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殿 第60章

作者:尤四姐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梁遇也觉得该回去了,趁着郑仙诞的好日子,把爹娘的神位请出来祭拜祝祷一番,把他和月徊的事儿禀明了父母,剩下的就可以不慌不忙了。

  瓶隐山馆离海边不算太远,走回去也不过一盏茶工夫。渐渐舞龙舞狮的动静甩在了身后,他们说笑着回到园内,穿过前头会客的大院子,后面是就寝的地方。

  内寝也有正堂,因怕亮光招蠓虫,窗上都上了绡纱。

  屋里灯火燃得煌煌,直棂门内正前方,却照出个圆圆的黑影,像球儿似的,慢慢在那里轻摇。梁遇带着月徊穿过甬道,走到门前停下了,那影子让人起疑,似乎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月徊还是大喇喇的,“八成是大档头给我做的椰子灯……”

  她要上前,被梁遇拽住了,左右番子立刻推门进去查看。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把她的脸搂进了怀里,番子查明后退出来回话,压声道:“禀督主,是桂生。”

  第89章

  月徊被捂住了眼睛,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挣扎着问:“桂生怎么了?”

  桂生是梁遇近身伺候的小太监,十六七岁年纪, 比月徊还小些。梁遇这人平常规矩很多, 用了好几拨人,最后都因不合心意草草打发了, 只有桂生是唯一留下, 且长长久久伺候了四五年的。

  梁遇的脾气确实不好相与, 但桂生脑子活络,也有眼力劲儿,可以预见几年之后又是一个曾鲸。月徊也蛮喜欢这孩子,好几回她馋虫犯了, 想吃厨子做的甜米酒,只要扒在窗口喊桂生, 他一准儿脆生生应了, 跑到底下伙房给她端来。

  这是怎么了?梁遇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看, 她隐约也猜着了七八分,抓着梁遇的胳膊问:“桂生是不是出事儿了?”

  梁遇没有说话,边上番子的脚步声来了又去,泼水清扫,一切都寂然而迅速地进行。等到梁遇放开她时,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只见正屋门大敞着,门里灯火辉煌,只是门槛内外洒扫过, 浇得满地稀湿。

  月徊惘惘地,“桂生到底怎么了?”

  梁遇铁青着脸, “被人杀了,砍下脑袋,挂在了门框上。”

  要不是他察觉异样及时阻止,月徊稀里糊涂闯进去,那场面,恐怕会吓破她的胆。

  可饶是如此,也已经让月徊泪流满面。她蹲在地上闷声哭起来,“咱们应该带上桂生的,要是带上他,就不会出这样的事儿了。”

  几位少监和档头都赶来了,杨愚鲁低声道:“老祖宗先挪到前院去吧,桂生的事儿交由小的们处置。”

  梁遇沉默不语,拉着月徊往院门上走,等到了前头,平下心绪方道:“都杀到我门上来了,办事的人身手了得,能躲过锦衣卫和番子的耳目,绝不是红罗党的人。叶震这是杀鸡给猴儿看,咱家本想给他留点儿体面的,结果他非要逼我动手。”

  他说完,紧紧咬住了槽牙,那切齿的模样真是恨到了极处,杨愚鲁和秦九安在他跟前这些年,从来没见他动这么大的怒。

  月徊坐在圈椅里只管发呆,四档头看了她一眼,拱手对梁遇道:“督主,卑职这就去安排,园子四周加强戒备。”

  杨愚鲁也忙回禀:“小的命番役出动,连夜侦办此事。”

  梁遇摸着发烫的前额,忖了忖吩咐:“不许声张,给我暗暗地查。那些正路官员,不是瞧不起咱们司礼监和东厂吗,好啊,那就越性儿让他们瞧一瞧咱们的龌龊手段。咱家偏不信了,内阁的阁老都能拉下马,这远离京城的地界儿上,还整治不了一个不得人心的总督。”

  众人道是,只要他发了话,接下来办事便有主心骨了。

  早前他们在船上时候是商议过的,这回好歹讲究个以德服人,东厂的恶名,不必非得在两广地面上得到证实。然而你永远无法预估那些假模假式的伪君子,会做出怎样不知死活的事来。老虎不发威,他就当你是病猫,与其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闹个痛快。本来就是,厂卫要是不设刑房不设昭狱,哪里还算得上是厂卫!

  办事的人都退了下去,园子里夜巡的人手增加了,但今晚上绝不会再有变故了,梁遇便好言去安抚月徊:“你别怕,明儿天一亮,我就命人重新踅摸地方,咱们换个住处。”

  月徊却说不,那张团团的脸上满是倔强,“换了地方,他还以为咱们怵了呢。就住这儿,等摁死了那个叶总督,咱们再换地方!”

  梁遇听她豪言壮语,全身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这地方死了人,你不怕吗?”

  月徊说:“怕什么?运河边上哪年不死十个八个人,要是怕,就擎等着饿死吧!”言罢又耷拉下了眉眼,哀声说,“就是桂生……太可惜了,那么晓事儿的孩子。”

  梁遇低头不语,半晌道:“我会让叶震给他抵命的。但凡是我跟前的人,没有一个会白白枉死。”

  这倒是,他不图贤名儿,睚眦必报,下起手来自然大快人心。月徊知道桂生不会白死,可心里终究过不去那道坎儿,本来挺高兴的夜,因这事儿变得愁云惨雾起来。

  梁遇见她一脸菜色,便道:“我命人备了水,你洗漱后早些睡吧。”

  月徊僵涩地站起来,拖着步子转身,可前方灯火杳杳,叫她没来由地哆嗦了下。

  他见她忽然顿住了步子,问:“怎么了?”

  月徊抚了抚肩,“有点儿冷……”

  不必说透他也明白,顺着她的话头道:“是啊,两广夜里比白天凉得多……你一个人洗漱,恐怕看不清,我给你照着点儿亮吧。”

  月徊想了想说也成,两个人沉默着走进里间,月徊在屏风那头洗澡,梁遇就在屏风这头坐着。

  刚才的事儿不能琢磨,猛然得知身边的人身首异处了,她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那是种最深层次的恐惧,打从心底里,打从脚趾头缝儿里四外漫溢。怕得够够的,仿佛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就有森森的鬼影。浴桶里拨水的声音也大,哗哗地,搅得她心神不宁。

  月徊朝屏风看了眼,“哥哥,你在吗?”

  梁遇嗯了声,“你放心,我守着你。”

  月徊松了口气,拧把手巾搭在脑门上,脑子似乎慢慢清醒了点儿,然后又有新的担忧,“人都杀到门上来了,这叶总督是个上眼药的老手。他今天敢杀桂生,明儿就敢杀少监,后儿呢?是不是还要打你的主意?我有点儿怕,怕他对你不利,咱们初来乍到的……”

  梁遇却说别怕,“我走到今儿,水里来火里去,多少险象环生,比这厉害的多了去了。要装好人名垂青史,我是欠缺了点儿,但杀人放火我在行,他叶震再混,混得过我?今儿是疏忽了,没想到他能出这样的损招儿。眼下他既然下了战帖,那咱们就来试一试,总督衙门的禁卫和厂卫,谁的手段更厉害。”

  月徊在他说话的当口穿好了衣裳出来,细声说:“哥哥,该你了,我也给你照点儿亮。”

  梁遇道好,起身往耳房去,月徊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要是换了平常,这样夜色这样时节,听着他洗澡的动静,她不淫心大起才怪,可今天却因桂生的事儿萎了,蔫头耷脑坐在灯下长叹:“桂生真可怜,他家里人知道了,那得多难受啊。”

  其实穷家子养儿子,送进宫就譬如死了,不会再有更多的牵挂,死活也不必告知家里。桂生曾为自己能卖五两银子给哥哥娶媳妇,而倍觉荣光,这么个心思单纯的小子,在离家万里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死了,纵是个铁石心肠,也会心生不舍。

  这一夜他没能好好休息,月徊嘴上厉害,其实胆儿小得很,就在他身边睡下了。他迷迷瞪瞪稍阖了会儿眼,半夜里有番子进来回禀,说查着了线索,有百姓瞧见那个从山房里潜出去的人进了连塘绿营。既然能确定是绿营的人,那么受谁指使,也就一目了然了。

  他道好,“查一查叶总督内宅有几个儿孙,从大到小,一个一个送下去给桂生做伴儿。”

  番子领命去了,他一个人在案前坐到了天明。

  难免气不顺,自打他执掌司礼监起,七年了,再没有受过这样的挑衅。这两广山高皇帝远,封疆大吏全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既然朝廷震慑不了,自然也不拿他这个巡抚当回事。非常时期,就得用金刚手段。虽说他这头拉拢了杨鹤和籍月恒,但总督的威望还在,擒贼先擒王,如今剿灭红罗党不是首要的,头一桩竟是处置内鬼。

  厂卫办事的效率向来毋庸置疑,叶震的两个儿子,很快不明不白死了,起先叶总督还沉得住气,直到孙子溺死在了水缸里,终于勃然大怒,找上门来了。

  叶总督面色发青,死盯着梁遇道:“内相,这两日我府上丧事不断,内相可听说了?”

  梁遇沉重地颔首,“咱家听说了,因忙于处置瑶民和红罗党,没顾得及去府上吊唁。制台大人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需往长远处看。”

  叶震皮笑肉不笑,“内相就不好奇,家下儿孙是因何而死的吗?”

  梁遇道:“如今两广匪类猖獗,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制台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制台体恤读书人,却不知养虎为患,反噬其身。今日若不是制台来找咱家商议,咱家也不愿和制台提起,我等抵达广海卫的头天夜里,咱家近身伺候的孩子就被人砍了脑袋,可见这两广乱到何等地步,红罗党连咱家这巡抚的下马威也敢给。制台,现在他们将黑手伸向了贵家眷,要是再一味姑息,今日是令公子,明日也许就是令堂和尊夫人……制台大人,难道不忧惧么?”

  他这威胁真是给得不加掩饰,面儿上是借着红罗党,可各自心里都明白,分明是彼此之间的较量。

  叶震到这会儿是有些后悔了,仅仅因一时气愤,贸然命人杀了梁遇身边的小太监,本以为他查不出端倪,只有吃了这暗亏,谁知最后竟下了这样的毒手,连着坑害了他三个儿孙。不单如此,听他的话头儿,恐怕还要继续牵连。叶震又惊又恨,只可惜不能明刀明枪地厮杀,这回来了也是自讨没趣,这阉贼根本没有收手的打算。

  他霍然站起来,重重哼了一声,“看来这些贼人真是拿本督当软柿子捏了。本督执掌两广多年,还未受过这样奇耻大辱,此事本督定会一查到底……”说着错牙一哂,“也会给内相一个说法。”

  梁遇道好,“咱家就等总督大人这句话!咱家身边的人金贵得很,死了一个,咱家就要他们十个来偿命。请总督大人一定严查,咱家倒要看看这红罗党是如何三头六臂,如何搅得两广官员不得安生的。”

  叶震咬着牙,终于拂袖而去,坐在圈椅里的梁遇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倒也从容自得。

  冯坦上来问:“督主,叶家的人,还要继续下手吗?”

  梁遇垂着眼道:“叶总督已经怒不可遏了,只要再蹦个火星儿,他就能烧起来。不过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小心,不能让他逮住任何把柄。后儿给杨总兵传话,放消息出去,就说咱家要上虎跳门检阅水师。给他留个扣子,要是叶总督有钢性儿,那最好;要是他服了软,咱们就给他点把火。红罗党不是第一要紧,不过是乌合之众,要紧还是这位封疆大吏,只要一举端了他,平定的事儿不费吹灰之力。”

  冯坦领了命,召集底下档头和百户商讨对策去了。梁遇饮完了这盏茶,站起身,踱进了月徊的卧房里。

  月徊最初来时的兴奋劲儿,随着桂生的死被消磨得干干净净。也因为这里的气候和北京不同,热久了让她有些厌烦。梁遇进她屋子的时候,她像一条被晒干的咸鱼,直挺挺仰在竹榻上。听见脚步声才睁开眼,半死不活地说:“两广总督挨呲来了?他等着,不打出他的黄儿来,哥哥就不是哥哥。”

  梁遇笑道:“他们家死了三个人,坐不住了,上我这儿发狠话来。也难怪,他当初在京的时候,司礼监还没掌管厂卫,早前的锦衣卫指挥使是个善性人儿,所以他以为厂卫还是以前的厂卫,不知道我从来不做赔本儿的买卖。”

  月徊撑起身问:“死了三个人呢,再死下去要成绝户了,你这是想逼他动手?”

  所以说了,把她带在身边也有好处,能让她的脑瓜子变得灵活点儿。梁遇微微一笑,算是承认了,又道:“我后儿要去虎跳门检阅水师,料着当天会有大动静。届时我会命四档头提前把你送到别处去,你到了地方别乱跑,踏踏实实等我回来。”

  月徊在榻上蹭乱了头,他把她散落下来的头发绕到耳后,对外人可以心狠手辣,对她却是怎么深情都不够。

  月徊当然不乐意,压住他的手道:“我要和你一块儿去,你把我撂在别处,我心不能安。”

  梁遇有些为难,“刀光剑影的,万一有个好歹……”

  “我有个好歹,你就给我守一辈子寡。”

  他被她堵得接不上来话,半晌无奈道:“又在胡说。”

  月徊说不是,“我告诉你,我想得很明白,别的都好商量,唯有这个,我不能答应。”

  这就是牵挂着,牵上了一辈子,没法子打发她了。他叹息着,自退了一步,“也罢。”

  月徊耷拉着嘴角,搂住了他的胳膊,颇有同甘共苦的决心,喃喃说:“放着你和人打架,我跑了,我成什么人了!这回咱们都平平安安的,等事儿完了就告诉爹娘一声儿,我也收收心,再不惦记皇上,也不惦记他的贵妃位分了。”

  第90章

  原本要是没有叶震出的那些幺蛾子, 他们之间的事儿早该定下了。无名无分终究欠缺,虽然爹娘不在十几年了,但心里还惦记着, 要正经焚一炷香, 正经通禀过,彼此才算得了长辈首肯, 能有理有据地在一起。

  月徊提起皇帝, 提起贵妃位, 其实他嘴上没说,心里十分称意皇帝的移情别恋。自打宇文家的姑娘进宫,他就一直在盼着这个消息,他知道以皇帝的性情, 早晚会负了月徊。负了才好,负了才能从从容容地, 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上去解决这件事。要是皇帝果真那样坚定, 果真一心一意空着贵妃位等月徊回去上任, 到时候反而骑虎难下。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梁遇倒是应该感激南苑和那位宇文贵妃,要是没有他们横插一杠子,自己这姻缘不说保不住,多走许多弯路是免不了的。

  “不是你的东西, 本来就不该惦记。”他半带玩笑地说, “皇上和贵妃正打得火热,就算你这会儿走到皇上面前,也是不尴不尬, 处境艰难。”

  月徊说可不嘛,“所以我知情识趣儿, 换了个更好的,不叫皇上为难。不过依着你看,我要是真去皇上跟前兴师问罪,说‘您不是答应就喜欢我一个人的吗,答应让我当贵妃的吗’,你说皇上怎么办?会不会良心不安,破格让我当皇贵妃?”

  梁遇不由对她刮目相看,心道年纪不大,胃口倒不小,都琢磨上当皇贵妃了,真是可造之材!

  他说不能够,“皇贵妃是副后,代行皇后之职,统摄六宫。除非皇后废了或是崩了,否则这位分一般不设,你就别做这个梦了。”

  月徊有点失望,倚着他说:“哥哥,依着你的眼光,是不是男人都喜欢珍熹那号的姑娘,长得好看又会来事儿,我瞧小四就被她拿捏住了,这会儿不知道怎么样了。”

  梁遇道:“等回去就给他说门亲事,婚事定下,心也就死了。至于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珍熹那号儿,这个我说不上来……”低头凑到她耳边一笑,“到底我在别人跟前不是男人,只在你跟前是。”

  月徊赧然绞起了手指头,“那你瞧我这脸,是不是没法儿和贵妃娘娘打擂台?”

  梁遇心道还琢磨打擂台呢,可见女人的好胜心强起来,也够叫人牙酸的。当然夸还是得夸,她就等着这个,但又不能夸得太过,过了透着假,她还是不能满意。于是他很务实地说:“光瞧脸,勉强能打个平手,可要是论情儿,她差得太远,没法儿比。你到底羡慕她什么?一个女人最好的年纪,消磨在不喜欢的男人身上,这位贵妃娘娘也只剩表面风光了。昨儿曾鲸的飞鸽传书到了广海卫,信上说贵妃晋封后,秘密见过小四两回,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打算。”

  月徊有点儿忐忑,“小四这孩子不让人省心,要是我在京里,非打断他的腿不可!人家都当上贵妃了,他想干什么?私会后妃,这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可是这种事儿,不是三言两语能劝退的,梁遇道:“打断腿怕是不中用,我可以替他安排个手艺好点儿的刀子匠,干脆净身进宫,送到贵妃跟前去,省了多少麻烦!”

  他说得一本正经,却吓得月徊瞪大了眼,“这可不是好辙,快别闹了吧。”

  他嗤笑了声,知道她不会答应。可玩笑归玩笑,真要是到了不可开交的时候,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现在和月徊商量,弄得与虎谋皮似的,再深聊下去恐怕惹得她不高兴,那又何必。

  他正了脸色,提起了另一桩事,“皇上对宇文贵妃确实偏爱得厉害,皇长子说瞒下就瞒下,连皇后都没告诉。还嘱咐曾鲸不得泄露,说是怕引得贵妃不高兴。”

  月徊讶然,“这不是昏君做派……”话没说完就被梁遇捂住了嘴。

  他朝外头使使眼色,“叫人听见不好听,误以为你因爱生恨。”见她憋得脸红脖子粗,又和缓笑道,“皇上年轻,将来会有很多皇子皇女,这位小皇子就算舍下了,也不会有损大邺根基。他不要,正好咱们要,现成的孩子多好,慢慢带大他,将来他和你亲,与咱们来说,多个孩子多条路。”

  月徊听着他的话,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再细一深究,恍然大悟,“哥哥真是神机妙算!我想好了,回去多认几个孩子,养在一处。将来咱们自己……那个,谁也不知道里头玄机,嘿嘿。”

  梁遇挑着眉,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可她嘴上孩子长孩子短的,却没想过要孩子,须得经历怎样的过程。

  她自己还是个孩子,虽长到十八岁,自小流落在外,没受过宅门府门里的教条,她的心性儿其实比那些闺阁小姐还单纯些。午后清风从撑起的支摘窗下流淌进来,他揽着她,崴身躺倒,看着木作的墙和青瓦房顶,想着等到将来年纪大了,能有这样从容清闲的时光,似乎也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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