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当道 第71章

作者:胡马川穹 标签: 爽文 平步青云 古代言情

  孟嬷嬷之女孟婉闯出天大祸事,其背后影影绰绰似乎还有别的手。但是王爷吩咐不往下查,大家伙就只能再此打住。

  俞王妃在半个月前于西郊别庄顺利生下了王爷的嫡子。

  虽然过程略有些凶险,但是母子均安。小世子只有六斤重,长手长脚皮肤细腻,眉眼也生得极好。听说那天晚上,什锦胡同王府里范庶妃所居的留芳园摔碎了好几套茶具,底下的仆妇们走路时都垫着脚尖儿。

  魏大智摸了摸袖子里荷包上精致的纹路,一看就是费了大力气才绣制成的。里面还有一块上好的和田羊脂玉,被工匠巧手雕成了马上封侯。最为巧妙的是,玉上的一点俏色被雕作猴脸。这个玉的成色不错喻头也好,只是可惜要退回去了。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若是不能与人顺顺利利的消灾,那么钱财自然不能伸手拿,更何况这里面兴许还有别的心思。魏大智漫无边际地想,在端王府里伺候多年,一定要非常明白且记牢这个道理。

  那位康先生听说是济南府人氏,正经两榜进士出身,是两年前自荐到王府里来的。

  那时候王爷正在为刚刚六岁生的谡哥儿寻西席。一番考校之后,博学风雅的康先生就留了下来。至于这位康先生中了进士后为什么没有出仕,反而蜗居在一个不受世人重视的王府里,平常人就不得而知了。

  康先生一住两年,一直没有什么大作为。每日里除了教谡哥写几个大字外,就是背着手到府外喝喝茶听听曲儿,日子过得逍遥无比。

  其实什锦胡同的王府修得也算气派,但端王性子严谨孤僻,嫌这个地方太过奢丽显眼,大多数的时候跟俞王妃住在西郊的别庄上,正经的端王府里多数时候只住了范庶妃和谡少爷两个主子。

  王府里的书房正堂名为明瑟楼,一年里倒有九个月是空着的。

  魏大智从小在人精子聚集的宫里长大,一双眼睛是淬了毒的,有好几次亲眼看见康先生在明瑟楼周围逗留。就知道这人淡然无为的儒雅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旺炭般的富贵心。

  特别是这段时间,康先生和范庶妃私底下悄悄接触过两回。魏大智虽然大多时候跟着端王住在西郊别庄,或是在南月牙胡同的私宅里,但在什锦胡同的王府里还是留了几个得用的人。听了底下几个小崽子们的回报,他也不过是笑了两声。

  这世上奸滑若水的人太多,可若是把别人当成傻子,那自己就是不折不扣的傻子了。

  所以范庶妃托人送来这块马上封侯的和田羊脂玉,魏大智无可无不可的收下了。不过是帮着传句话,至于王爷答不答应咱家可不敢做主。

  果不其然才刚刚提一个话音,王爷就直接了当地回绝了。范庶妃这些年顺风顺水一人趾高气昂惯了,也不用脑子好生想想,王妃娘娘刚刚生下金贵无比的嫡世子,王爷怎么会赶在这个时候扫她的脸?

  他细细想了一下,总觉得底下的小子们说话做事不牢靠,就干脆吩咐下头的人备马,准备亲自走一趟什锦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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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一松就写到宅门斗去了,咱女主憋屈了,姑娘们多半要骂我。另答应姑娘们的加更,本君记着呢。呃,先欠着行不,家里单位里实在事多。这个理由好像不太充分,好吧,我承认我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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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二章 摊牌

  

  顾衡在南门根儿的磨刀胡同刚一下马车, 就见自家门口站着一个衣饰整洁神情干练的仆妇。

  看见人来了她也不闪不避, 打量了两眼微微欠身道:“我家夫人想请顾大人过去说两句话, 只耽误你半个时辰。如您不去的话,日后必定会后悔!“

  这话倒是格外稀奇, 顾衡就挑了挑挺直浓密的眉梢。

  这是谁家出来的仆妇,说她有礼吧,言语里带着一股趾高气昂的气势。说她无礼吧,偏偏还知道老老实实地在门口守着。顾衡今日乏了, 索性连理都懒得理会,直直就往自家屋子走去。

  那仆妇没料到顾衡这般硬气,傻了一会儿眼后连忙追上, 急急道:“我家夫人说知道你妹妹顾瑛的真正身世……”

  顾衡停住了脚步,稍稍微侧了头,却还是一副拔脚就要走的模样。

  仆妇这会儿终于知道自己以自己的脸面拿捏不住这种人, 忙收了先前的倨傲小觑之心, 恭敬施了一礼, “我家夫人在前面的茶楼等候, 顾主事前去一看便知分晓。”

  这仆妇模样的人既然叫自己的职名,那她的主家必定是官面上的人物。顾衡面上不显分毫心思急转,猜测一直期盼的事情也许今天就有了眉目。

  这间街头尽角的茶楼在京城没什么名号,往来的都是住在附近的平民百姓。顾衡推开门, 靠里坐着一个身穿石青色绣菖蒲纹掐牙边褙子的中年妇人抬起头来, 略有些矜持有礼地颔首一笑, “顾主事, 真是缘悭一见呐!”

  顾衡记性极好,立刻认出这个妇人在从前见过两回。

  头回是春闱刚刚放榜,自己一心想在京城大展拳脚,卯着劲儿想干一桩新营生,如出笼的鸟雀兴致勃勃地带着顾瑛满街转悠。结果因为找铺面不顺,就在崇文门东边估衣街上的茶庄歇脚。

  就在那处茶庄里,自己和郑绩正在商谈事情的时候,出去净手的顾瑛说遇到了一位奇怪的夫人。那位夫人气度雍容穿戴得体,说顾瑛跟她的一位什么亲戚长得很相像。顾衡听了心中就觉一动,但当时事情太过纷烦忙碌,转身就把这件事体忘在了后脑勺。

  此时再想起这件事,顾衡心中警惕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安坐如素。

  中年妇人将他上上下下认真打量几眼后,默默点头道:“我夫家姓俞,是现任国子监四品祭酒。我娘家姓郭,你可以称我为郭夫人。其实早在数月前我就在暗中关注你。不为别的,是因为你的妹子顾瑛很可能就是我的嫡亲外甥女儿。”

  事到临头,心头略有些慌乱的顾衡反而镇定下来,只是衣袖下的双手在无人得见处缓缓攥紧。

  他没有想到,这位所谓的郭夫人一上来就直截了当地直奔正题。据他所知,这位郭夫人不但是是国子监祭酒俞宏友的妻室,她的长女还是端王的正妃,而俞王妃半个月前刚刚在西郊别庄生下嫡世子。

  这样的人家出身也算清贵体面,怎么会容许有自家血缘的女孩儿流落在他乡多年而不管不问?

  郭夫人似是看出了他的疑虑,苦笑一声缓缓道:“说起来这是郭家的一桩陈年旧事,更确切的说是一桩不好与外人道的丑事。当年我父亲郭泰任滇南四品提调,我母亲带着幼弟幼妹辗转跟在任上。他们俩是一对龙凤胎,性子天真烂漫从小受尽宠爱。”

  胡同尽处有一株半开的梅花树,似有似无的幽香在冰雪肃杀的催促下渐渐浓烈起来,似乎掩没了茶盏里清淡的茶香。

  “建和八年,在江苏通州老宅的祖母病重弥留,想在去世之前看一眼从未见过的小孙子和小孙女儿。我母亲就带着我的幼弟和幼妹乖船返乡。结果在路途上突遇小股流窜的海匪,随侍的仆人和丫头婆子死伤惨重。幸遇广州卫的巡逻官兵经过,一船人才得以活命。

  最后清点人数时,却发现我的幼妹郭元芳不见了踪影。我母亲又骇又惧,不知道我幼妹是生是死。又事关女儿家比命都金贵的清誉,根本不敢向外声张和求助。只得留了几个极信重的仆从在当地继续寻找,自己带了剩余的人返乡。”

  郭夫人说到这里已经是泪如雨下,拿帕子使劲儿擦拭了一下通红眼角,方才的矜持冷静倾刻间就荡然无存。

  良久才继续道:“留在当地的仆从倒是尽心尽力,前前后后整整寻找了一个月,都没有找到我幼妹的下落,那时候我们大家都以为她已经在那场混乱当中不幸殒亡,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有找见尸首罢了。”

  顾衡面上并未见如何动容,心里却在快速斟酌郭夫人的话中真假。

  “那时候家中一片愁云惨雾,却顾及着面子一个字都不敢往外吐露。我母亲为了这件事常常郁结于心,不过两三年后就过世了。她临终前拉着我的手斩钉截铁地念叨,说我幼妹多半还活在世上……”

  顾衡终于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郭夫人从旁边拿过一个紫檀透雕灵芝纹的小匣子,缓缓打开后。大红缎面上是一对做工精致的小银碗,碗上镌刻精美异常,是四朵镶嵌了五色宝石的无忧花……

  顾衡不必细看,在莱州老家时他曾数次的摩娑过这对银碗,对上面的纹路异常熟悉。

  郭夫人面容哀戚难过,“我对母亲的话一直将信将疑,但每年还是派几个仆从到那边去打听一下消息。就这样一晃就过去了十六年,我就以为那多半是我母亲临终时的癔想。直到那回我一眼看到你的妹妹顾瑛姑娘……”

  茶叶在滚烫的水中上下浮沉,那水很快就凉了,刚刚舒展开的细长茶叶也很快沉寂下来。

  “我父亲在滇南任了二十多年的官职,那边可以说是他的第二故乡。我幼弟幼妹出生后,他特地到滇南的筇竹寺求了两对佛碗回来。这一对是我幼弟身边珍藏,自他成年后从未示于人前。

  那回无意当中见过你妹妹的模样之后,我就觉得冥冥当中有一种缘分,就一直派人在暗处留心你家的消息。那孩子很能干很贴心,性子也爽利干净,你们待她和至亲之人没什么两样。

  她虽然没有父母,但从小到大也没受过什么大委屈。我还知道你的祖母曾经带着一式一样的银碗,到京中几处银楼去探询过消息……”

  顾衡便微微笑了起来,“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有这样东西也不代表什么……”

  郭夫人身子前倾,极认真地道:“顾瑛姑娘跟我幼妹有五分相似,左边脸颊也有一个小小的酒窝,一笑起来让人连心都能融化掉。我比妹妹大整整十岁,及笄后才返回老家待嫁。我母亲身子不好,这对小的可以说是我一手带大,就是只留给我一个背影也认得出来。”

  郭夫人心情激荡眼泪直流,声音似乎也变得尖利,“……曾经有一个年轻女子也拿着这么一个银碗到我面前,当时我怎么看怎么怀疑。直到遇见顾瑛姑娘,我才知道有些人有些嫡血之亲,无论多久多远都隔绝不了。”

  拿着另一只银碗的年轻姑娘——多半就是在莱州县杀人潜逃的钱月梅,没想到却是她先遇到了顾瑛原本的血亲。

  过了最初的慌乱,顾衡反而镇定下来,眯着眼睛直指问题的核心,“从春闱到现在已经小一年过去了,想必你已经将我妹子的真正身世打听得清清楚楚。只不过你今天冷不丁地过来捅破这件事,是要认我妹子回郭家吗?”

  郭夫人再次苦笑,“十六年前的祸事一出时,我祖父就做主把这件事隐瞒下来,说郭家百年清誉不能毁在一个女子的身上。没过半个月就以路途劳累引起旧疾亡故的名义,在祖祠东边的小坡上给我幼妹立下一座空坟塚……”

  顾衡神情越发冷肃,“既然这样你又何必旧事重提,引得各方不快呢?”

  郭夫人缓缓道:“这些年我生儿育女,才逐渐理解我母亲当年的牵肠挂肚。我断定……幼妹当年遇到了什么不堪的事情,才不愿回转家乡。但她既然选择隐姓埋名地生下女儿,那就自然有她的道理。郭家碍于名声不愿意认这个女孩,我却想认下这个外甥女!”

  顾衡愣了一下,但他从来不介意与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就微笑问道:“我妹子……不过是乡间一孤女,说实在话有没有血缘之亲对于她来说,以往的十几年和今后的几十年也没什么区别。如今她是荣昌布庄的大东家,即便靠着自己也能过活。”

  郭夫人把脸上的失态收拾齐整,“我派人到你的老家打听过,你的祖母张老太太对这孩子很好,这孩子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什么苦处。我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流落到你家去的,但平安喜乐必定是她母亲生前所愿!”

  顾衡头颈向后一靠,吞住了喉咙眼儿里的痒意,冷然道:“我妹子现在就很平安喜乐。”

  郭夫人不急不躁,举起茶壶亲自给顾衡续了一盏茶水,“这孩子……身份上总有些硬伤,日后必然影响说亲。我想和她认个干亲,咱们两家日后也好走动些。这样一来她身后有我们这些正经姻亲撑腰,京里稍体面些的人家就不敢小觑她了!”

  顾衡似笑非笑,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这么大一块肉馅儿饼当头砸下来,肯定不是白白交换的吧?”

  郭夫人面色微带黯淡,神情也变得略略勉强,“可怜天下父母心,日后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晓得我的难处了。我的女儿不甚聪明,却总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她骨子里还有一点像我的丈夫,最是清高迂腐目下无尘,偏偏遇事时又执拗无比。”

  桌上的茶水没有人动,窗外又无声无息地铺了一层菲薄细雪。那一层一层的梅香铺天盖地,却裹挟着刺骨冰霜冷冽寒心。

  郭夫人满脸的无奈苦涩,“如今她刚刚生下小世子,但是王府里早有范庶妃生下的庶长子,那孩子今年已经七八岁了。说实话,一个处置不当端王府里头就要引起内耗,到时候徒惹京中人笑话,我总想为她做点儿什么……”

  她直直凝视过来,“端王殿下器重你,将来你和我女儿互为援手,这路怎么都要走得稳当些。日后我一定视瑛姑为亲女,但凡我家水莲有的,也必定会有她一份。你若说是交换便是交换吧,其实这是双赢……”

  到了此时顾衡才真正叹服,这位郭夫人确确实实是一个明白人。

  一上来就开门见山,把自己的难处苦处全部一一道来。即便是利用,也觉得她是情可原意有可悯。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一个为了自家孩子的母亲,疯狂之下更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都做得出来。

  ——所以绝不能轻举妄动。

  顾衡从屋檐那片细雪上收回目光,只觉一盆冰水从脑门儿上直浇下来,刹那间就寒到脚底心,让他从未有过的清醒和惊痛。

  他站起身低头拱手一礼,“夫人为了俞王妃未雨绸缪致此,实在是让人敬佩。但我现在只是一介七品散官,在端王殿下面前也说不起什么话。不过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夫人尽管差遣……”

  这已经是一句极重的承诺了 ,郭夫人虽没有听到自己最想听的话,却心满意足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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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的身世渐渐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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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三章 晚归

  

  冬天的天时极短, 回到家时屋子里里里外外已是一片暗黑。

  守门的钱师傅帮着开了门, 低声禀了两三件杂事。一是顾衡的同年, 如今的上蔡县县令王希久派人送来书信,那人在不远的客栈歇了, 应该是要等到回信才肯走。二是莱州老家那边也来了人,说族长顾九叔兴许年前就要到京……

  张老太太依旧秉承在老家的节俭,所以只有灶间点着一盏油灯。顾瑛似睡非睡地拄腮靠在桌边,头一点一点的, 显得十分趣致可爱。

  年轻女郎听见动静抬起头来,揉着惺忪的杏眼笑道:“哥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是衙门里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厨房狭小, 灶间的火苗闪动跳燿,将屋子映得暖暖融融的。铁锅里大概蒸着玉米饭和腊肉片,一股子甜香混合着肉食和新鲜菜蔬的香气, 就像从前一样实实在在地包裹住他疲惫倦怠的躯体。

  顾衡再次微笑起来, 这个傻丫头像大梦里的姑娘一样, 无论生死时时站在自己的身边。但是这一次他没有转身离去, 而是牢牢地攥紧了这个傻丫头的手。

  夜晚的小厨房传来极轻的喟叹:“我的瑛姑,过完年就又长了一岁呢……”

  顾瑛的脸面一时涨得通红,伏在哥哥宽阔结实的胸膛上,却怎么也舍不得离开。本来临近年关, 这些日子大家各自忙着手头的事儿, 一个人恨不得分成几个人用, 累得回到家时只想倒头大睡。所以一家人虽然在一处屋檐下住着, 却连个说话的空闲都没有。

  顾衡没有松开手,拉着她坐在灶前,就着明明暗暗的火光开始吃迟到的晚饭。

  自家人的吃食没那么讲究,白米饭里掺杂了少许玉米面,泛着馥腴柏木烟薰味的腊肉肥瘦相间,被切得薄薄的罗列在雪白的米饭上。暗红色的托盘上还放了一碟青豆炒咸菜丝,一碟干笋拌鸡丝,一碟萝卜丁炒鸡蛋碎……

  顾衡埋头刨了大半碗,这才觉得饥肠辘辘的肠胃好受了些。又舀了半勺米饭,把剩下的菜一股脑拌进去,这才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顾瑛心疼得不行,生怕他噎着,连忙倒了一盏热茶过来,“哥哥不是去西郊陪那位王爷说话,怎么人家连晚饭都没有供一顿,就这么风里雪里地赶了半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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