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当道 第62章

作者:胡马川穹 标签: 爽文 平步青云 古代言情

  端王这才看见女人手边有一块青黄条理相间的包袱皮儿,里头堆着三五个雪白银锭,并些值钱不值钱的珠翠玉饰。他愕然一怔,哈哈大笑出声,“爷再不济也无需用女人的银子,快些收好,当心让底下人看见了笑话……”

  秀儿原本也没指望端王用自己的这点私房,她要表明的只是一个态度。见目的达到,也不扭捏地将包袱皮收好。转身净了手,亲自往炕几上摆下早饭。

  端王的一日三餐向来吃得简朴,炸面焦圈下咸菜丝,并两个用红糖和麻酱裹得瓷实的糖花卷。看起来黑乎乎的一团,但吃起来口味儿刚刚好。

  天气凉的时候还爱喝一碗稠稠的面茶,米面的清香,麻酱的醇厚,芝麻的焦香聚在一个小小的碗里,喝下肚后一天身子都是暖的。

  这么多年端王很多事儿都看得淡然,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就是这个做早饭的厨子一直跟着服侍 。秀儿自然知晓这点,端王只要歇在外书房,不待吩咐她就安排得色色周到。

  天刚交卯时,端王穿着无比贴身软和的内衣,用了一套焦香甜脆的糖油饼糖花卷,喝了一大碗浓香四溢的酽豆汁儿。接着又换上沉重无比的朝服顶着星星月亮坐在马车上赶早朝时,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上马车时端王就对随□□代了一句,“让顾衡拣好的……松江布再送一批进来,让府里的老老少少都换几身穿穿。等那个什么布庄开业时,你亲自过去给他撑撑场面。”

  一个说不上名号的布庄开业,王府大总管去露个面儿已经足够了。魏大智连忙躬身应了,旋即小声问道:“只怕这样一来,御史台的那些人又有文章可做了。”

  端王垂下眼皮儿看着手腕上的绿檀佛珠,嗤声哼道:“我这十年步步小心谨慎,也没见在圣人面前落个好,既然这样干脆怎么舒坦怎么来。开个布庄怎么了,我是拿白花花的现银跟人家合股开。又不像老三那样,明晃晃地收人家的干股孝敬……”

  看着这样处处斤斤计较的端王,王府总管魏大智却笑得看牙不见眼,一双眼睛早就眯成了缝。

  自从穆皇后去后,这位主子从云端跌落在泥坑,又被圣人刻意打压,百般无奈之下只得把自己关在佛堂里修行。没想到佛法博大精深,端王一身戾气修没了的同时,面上也越发修得不见喜怒,到最后竟好似渐渐地没了人气儿。

  幸好还有顾衡胡乱捣腾的这档子事儿,把这位爷从云端重新拉了半截回来。不管怎么样,重染人间烟火的端王看着比往日的冷峻寒漠可亲多了。

  端王府的俞王妃得知这件事的前前后后时,已经是当天的午饭过后了。

  尽管告诉自己不要动怒,俞王妃还是忍不住心头火,一把将手中的釉里红缠枝花卉纹碗弃在地上,“原先看她还是个好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给我使绊子。王爷要开铺子,我这个当王妃的还没说话呢,她就讨好卖乖地把自己的私房银子奉上,王爷心里指不定会怎么看我……”

  釉里红缠枝花卉纹碗砸在地上,在藏青绣串枝回回纹地毯上弹跳跃动了几下,难得地没有砸成几瓣。拣起来仔细查看那碗口,却依稀有了一道细细的痕迹,眼看不能再用了。

  郑嬷嬷叹息了一声,把碗交给一旁服侍的小丫头带下去,又把四处飞溅的银耳汤水迹一一拿帕子抹去。

  忙完之后才坐在一边轻声劝慰道:“这位秀姑娘若非是个忠直的,那就是个大奸大恶的伪善之辈。不过也无需放在心上,娘娘你既然抬举得了她,自然也压制得了她……”

  俞王妃靠在软榻上,胸口起起伏伏面色难看,好半天才喃喃道:“我跟着王爷整整十年,从受尽白眼的禁中搬到这荒无人烟的冷僻庄子。以为在他的心目当中,我跟他有这世上独一而无二的情份……”

  郑嬷嬷重重叹了口气。

  无论怎样聪明的女子,一旦陷入情爱就会不由自主的迷失方向。端王即便在皇家再不得志,也是这天下最为尊贵的皇子之一。宫中圣人骂得,别人却是骂不得的。

  王妃娘娘得到了他的人,又想贪恋他的心,现在还想得个贤惠大度的名声,天底下哪有这么齐头齐尾的便宜事儿?

  但这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郑嬷嬷就坐在炕榻边细细劝道:“娘娘是王府里的头一份儿,王爷跟前的规矩又大,任谁都越不过你去。象那闵庶妃虽然生了端王府的长子,可王爷对那对母子也只是淡淡的。”

  眼看俞王妃脸上的神情稍霁,郑嬷嬷就知道对了症,“娘娘你千万不要自乱了阵脚,你跟前除了大郡主,肚里还揣了一个小的呢!郭夫人到潭柘寺求了一道上上签,说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日后贵不可言……”

  俞王妃脸上神情变幻,好半天才倒在秋香色金线菊引枕上颓然长叹,“我就是拧不过这道弯儿,幸亏有你在旁边开解我。这个秀儿是我亲自挑选,又亲自送到王爷身边的,可看着她在王爷跟前上赶着献殷勤,我这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屋角的鎏金索耳四方炉飘荡着袅袅清烟,沁人心脾的安息香缓缓流淌,悄无声息地润泽着人的肝和肺。

  屋外阳光璀璨春光正好,这处皇家庄子虽然地处偏僻景致却不错,一丛丛花匠精心培育的的芍药和蔷薇已经打起了沉甸甸的花骨朵,眼看就要姹紫嫣红一片。

  俞王妃摸着将将鼓起的腰身,心底却是又荒又凉。良久才低语喃喃,“是啊,我还有大郡主和肚子里这个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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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七章 布庄

  

  正阳门棋盘街这家布庄经过整整两个月的翻修, 终于准备开始营业, 顾衡想了好久都没想到合适的名字。

  春天过后, 时常逗留在南月牙胡同私宅里的端王看不得他这副踌躇不定的样子。说你好歹还是今科的榜眼,连一个布庄子的名字都想不好, 十几年的书都白念了。他斟酌两天后,让王府大总管魏大智亲自送来“荣昌”二字。

  顾衡心想,这荣昌二字也不见得怎么高明。但眼前这位是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在从前那场大梦里, 他从来没有跟这位行事极为低调的主子面对面打过交道。

  只依稀听说这人年轻时性情孤僻喜怒不定,所以一向不为宫中圣人所喜。二十岁按照惯例封了亲王之后,在京城赐了座不大不小的宅子, 每月只在大朝会的时候才见得着其人淡漠的背影。

  大皇子肃王和三皇子敬王在明里暗里争的如火如荼,却谁都没有把端王这颗废子正经放在眼里过。所以,当朝中六部重臣将大行皇帝的遗诏颁出来的时候, 不知惊吓了多少人的肝肠……

  顾衡在无人处思忖, 我汲汲营营半辈子就是为了让所爱之人衣食无忧睡梦无怖。眼前就有条康庄坦途, 那么又何必舍捷径求远途呢?所以他心安理得地逗留在南月牙胡同, 陪着偶尔一顾的端王谈天说地下棋打谱,甚至有时候还浅浅议论一下朝政。

  越接触端王这个人,越觉得其寡言淡漠的面容之下,是一副极其憎恶分明的性子。例如他偶尔会冒出两句精辟尖锐的言论, 诸如肃王好大喜功, 说敬王沽名钓誉, 说自己修一辈子佛都修不到无欲无求的境地……

  顾衡和端王就这样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开始结交, 亦师亦友,半师半友。端王知道顾衡及冠后无字,就帮他取了济川二字。取济世于民,百纳为川的意思。

  顾衡不是个多话的,但偶尔酒水喝多之后也会唠叨几句。迷迷瞪瞪地述说自己从小爹不疼娘不爱,有爹娘等于无爹娘,还几次三番险些落到难以想象的不堪窘境。若不是祖母和妹子在一旁默默支撑,自己如今多半就是个不知上进的乡间浪荡子。

  端王自然是感同身受。

  自从母亲莫名其妙地突然亡故后,所谓的父亲也像变了一个人,再无从前的睿智和煦。有人说因为皇帝哀毁过度,才将穆皇后的薨逝迁怒于他的身上。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宫中圣人……也许对他可从来没有过父子之情。

  敬王十五岁的时候在宫中行冠礼,百官云集贺者如炽。

  端王躲在熙熙攘攘的人后,看着言笑晏晏的父皇和周贵妃,觉得他们才是一家子人,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错误的意外。前几日就是穆皇后的冥诞,宫中上下人等却仿佛集体忘了这件事,只一心筹备三皇子的及冠礼。

  从那时候起,性子高傲的端王才真正放下心中妄想和憎恨,开始慢慢收敛自己暴躁乖戾的脾气。君父君父,宫中的这位圣人首先是君,然后才是父。而且这个父还是很多人的父,自己……根本就没有傲气凌人的资本。

  终于认清事实的端王潜心修佛,他本是极聪明之人,几年后和京城附近古刹里的高僧论起经来已经鲜有对手。

  他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修身养性,成功地将自己淡出人们的视野,朝臣们已经记不起昔日鲜衣怒马的二皇子。有时候沐浴在晨钟暮鼓中,端王心想自己这辈子也许更适合当个吃斋茹素无牵无挂的和尚。

  五月份的时候,新科进士们的官职陆续下来。三鼎甲的状元高哲如愿以偿地进了翰林院任了编修,榜眼顾衡进了工部虞衡清吏司任一七品主事,探花王希久出人意料的接了河南府上蔡知县一职。

  在会仙楼为王希久送行时,众人免不了大醉酩酊。

  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王希久指着二人笑道:“……我不像你们,家里多少还有些银子垫底。前些年为了我读书,连拙荆的嫁妆都卖得精光。这回我要是没考中,原本是准备回乡谋一个闲散官职的。”

  顾衡却是想起了从前在莱州老家时,顾瑛为了贴补家用熬夜做绣。

  一张上等白棉帕用红丝线掐牙锁边儿,可以挣三个铜钱。自己在酒楼里一盏一盏与人畅饮着上好的秋露白时,那个傻丫头就在老宅里盘算自己又挣了几个钱。她从来不说不怨,就像一头蒙着眼睛的小驴子一样,只会傻乎乎地往前冲……

  这世上没有谁比谁过得更轻松,除非是眼盲心瞎不愿意睁眼看周围的人——就好比从前的自己。

  王希久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过来一个红封,“这顿酒后我就要上路远行,顾兄家里的布庄开业我就没法子去了。这是一点小小贺仪,还望顾兄不要嫌弃。”

  红封里面多半是一张面额不大的银票,顾衡知道他家境贫寒,为凑这份贺礼不知又变卖了什么东西。但在这里当着众人却不好推辞,只得笑着先收下,拱手道:“你到河南府上任,本该我和高兄为你送上程仪,哪里晓得却先让你破费了!”

  王希九性情憨厚老实,闻言双手直摇,“我平生最恨别离,你我相处时是虽然不长,但可说是心心相惜相见恨晚,君子相交贵在相知,就无需弄那些花架子。等你们空闲休沐时,来上蔡县看看我也就是了。”

  别人说这话也许是客套话,但于王希久却是句句实言。

  顾衡也不推辞,送人上马车时就吩咐钱小虎回铺子里抱了几匹上好的松江布过来,笑道:“如今我家里别的东西不多,就是这种东西多,嫂夫人拿去给孩子们裁几件衣裳或是送人都相宜。千万不要再推辞了,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王希九性情虽然耿介,却一直与顾衡惺惺相惜,就吩咐家里人把布匹收下。等车行一半王夫人收拾行李时,才看见那几匹布的布头里都细细裹着十两一张的小额银票,最后一汇总竟有百两之巨。

  王希久面庞涨得通红,却明白这是顾衡在顾及自己的面子,把程仪塞在了无人得见处。不由在心里暗叹,自己的这个探花是邀天之幸才得。而顾衡做人做事都极通透,其榜眼之位却是名至实归。

  五月二十八日,正阳门棋盘街名叫荣昌的布庄非常低调地开业了。除了往左邻右舍送了些糕饼干果之外,就只在街口燃放了十挂大红雷鞭爆竹。

  出乎众人的意料,这家专门卖棉布的店从开业那天起生意就格外的好。

  布庄里高中低档各种价位的松江布都有,贴身中衣用的飞花布,家常外裳用的兼丝布,都能在这里找到合适的布料。更叫人惊喜的是,这里还有专门做袜子的尤敦布。

  京城里从来没有这种考虑的色一色周道的铺子,无论是平民还是有钱的富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能在这里挑得到自己心仪之物。就是极为挑剔的太太小姐,也可以直上二楼坐下来慢慢地选。

  口碑一传开,荣昌布庄的名头便打开了,各种老少妇孺接踵而至。有时候忙起来,连顾瑛这个大东家都少不得亲自上阵做接待工作。

  顾衡说过,开店做生意最要紧的就是童叟无欺,第二个就是要笑脸迎人。顾瑛在莱州乡下便罢了,到京城来后性子不知不觉变得有些腼腆。结果这两日一忙起来,腼腆羞涩就让她忘在爪哇国去了,人也变得开朗大方自信。

  这家铺面的契约和松江县两千余亩的棉田,全部落在了顾瑛的名下。顾衡对此的解释是,朝廷有官员不许经商的法度,这些铺面田产日后就算做她的陪嫁……

  顾衡特意寻了一块上好的田黄石,为顾瑛雕了一个印章。日后荣昌布庄的大笔进出帐,必须有顾瑛这个大东家的私章才能做准,想想就让人觉得风光无限。

  董长青是郑绩手下得力的大掌柜,一直负责苏杭一带的绸缎生意。

  这回可说是临危受命,急匆匆地被派到京城来开这么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布庄,原本心头还是极为不乐意的。但是新东家极为宽厚倚重,布庄的生意又兴隆,心中的轻视之意就收了个干干净净,打起万分精神准备大干一场。

  工部的差使清闲,顾衡每存半个月的假就亲自走一趟松江府。

  他发现当地出产的一种叫大捻布的土布又厚实又耐磨,就将这种布里加了几种新式织法,结果花纹一出来凹凸有致,比起那些精致些的飞花布尤墩布,更有一种粗犷不羁的味道。

  果不其然,这种改陈出新的大捻布在荣昌一面世便大行其道。又因其价钱便宜,深受普通民众的喜欢,每天都有数十匹的销量。月底仔细一核算,其赚头并不比那些高档金贵的布料少。

  布庄每个季度结一回账核算一回利润,顾瑛在大掌柜董长青的带领下,很快就能独自把进出账簿勾兑清楚。她又是极为刻苦不服输的性子,短短数月就从一个做生意的白丁,变成深谙其中规则的老手。

  她发现自从荣昌做出名号后,贫富之人都以穿荣昌的布料为荣。就向顾衡建议,让其在自产的每匹布的布头上织出“荣昌”二字,以示与别家绸缎庄的不同。

  顾衡对这个主意大为心动,不但让织工在各种布头上织出这两个字,就连布庄里用来做包装的黄麻纸上都印有“荣昌”二字。这一来二去的,京城里不管老的少的,都有意无意记住了这个新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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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八章 窦氏

  

  永祥胡同, 周侍郎府。

  刚回到家的周玉蓉正在听二等丫头冬语描述这两三个月的近况, 当听到府里府外一切安好的时候, 她秀美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前次给宫中贵妃娘娘献礼的周氏族女中,竟然混有江南之地的女伎名伶。

  虽然把这件事的罪责尽数推在了周府大总管周洪的头上, 但论起来总归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为稳妥起见,周侍郎就把妻女全数送到别庄避风头。

  京城人向来就是喜新厌旧的性子,这两个月的抵报小抄上又出了不少新鲜事儿。

  譬如安远侯府的妻妾相争,竟然当着外人的面大打出手。又譬如吏部尚书的小儿子不知中了什么邪, 非闹腾着要出家。有这么多事儿掩着,周家闹的这场不大不小的笑话就不算什么了。

  冬语口齿伶俐,是去年才提起来的二等丫头。她一边麻利地斟茶倒水, 一边满嘴的赞叹遗憾:“姑娘你走的实在是太不是时候了,四月十八那天三鼎甲奉旨跨马游街,那绢花绸帕像雨点儿一样抛过去, 有好几户的小娘子都兴奋的晕过去了……”

  大丫头夏言就有些不满意地把茶盏端过去道:“说话小心些, 口水都喷到姑娘面前了。再说三鼎甲跨马游街虽然少见但也不算稀奇, 每三年就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从前我陪姑娘也是瞧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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