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当道 第54章

作者:胡马川穹 标签: 爽文 平步青云 古代言情

  但皇子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自然不能真的上阵带兵杀敌,所以大皇子就领了一个左军都督府佥事之职。虽然只是个从二品的闲差,每日里上衙门点个卯,喝个茶看会公文就行,但是没谁敢真正小觑。

  这样做的最大好处,就是吏部每年向各地卫所的军饷发得及时发得足额,大皇子自然得了无数人心。各路边镇大将回京述职时,第一件是到兵部交堪合,第二件就是到肃王府或是认个门或是叙个旧。

  二皇子苏子璞被封为端王,不过这位主子的身份最为尴尬。

  本来是穆皇后嫡出,是贵的不能再贵的身份。但在十五年前,穆皇后卷入一场莫名其妙的“厌胜”大案。据说在皇后所居的坤宁宫宣明殿正殿的承尘当中,发现了诅咒皇帝早亡的傀儡木。

  因为事涉皇后,内宫慎刑司的主官不敢擅专,战战兢兢地写了折子请皇帝定夺。听值守的宫人说,那天晚上的承乾宫养心殿整夜灯火通明,然而等到天亮时却没有什么明确的旨意发下来。

  正当宫内宫外的人惶惶难安时,穆皇后突然薨了。

  随着皇后的逝去,这件禁中大案发生的莫名其妙,结束得更加莫名其妙。前后不过半个月,所有涉事的人员死的死,徙的徙,短短的时日禁中各司各处几乎被清洗了个遍。审理的案卷全部被封存,连一纸一字都没有流出宫外。

  帝王的心思高深莫测,朝堂上下人等只有三缄其口明哲保身。

  至于私底下的说法各种版本都有,流传最广的就是穆皇后心生妒忌,不忿别人分去恩帝王宠,激愤之下做了糊涂事。事情败露之后又忧惧过甚,不等责罚就自戗了事。

  十五年前厌胜大案才发生时,端王还只是个懵懵懂懂的黄口小儿。忽然从炙手可热的嫡出皇子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小可怜,这种巨大落差使得他的性情颇有些阴晴不定。说得不好听些就是时有乖戾之气,遇大事小事时容易暴怒无常。

  传说有一回端王身边服侍多年的一位大宫人手脚慢了些,没有及时将热茶斟好,这位爷就当着一干宫中内侍的面,将这位大宫人狠狠斥责一顿,还罚她大冬天跪在露天院子里。

  这位大宫人也是有品级的尚宫,为一盏热茶被端王当众责骂,又在院子里跪了大半宿,又羞又气之下当夜就吞金而亡。这件事引得御使们纷纷上书弹骇,连皇帝都在朝臣面前几次骂他“暴躁易怒,刻薄寡恩!”

  端王成年之后约莫知晓自己不待见于皇帝,更可能是自觉与大位根本无缘,就主动带着王妃俞氏到城外别庄居住,每逢五、十大朝会时才会回到冷冷清清的端王府。

  这位王爷大多数的时候潜心研究佛理,曾用整整三年的时间抄写了千遍的《法华经》供奉到佛前。处事谨言慎行,轻易不与各路朝臣结交。这么多年下来,这位沉默寡言的王爷在朝堂上其实就是一抹可有可无的影子。

  三皇子苏子琅是景仁宫周贵妃所出,自小待人和善仁民爱物,有神童之名。及长在朝野间有贤名,十五岁时就被敕封为敬王。

  说起这位周贵妃,不免让京中各位内外命妇又羡又妒。

  都说天家无长情,但当今这位皇帝对周贵妃可谓是一往情深,从来都是要星星不敢给月亮。京城里私下传说,因为钦天监的天师卜过皇帝的命格太硬不利妻室,要不然这皇后凤位早就落在周贵妃的头上了。

  三皇子的外祖父周尚贤官至文渊阁大学士,加封少保兼太子太保。当今皇帝在潜邸时与他有半个师生之谊,登基后更是颇为倚重。“朝中事无大小,必令中使往问”,所以这位周阁老位高权重,虽已致仕但门生故旧遍及六部。

  三皇子的舅父周敏之就是周贵妃的长兄,如今是礼部侍郎,为人干练通达,性颖敏有谋略,是下一任礼部尚书的热门人选。

  礼部尚书一职历来是除内阁众臣外,最为清贵的职位。

  历任首辅在进入内阁前,都担任过此职,已被人戏称为“副相”。外面都在传言,依皇帝对周家人的看重,说不得用不了十年这位周侍郎就会成为朝中第二个名声赫赫的周阁老。

  皇帝已经上了春秋,却迟迟没有立下皇嗣。

  私底下有人说是这位老皇帝恋栈权势,不愿意大权旁落。还有人说因为老皇帝是踩着兄弟们浓稠厚重的鲜血,才登上大宝之位。就十分不愿自己的儿子们走上同样的老路,所以不到最后关口绝不会吐露属意于谁!

  无论怎样说,朝堂上的重臣已经隐隐分成两派。大皇子肃王依靠天然优势把持兵部和刑部,三皇子敬王自然而然地就占了礼部和吏部。至于工部和户部的两位上官,就是两边都不靠的中间派,好似任谁拉拢都无效。

  至于那位像影子一般的端王,因为生母穆皇后的厌胜一案,可说早已被皇帝变相放逐,单等皇帝大行之后就要就任藩地,因此从来没有被众人正经放在眼中。

  顾衡苦笑,从前的自己何尝不是揣了一块旺炭般的心,总想着争人之功从此做人上人。却没想到十年苦麽工夫,正经为他人做了嫁衣。现在想起,何尝不是一场大笑话!

  在那场大梦里就是靠着这场文会,顾衡凭借真才实学在一众举子当中声名鹊起。后来又被敬王一眼看中,竟以恩荫杂途的身份成为敬王府的长史,不知让多少正经的两榜进士羡煞!

  那时春风得意的顾衡忘记有一句老话,叫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一心一意想干一番大事业,成就心中报负。却不料一朝势败,一心追随的敬王为一己活命,当着皇帝和三司竟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王府一众属官的身上,说是头脑一时发热被人怂恿才犯下祸事……

  当顾衡在大理寺死牢里拿着那张敬王亲手所书笔墨未干的罪己状时,后悔的只想撞墙。深恨自己有眼无珠,从前怎么就跟了这么个反复无常近乎小人的主子?

  王府各级属官共十二位,有五位是自己花了大力气从别处挖来。对于各项庶务均有独到之处,没想到莫名其妙地跟着自己同上法场身首异处。那种肌肤全数战栗的恐惧,让人做梦都能惊醒。

  就因各人投错了主子!

  若是敬王像他面上表现的那样博学儒雅仁人爱物有担当,众人也心甘情愿认了这个栽,因为这都是各自的命数。但是他靠出卖王府一众属官苟活性命,就凭这份小人心性也想逐鹿王座,真正是痴心妄想!

  顾衡把大红洒金请贴轻飘飘地抛在案几上。这个文会肯定是要去的。敬王府里的厨子是特地从江南知味楼请来的,一手淮扬菜烧得尤其地道,若是不去实在太过可惜。

  况且二月春闱之后就要加开恩科,童士贲这个极擅钻营之人前次落第,肯定不会错过这场在贵人面前露脸的盛会。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么不妨趁机添把干柴,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些。

  ※※※※※※※※※※※※※※※※※※※※

  啊,啊,收藏过1000时,加加加加加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碧波琉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1519843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shg

第九十四章 文会

  

  敬王牵头举办的文会最终定在京城西郊的潘园, 日子选在大雪初霁的一个午后。正是草木枯黄白雪黛瓦红梅傲霜, 处处皆可以入画的好时节。

  顾衡坐着钱师傅亲自赶的马车到了潘园时, 只觉时辰拿捏的正正好,园子里到处都是带着平定四方巾身穿长衫的举人和士子。或是对着一枝开得正好的瘦梅, 或是对着一角翘檐摇头晃脑,誓要挤出几句足以传诵千年的佳句。

  这处园子原是江南盐商潘时济的一处私宅。

  盐商别的不多就是家里钱多得堆不下,无数银子砸进去后终于修建出一处美轮美奂备极奢丽的名园。春夏皆有繁花胜景,特别是一株名品宝珠山茶, 开花时钜丽鲜妍,为世所罕见。

  即便是凛冽冬季,潘园也是游玩的极好去处。因其靠近温泉山, 一汪湖水终年不结冻。远处山峦起伏白雪皑皑,近处碧波荡漾寒鸟潜飞。无论是披着蓑衣挚着油伞踏雪寻梅,还是在湖边信马由缰思虑心怀, 都是极为相宜的。

  这潘时济是个极乖觉的人, 一待园子落成就自觉自愿地将此地让出, 美其名曰借给达官贵人们赏鉴。一来落个好, 二来也可以趁机跟贵人们结交。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座名园便一年四季都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园子修建时请了南北各地有名的工匠细细规划,使得其建筑无形当中兼具江南温婉和北地豪派的风格。就是院中闲闲搁置的一块太湖山石,也是精中选优, 优中选精。皱、漏、瘦、透, 曲折圆润重峦叠嶂, 无一不力求至美。

  就像摆在影壁后的这块青莲朵就价值万金, 其形奇且纹美质佳,远观超凡脱俗灵秀飘逸,是敬王苏子琅的钟爱之物,他闲暇时就喜欢在这块石头面前驻足片刻。

  但据顾衡所知这块高一丈二的巨石并非天然,乃是太湖匠人取自水深处,先浅雕置于急水中舂撞,久之如天成。最后以烟熏染色,且可日曝不袪。

  那时候的敬王已经将潘园视为自家所有,所以无意得知这块太湖石并非天然所成时,不禁勃然大怒。认为这些人藐视皇庭,其居心叵测可诛。将进献这块太湖石的官员革职查办,连潘园真正的主人潘时济也吃了挂落,说他修园时没有把关细加查看……

  闲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急得吊颈的潘时济左思右想不是办法,就趁夜悄悄往敬王府长史顾衡的住处送了一万两银子,求他帮着缓颊一二。顾衡也觉得老潘冤枉,就趁着敬王高兴的时候说了几句好话,这件事最后才不了了之。

  顾衡在这块颇有来历的太湖石面前停留了几息,心想岁月流转沧海桑田,物虽似人却已非。

  三皇子苏子琅之所以把这场至关重要的文会选在此处,除了这里遍植梅树够清雅之外,就是这里地方够宽够大。内外共设有两个大厨房四个小厨房,同时招待二三百人不在话下。

  府里的幕僚龚先生说,文会既要办就办得最好。

  那些举子多半家境贫寒,平日里只求果腹就行,哪里见过如此富贵的天家气象?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珍离异兽,一一做成吃食摆上桌子,就能将那些读书人原本的傲气打落三分。到时候再用言语加以宽柔,人心项背自然就明显了。

  这话深合苏子琅的心意,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曲不战之兵,那才是为君者的泱泱气度。

  隔着游廊有一处露天高台,三四个绝色女伎或拿长笛,或抱琵琶,或是歌舞。在一片白茫茫的萧条当中,那女伎的红色纱衣旋得象要飞起来,引得几个士子连连击节赞叹不已。

  李厚朴亦步亦趋地跟在顾衡身后,只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睛不够看。

  他本没有接到敬王府的请贴,是厚着脸皮硬扒在顾家的马车上跟了来。好在进门时,王府的管事给了两个白眼外,倒并没多说什么。

  园子里每隔数丈就有一个小小的暖亭,亭里三面用厚厚的帷幔遮挡,地上通了火地龙,双脚一踏入就有一股扑面的暖气。每座亭子还有两个进退有度的小丫头服侍,专门负责为众人端点心倒茶水。

  若是肚腹饥饿了,就可以摇动亭子里的铜铃铛,立刻就有青衣青帽的小厮飞快送来大食盒。

  那红木五彩点螺花鸟食盒足有五层高,每一层里都有四个巴掌大小的瓷碟。碟里是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精致吃食。也不知用了什么巧思,那菜式拿出来时竟然还是热的。琳琅满目的摆在大桌案上,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李厚朴是生平第一次参加这么高级别的宴会,只觉自己一双眼睛怎么都不够看。每见一样东西就要惊叹一声,这个这个怎么好?那个那个怎么香?虽然声音并不怎么大,但暖亭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顾衡被这个乡下土狍子连累得深感丢脸,心想自己怎么会头脑发热,一时想不通把这家伙带了进来。但这样做也并不是没有好处,只听李厚朴连番感叹之后,小小的暖亭里慢慢地就只剩了他们两人。

  李厚朴对于某些事心性粗阔,见状丝毫不以为意,指着一盘入口香糯的点心悄声道:“这个拿回去给叔姥姥尝尝,肯定不会塞牙。京城里什么都好,就是这个物价贵的咬人。这盘东西摆的像朵花儿一样,多半要值一两银子……”

  一旁伺候的小丫头心中鄙弃。

  最后实在忍不住,就微微一笑欠身解释道:“好叫客人得知,这道点心的名字叫龙眉酥。看着简单,其实这面是用瑶柱和着鸡汤制成油酥面团。撬开一只江瑶只得指尖大小的元贝,《本草求原》说它有下气调中,利五脏疗消渴之效。”

  看着面前两人都瞪大了眼睛,小丫头语气越发得意矜持,“……将面团擀制成条纹清晰的眉酥皮,包入调好的馅心,最后捏成眉毛状的生坯,先炸后蒸而成。这么一盘点心,在外头就是用十两银子也买不到。”

  李厚朴性子再单纯再良善,也听得出这个小丫头话里的不屑。他嘴巴又笨,一时不由胀红了脸。

  顾衡从前贵为王府长史,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何况这个李厚朴是自己带进来的,自己可以随便欺负着玩,别人要是随便欺负就不行。

  就垂了眉毛假意斥道:“真是小孩子见识,这道龙眉酥不过是工序复杂些,所用材料在市面上都买得到。只旁边这道猴头蘑扒鱼翅,费时费工不说,若是一个不凑巧,这道菜就吃不成新鲜的。你要是实在有这个孝心,就把这道菜带回去孝敬我祖母。”

  李厚朴看着正正摆在面前一道颜色白白嫩嫩的菜,怎么也看不出什么是猴头蘑,什么是鱼翅?

  小丫头见顾衡短短几句话就把桌上最名贵一道菜的来历说得头头是道,知道遇到了识货之人,一时脸面涨得通红。惊疑不定之下就不敢再随意开口卖弄,倒让顾衡和李厚朴安安静静吃了顿饱饭。

  酒足饭饱之后,有小厮送来上好的余杭印金花五色纸笺。

  这却是要大家吟诵与雪景与梅花相关的诗词了,顾衡抬眼望去,就见隔壁的暖亭里早已有人在挥毫泼墨。想来肚子里的诗才早就按捺不住,只待在合适的时候喷薄而出。

  顾衡不想在敬王府这个昔日的伤心地留下笔墨,又不想特立独行惹人议论,就将李厚朴冥思苦想半天写的一首诗一把扯过来,胡乱改了几个字,添了名字交上去。

  一旁伺候的两个小丫头眼睛瞪得溜圆,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客人。连吃带拿不说,连首像样的诗都做不出来,也不知这个举人身份是怎么考上的?

  敬王府的办事效率果然奇快,不过一个时辰就评出了甲乙丙三等。

  其中甲等一名,乙等两名,丙等三名,除此之外还有十名优胜之佳作。这十六人的大作不但立刻刊印晓喻全国之外,每个人还有不菲的花红。

  王府的小厮们抬来一架黄花梨宽边框的素面屏风,将十六位得胜者的大作贴敷在上面,供大家鉴赏。顾衡拉着李厚朴毫不客气地一一看过来,却在看到一篇标明为乙等的文章时愣了一下。

  在他十六岁的时候,第一次应童子试就得了第七名。

  那时候意气风发,跟着几个同窗好友背着行囊到处游玩。路过邓尉山时忽然诗兴大发,就信笔写了一首小诗:……朝来小雪千林缀,梅信依稀报先来。一株已足春风意,万树才逢几朵开。

  此时此刻,这首小诗被工工整整一处不错地誊写在独扇屏风上,诗文最后的落款是——济南府莱州籍秀才童士贲。

  有时有些人想要作死是拦都拦不住的。

  顾衡无比心平气和地看着这个名字,胸中没有半点愠怒。心想这座潘园山青林翠景色宜人,各种吃食也极为精致名贵,实在犯不着跟这等龌龊小人见气。

  正在这时,就听前头一阵人头攒动,却是敬王殿下带着门下的清客们过来了。顾衡虽然明知道那人此时决计认不得自己,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年青的敬王穿着一身银色缂丝面紫貂皮里披风,浅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双手拱拳朗声笑道:“小王有幸,当朝的才俊只怕今天都聚在这个园子里。刚才我和先生们议论谁该夺魁谁该落选,真是难之又难。”

  他志得意满地左右睃巡一眼,“虽然只选出了十六名优胜,但恐怕还是有遗珠漏下。所以我准备了些薄礼,还望在座诸位才俊笑纳……”

  自古财帛动人心,更何况这话说得格外敞气,园子里的举人和秀才们高兴得连连点头。

  顾衡站在一棵枝形虬劲的梅树后,神情悠然地打量着围成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见一个穿着丁子茶色夹衣的青年男子挤到了敬王面前,神情中略带一丝谄谀地说起话来。

  顾衡一双修长凤眼微微眯了眯,不动声色地掩住了眼里的煞气。

  ※※※※※※※※※※※※※※※※※※※※

  有时有些人想要作死是拦都拦不住的,所以就用不着拦了!

上一篇:别枝

下一篇:娇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