吃饭。

  她原本是个不大会掩饰自己内心的人,可同春和相处了月余之后,在这一道上却是突飞猛进。如今不管心中如何波澜起伏,面上都能不动声色,该如何便如何了。

  许是察觉到她的抵触,春和倒是没再这样贸然闯进来过,可日常相处之中总是免不了接触,有时候沈琼自己都难以辨别,这究竟是春和有意为之,还是自己多心了。

  一日,厨房忽而做了一桌极丰盛的菜色,甚至还破天荒地摆了酒来。要知道春和因着唱戏的缘故,饮食上多有忌讳,沈琼也不爱饮酒,所以饭桌上压根就没出现过酒。

  沈琼好奇道:“今日是什么好日子?”

  “是我的生辰。”春和抬眼看向她,笑道,“我以往不大爱过生辰,可如今有你在,倒想好好地过一遭。”

  作者:二更会很晚,可能在凌晨,所以不要等哈,明早起来看吧~

第66章

  春和不爱过生辰这点, 沈琼是知晓的, 先前在船上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曾经提过。

  当年家中艰难, 生辰那日, 却破天荒地给他煮了碗面,甚至还添了个荷包蛋。春和那时年幼什么都不懂, 只顾着傻高兴,可是第二日就被爹娘给卖进了戏班子。

  自那以后, 他便再没过过生辰。

  沈琼看着那满桌的山珍海味, 又看了眼满是笑意的春和,心中百感交集,并没扫兴,垂眼笑道:“生辰快乐。”

  她对春和的情绪很复杂, 又怨又怕, 可有些时候却又忍不住会觉着他可怜。

  沈琼打起精神来,陪春和说笑, 但等他倒了满满一杯酒放在她面前的时候, 神情却不由得一僵, 随后弱弱地解释道:“我酒量不大好, 酒品也不大好……”

  熟悉她的人都很清楚这一点, 这些年来若非是在亲近的人面前,她几乎是滴酒不沾的。

  “我听桃酥讲过,”春和这次却并没准备依着她的意思,意有所指地笑道, “横竖又不是在外边,不必有什么顾忌,哪怕是真醉了,我也会让人照顾你的。还是说,你有什么旁的顾忌呢?”

  沈琼:“……”

  她实在是信不过自己的酒品,就好比当年,她就是在醉后向裴明彻提亲的。如今她也怕自己万一“酒后吐真言”,那可就麻烦了。

  可春和却固执得很,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脱的话怕是只会触怒他。沈琼飞快地在心中掂量了一番,开口道:“那我若是发酒疯,你可别笑我。”

  春和定定地看着她:“好。”

  沈琼先吃了些菜垫肚子,而后方才端起那杯酒,小口抿了些,随后“嘶”了声:“这酒好辣。”

  “烈酒才能暖身,”春和给她添了菜,“你若是不喜欢,喝了这杯就不要再喝了。”

  他提前一步将话给堵死,沈琼没办法,只能强忍着将这杯酒给喝完。

  片刻后,她脸颊就好似火烧一样红了起来,一直蔓延到脖颈与耳垂,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也添了几分水气,看起来很是诱人。

  沈琼并不知自己看起来如何,可对上春和的目光后,却总是觉着不安。她匆匆吃了些饭菜,趁着这酒劲还没发作,站起身道:“我觉着不大舒服,想回房中躺会儿。”

  春和随之起身,攥着她的小臂:“我扶你回去。”

  “不必,”沈琼掐了自己一把,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抬眼看向春和,“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先前承诺过什么?”

  春和笑着摇了摇头,扶着她往暖阁中去。

  沈琼知晓自己挣不开,也就没做徒劳无功的事,只低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虽未挑明,但两人都很清楚是在说什么。

  春和原本是避而不答的,听了她这句,沉默片刻后问道:“我当年觉着那些人恶心,你呢?也觉着我恶心吗?”

  两人刚进暖阁,齐齐地停下了脚步。春和攥着沈琼的手腕,垂眼逼视着,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答案似的。

  沈琼被他这骇人的目光吓得后退了两步,后腰抵在了桌案上,退无可退。她移开目光,低声道:“我只是……不大习惯。”

  “这些日子来你装得很好,我也很满意,”春和抬手勾起她的下巴来,逼着她同自己对视,“可如今你为何装不下去了呢?”

  两人之间离得太近了,又兴许是饮了酒的缘故,沈琼再没了往日的镇定自若,她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想要推开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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