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清荷 第9章

作者:云卷袖 标签: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清荷虽不似其父那般讲究君臣父子,但到底也是读着儒家经典长大的,心下不免愕然。

  裴九奶奶本被游方的郎中判定挨不过冬天,也许她老人家对人世间眷恋颇深,硬生生扛过了寒冷冬日。裴九见奶奶似乎逐渐好转,本要收拾了包袱回顾家,谁知老人家在春日的某一天,饱食一顿,毫无征兆的去了。

  裴九亲力操办了后事,过了头七,自认已全祖孙名份,心无挂碍的回了顾家。

  忍冬提着刀,微微一笑,道:“裴九哥哥我这倒有些佩服你了。”

  裴九灿烂一笑,转向忍冬,啧啧道:“忍冬长了一岁,又提着把刀,倒不像个奶娃娃了。你佩服我些什么?说出来,让咱们的清荷阿姐学习学习。”

  忍冬听得裴九言语,微不可差的皱了皱眉,方道:“我佩服哥哥不据世俗礼教。”

  裴九大笑道:“顾家乃儒学大家,没想到徒弟儿子都不喜孔老夫子这一套,二叔知道非得活活气死。忍冬啊,忍冬,我看改日咱们倒可交流下墨法道,早日抛却儒家那虚伪嘴脸。”

  清荷警觉,冷喝道:“裴九慎言!我朝独尊儒术,你说那些混账话,置我们于何地?再者父亲于你有大恩,怎可轻佻开如此玩笑。”

  忍冬眨眨眼也道:“是啊裴哥哥,我只说佩服你,可没说我要和你一样,孟子之言,孔子之语,我可是片刻不敢忘。”

  裴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假装恶狠狠道:“好啊,着了你小子的道,看我不。”说着撸起袖子,摩拳擦掌。

  忍冬昂首道:“我学武一月有余,如今怕是你打不过我。”

  经忍冬这么一提醒,裴九想起顾家遭贼一事,收起笑脸,肃然道:“《六韬》如今我已大通,字也基本认全了,我想和二叔商量,稍减学习的时间,好让我也去县城寻个差事来做,挣些银两。”

  清荷好奇道:“你在我家吃穿,还要挣钱做甚?”

  裴九望着清荷目光坚定道:“我也想学武,想保护顾家。”

  清荷狡黠道:“ 父亲没白疼你,我看改日我和父亲说说,把你过继到顾家名下,你有一个家,我也多个弟弟,你看如何?”

  裴九惊道:“万万不可,我……”,过继到你家日后如何娶你。心中这么想,却不敢开口,无意间发现清荷眸中深处正闪着戏谑之光,才知道这是调侃之言,转而笑道:“清荷姐姐这是想和我上一个族谱?莫急莫急,终有那么一日的,不过不是你家的,而是我裴家族谱。”

  自从雪夜一吻,裴九向来把持的很好,言行如常,今日又露出点疯癫的意思,清荷不欲接茬,便换了个话题:“李师傅本来教我们顾家四人,如今就剩了一个忍冬徒弟,不如我改日与他打个商量,你便跟着忍冬一起习武吧。”

  裴九眼睛一亮,兴奋道:“清荷表姨当真心疼侄儿!我也要登门拜访,去谢谢陆先生!”

  忍冬看二人互动,蓦地摇摇清荷手臂道:“阿姐,我还没去过县城,我给先生告一日假,带我去县城逛逛好不好?”

  忍冬自打被抱回顾家,就极少提要求,更别提是舍学业而求玩乐的要求,清荷诧异的同时,心中也有说不明的滋味:“忍冬为何想去县城?”

  忍冬垂眼道:“阿姐常提陆先生当今无双,我也想去看看他是怎样一位公子。”话一出口,却不知为何有点酸。

  于是乎,清荷再去春晖书局,身后跟着裴九,手上牵着忍冬,好不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清荷的初恋加未婚夫即将登场!

吼吼!

  第 14 章

  裴九和忍冬都是第一次来宜丰县城,裴九一路上东张西望,很是好奇,几次想要进铺子,逛小摊,都被忍冬拉着制止了。

  三人风尘仆仆赶到春晖书局,没想到陆照影不在,袁月华也不在。新招的伙计不识得清荷,只说东家喊掌柜的回家见客,却不愿再透露更多。至于袁月华是何人,竟不曾听过。

  裴九趁机道:“先陪哥哥转转这宜丰县城,一会再来书局,先生想必就回转了。”

  清荷心中疑虑重重,向伙计打听了陆照影家住何方,才答应裴九先在街市殇逛逛。

  陆照影被父亲叫回府,其实还和清荷有那么一点关系。陆照影其父名唤飞炎,乃大儒迟然在太学学习时的同学,二人交情匪浅。只是几年圣人经典读下来,迟容入了官场,一时风头无二。陆飞炎则还未等到加官晋爵,就被其父一纸书信叫回了家,娶妻生子继承家业。

  两人洛阳一别,数十年未见,此番迟容前往茂县看望顾家人,迟然专程嘱托儿子绕道宜丰,拜访陆伯父。

  陆家名门望族,是临川不二的世家。陆飞炎也是其中一脉,不过单传已久,倒成了最不成气候的一支。

  好在陆飞炎颇有经商天分,各类铺子开遍颍川,家底厚实丰裕。

  陆照影生母,陆飞炎的原配早逝,为了照顾爱儿,陆飞炎一口气纳了五个姨太太,五人莺莺燕燕,陆府倒也热闹非凡。

  陆府正堂内,陆飞炎看着正襟危坐的迟容,长叹道:“三郎啊,老夫与你父一别二十余年,如今迟兄亦双鬓斑白否?”

  迟容尊敬回道:“家父朝堂沉浮,如今早已白发满头。”

  陆飞炎眼神空远,似乎想到从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半响才想起还没介绍儿子,忙道:“这是犬子,陆照影。”

  陆照影作揖,问了个好。他听父亲提起过,迟容是受父亲委派看望顾吟海一家。迟容少年模样,温润如玉,翩翩谦和,当下心中透亮,这怕是两家长辈安排儿女相看,不禁心中偷乐了一会,觉得清荷同迟容倒也相配。

  陆飞炎又道:“三郎不妨在宜丰多盘旋几日,四处游玩一番,改日伯父让照影送你去茂乡。”

  心中浮现出清荷幼时的模样,迟容微微扬了扬嘴角,复恭敬回道:“伯父拳拳美意容岂敢不领,只是侄儿此来乃需速归。不瞒叔父,并州战乱两年,朝廷无力再管,梁汶已成割据之势;南方水患四起,农民流离失所,隐有揭竿之象。时局如此,家父不敢懈怠,亦告诫我不可流连忘返,早归襄助为要。”

  陆飞炎点点头,皱起眉道:“太子一案以来,九州震荡,并州世家盘错,又有外患,局势最为复杂。可不曾料到梁汶割据之势形成的如此之快。”

  陆照影道:“并州事起,梁汶便作壁上观,保存实力,如今多方角逐,实力消耗殆尽,他黄雀在后,坐收渔利,可不是大杀四方。”

  迟容哀叹道:“并州大族多利令智昏,朝廷官员又胆小如鼠,可怜了并州百姓。”

  陆照影又道:“年前听闻南方水患,奈何南方甚远,消息阻滞,三郎久居中枢,可否细说一二?”

  迟容想到南方惨状,目光悲戚,娓娓开口。

  大成一朝,南方已辖管百越,这次水患主要泛滥的揭阳、龙川,就是原闽越之地。

  元和九年入秋以来,两地暴雨连连,多时可达数月不止,此般天象已隐有涝灾之势,且两地百姓因暴雨颗粒无收,承担不了赋税。

  谁料当地府县为了政绩,不思救灾,不想抚恤民生,反而欺上瞒下,强加田税。民生多艰,四散而逃者众。不多时洪灾发作,没有逃跑的百姓全部遭了殃,府县看再也瞒不住,担心上面查办,纷纷找门路调任。留下些没门路,觉得也没活路的官员,勉力支撑。

  陆照影沉重道:“原来南方水患看似天灾,实则亦人祸。”

  迟容道:“更可恨的是,两地官员虽按律当革职查办,然不少人得了庇护,竟然也奈何不得。”

  陆家管家从侧旁靠近陆照影,低声道:“外面有位叫顾清荷的姑娘求见。”

  陆照影眼睛一亮,喜道:“快请”,转而又对迟容道:“三郎,你还未及拜访顾家,顾家清荷已寻着你的踪迹上门了。”

  迟容一愣,倒有些脸红,方才的镇定也去了大半,喃喃道:“清荷,我与她已许多年未见了。”

  清荷带着裴九忍冬在街上转了一圈,总有点心神不宁,看到路边有卖糕点,便称了二斤。

  裴九笑道:“清荷姐姐,我又不喜欢吃甜的,你买这些做甚?”

  忍冬却道:“阿姐是想去陆府寻先生?”

  清荷点点头,摸摸忍冬小脑瓜,赞道:“孺子可教”。

  彼时,清荷还未可知,她与迟容这一见,足够余生不忘怀。

  清荷拎着点心,带着忍冬和裴九,进了陆府大门。陆家宅邸不大,胜在精美,曲折迂回,别有巧思。

  管家引着清荷一行人进了正堂,便退下去奉茶。

  清荷见堂中坐着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心知这便是陆照影的父亲,忙带着忍冬、裴九上前请安,三人仪态不凡,又礼数周到。

  陆飞炎豪爽道:“顾祭酒的一双儿女,风姿无双,这位裴小哥亦是人中龙飞,后生可畏啊!”

  陆照影扶起清荷,悠悠道:“好姑娘,火急火燎的来,可是知道我府里来了大人物?”

  清荷皱眉不解,那边陆飞炎指着迟容道:“顾家清荷,你且看看这是谁?”

  清荷将目光移向一侧,只见有亭亭君子含笑立于一侧,眉目温柔如画,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清荷”,他轻轻的念出她的名,即使相隔漫长岁月,还是熟稔于心。

  像久经寒冬感知到的第一抹暖风,像龟裂大地逢着的第一场春雨,少女清荷的心不知为何酥酥麻麻,好似那日在春晖书局第一次喝酒般飘然。

  忍冬淡淡的看了眼清荷,反握住清荷牵着自己的手,用力的捏了捏。

  清荷手上一痛,方才醒过神,轻缓道:“不知公子是?”

  迟容笑着,轻快道:“迟家三郎,迟容。”

  裴九似乎也瞧出点什么苗头,忙大大咧咧的插在二人中间,强行做了番自我介绍,迟容涵养那是一等一的,不但不生气,反而真心实意的夸赞了裴九几句。

  茂乡来客分头落座,管家恭敬的奉上新茶。清荷难得神游天外一回,双眼迷茫不知在想些什么。

  余下众人复又讨论起方才的话题。

  陆照影道:“三郎方才说两地官员得了庇护,那这玩忽职守一事,又是如何传入京中?”

  迟容道:“总算有人良心未泯,携了两地百姓血书如今面呈家父。家父见此惨状,第二日便上禀了圣上。然我父在太子一案后,便不得圣心,是以此事弹压至今,亦未见批示。”

  裴九奇道:“顾二叔常说你爹同他是莫逆之交,为何二叔褫夺官爵,你爹还身居要职?”

  裴九说的粗鲁,道也问出了陆家父子的疑问,迟容神色不变,淡淡道:“太子案伊始,我父亦极力抗争,主张详查。然圣心难测,只罚了父亲的俸禄,并未再做其它处理。”

  裴九了然道:“皇帝老儿定是碍于你父亲的名气,要不也早像我二叔一般,不知道去了哪个穷乡僻壤。”

  陆照影道:“说对了一半。”

  忍冬肃然道:“迟伯父虽然位列三公,但不领太学,并非士子之首。”

  话虽然未点破,但众人心中都明白,顾家兄弟能领三千太学生请愿,这足以震惊朝野的号召力,才是今上下定决心严办他二人的原因。

  陆飞炎一直在旁边端坐,未曾言语。这几个后生,让他心中震颤不已。

  自家儿子洒脱不羁,博通古今,自是非凡。没想到其余小儿,年纪虽小,也各个不凡。迟容外圆内方,君子气节。裴九明察能断,气度非凡。最让人诧异的当属九岁的忍冬,小小年纪稳若泰山,沉稳内敛,却能一语中的。

  陆飞炎感慨道:“今日和你们坐而论时局,仿佛又回当年太学。奈何岁月不饶人,陆某此生有负凌云志,只做得富家翁。”

  又留众人住宿吃饭,只可惜大家各有心事,一一婉拒了,陆飞炎便安排儿子亲自送他们几人回茂乡。

  即将启程时,陆飞炎单独叫住儿子,问道:“你可是喜欢清荷姑娘?”

  陆照影一呆,又快速道:“儿子并无此意,立业之前,我还没心思考虑这些。”

  陆飞炎不依不饶:“那你同袁姑娘又是如何?”

  陆照影大力摇摇头,严肃道:“我对她更没那种心思。”

  说罢不顾老父絮叨,翻身便登上车,一眨眼跑远了。

  陆飞炎摇摇头,心想这颗独苗都叫姨娘们给惯坏了,过了弱冠竟然还不谈婚论嫁,抱孙子不知是何年何月。

作者有话要说:  初恋容登场

端方君子,美哉迟容,嘻嘻。

  第 15 章

  大成一朝,抑商重农,这一点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陆家富甲一方,按规定还是不能乘马车,只可以坐牛车。

  清荷看着牛车,好奇道:“高祖以来,商人不可以出仕,为何先生的父亲上过太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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