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春色 第26章

作者:遥舟无据 标签: 宫廷侯爵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八月,京畿炎热若火炉。

  兰音回娘家省亲已有小半月,崔演虽在第二日晨间便领着家仆前往随州,容璟也命人三催四请的连带了好几道意思要贵妃回宫,可絮絮就是不为所动。

  正是盛夏里头,净池的荷花开得绚丽,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小宫女们身着粉色宫装,怀间揣着几朵荷花,瞧着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容璟忽想起那日承诺的,带兰音泛舟净池。

  她应当是会喜欢的吧。

  “贵妃可启程了?”容璟每日一问。

  往日四喜都斟酌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可今日宫外传来消息说是崔大人在家中敦促贵妃早日回宫,贵妃耐不住唠叨,今早便启程往宫中来了,四喜自早起便一直盼着皇上问这句话呢。

  是以容璟一问了,四喜便笑得眉不见眼:“是了,贵妃今早便启程回宫了,不消两日陛下便能瞧见贵妃了。”

  容璟心情大好。

  恰逢一新进的小宫女手脚毛躁,不仅将贴身的荷包掉在净池里,就连她自个儿也险些落下去,若是换做往日,容璟必要大发雷霆将那宫女训斥一番的,可是今日却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毛躁什么,做事也不仔细些。”

  就连四喜也吃了一惊。

  那小宫女千恩外谢地扣头离去,带着她的姑姑走得远了,才数落起来:“也就是你运气好,碰上今日陛下龙颜大悦。那池水深不可测,陛下想着咱们宫人的安危一贯不许咱们靠近的。”

  小宫女拍了拍胸脯,却不肯相信姑姑的话:“可我瞧着陛下眉目和善,不似要发火的样子。况且姐姐们手里抱着的荷花都是从哪里来的呢,那净池的荷花开得那样的好。”

  姑姑冷笑了一声:“若是净池的荷花允许咱们采摘,你还能瞧见这接天莲叶的景色?进了宫便什么都得学着点,尤其是察言观色。”

  姑姑睨了那小宫女一眼,而后瞧着这一批新进的宫人,指点到:“有点话,我只说一遍,有些错,只能犯一次,若是犯了第二次,那便得瞧你们的造化了。”

  小宫女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却也有一两个不怕死的偷偷抬起头来,瞧着容璟的方向,心中暗叹一句:陛下可真俊哪。

  若能得成皇妃,便只从末等侍婢做起,那也算是——甘之如饴。

  甘凛微学着旁人面上与姑姑俯首帖耳,可心中却是想着:瞧着吧,总有一日,我要飞上枝头。

  八月已近中旬,还有几日便是中秋。

  哥哥离家十数日,她早没了理由再留在家中,况且容璟派来的宫人马不停蹄的一个接一个催问了一遍又一遍。

  父亲与她横眉冷对,阿蒙自也是见不着的。

  况且也不能见。

  这些时日虽在家中,却也没多少安稳。

  絮絮守在这儿,也不过是为了晚一些见到容璟罢了。

  可一日日耗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前些日子崔恕从随州发了信来,说是哥哥在随州一切都安好,同行的薛大人十分稳妥能干,武艺也还不错,不至于叫哥哥一人劳碌。

  只要哥哥好,她便也放心了。

  是时候回宫了,若是这么一直拖下去,保不齐哪一日容璟就发了狠自己跑到清河来将她绑回去。

  “大小姐,可还有什么需要奴婢去办的?”翠屏垂着眉眼,一幅任她差遣的模样。

  絮絮便忽然想起哥哥院子里的葡萄藤,她从前年少时最爱吃那棵树上的葡萄,这么多年了,也不晓得味道变了没有。

  翠屏领了命正要去摘一些葡萄路上用,便瞧见正门里冒出来两个小孩脑袋,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正是崔英和崔旭。

  “大姐姐,我和妹妹想着你最欢喜吃葡萄,便特意去摘了来给你带着,以解思乡之情。”许是素日不怎么亲近,崔旭说话时仍有些淡淡的羞涩感,崔英扯着他的袖子躲在崔旭背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絮絮忍不住逗弄她:“阿英,可有什么话想同大姐姐说的?”

  她自小不与姐妹亲近,年少时的好友也在成康之变中举家失踪,是以很少与女孩子在一块亲近,尤其是以姐姐的身份。

  后宫之中多的是唤姐姐妹妹的,可那里头的姐姐妹妹总无一处真心,絮絮也不爱认。

  “阿英祝大姐姐前途光明,一路荣华,母仪天下。”许是小姑娘不懂得母仪天下的意思,竟这么直白地当着一众人的面说出来了。

  絮絮赶忙捂住她的嘴,小声告诫:“母仪天下可不能乱说,这世间只有皇后一人堪得上母仪天下四个字,大姐姐是万万不敢肖想的。”

  崔英似懂非懂。

  絮絮也不强求她听明白,只是嘱咐府里的管家:“小姐们年岁也大起来了,怎可这般不识诗书的,爹爹一向鼓励女孩也学些学问,你们也该对府中的女儿多上些心。往后我不在家中了,爹爹便靠着阿英她们了。”

  爹爹不想见她,就连今日送别也找了由头没来,只差了管家告诉她,让她一帆风顺。

  老管家忙不迭地点头。

  老爷说大小姐的吩咐便是他的吩咐,只管照着做便是。

  “还有......大公子家的......孩儿,我的侄儿,那孩子可还好,吃得好吗,睡得香吗,你们一定要照顾好他。”终是问到了心中晦涩处,絮絮几乎不敢听老管家的回答。

  老管家并无什么异色,道:“小公子一切都好,只是不大爱同人讲话。”

  “如此......便好。”

  那她便无什么不放心的了,只要阿蒙好,她便一切都安好了。

  马车行驶缓慢,转眼日色西斜,正行到要进京城的一片山谷处,众人行了一日的路早已是疲惫不堪,絮絮也不忍他们负重前行,虽说距离京城不过数里的距离,可到底没必要星夜前行,便准许随从在此地修整一晚,明日再进城。

  林间老鸦叫得厉害,一声啼叫惊走一片飞鸟。

  “扑棱棱”“扑棱棱”

  “什么声音?”絮絮警醒,从前在扬州要日夜防着家里人和城中的地痞流氓找过来,是以絮絮早就养成了浅眠的习惯,便是在宫中高枕安卧这么久也没改掉了去。

  翠屏掀起马车帘子,疑惑道:“奴婢不曾听见什么响动。”

  她也是从乱世里过来的,自然对危险更敏锐些,絮絮从脚踝处摸出一把早早绑在其间的匕首,而后对翠屏道:“去将随扈们唤醒,小心应对着。”

  京城附近一贯太平,哪里来的山匪?

  絮絮此行为了不隐忍而目作的城中普通大户人家的装扮,可也许正是这普通的装扮才叫那些匪徒们动了心思,存心想劫些钱财。

  不消片刻,果真有人摸了过来。

  好在是作了准备,那人还没摸过来便被扈从抓了起啦,扔到絮絮马车前头。

  不过还没完,这不过是个打头的。

  “带下去好好审问。”絮絮对翠屏道。

  先前还觉着是山匪,可这会瞧见真人,那人面上没什么匪气,反倒还有些像当兵的,可是京中守备军不许私自动用,那么想来只可能是某位大人的府兵了。

  只是她初来京城,爹爹这些日子安分守己,在家颐养天年的,会得罪那位大人呢?

  倒叫他们不惜被陛下发现豢养私兵也要除她而后快。

  “大小姐,什么也没问出来,那人自尽了。”翠屏去而复返,不过片刻的功夫,絮絮瞧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只是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外头的场面给震住了。

  几乎是一瞬间的氏。

  山上的人冲下来,与山下的兵打在一块,两厢都不说话,只顾撕打,边打还边寻找着絮絮的位置。

  “大小姐,快些回马车上吧!”翠屏焦急万分生怕她被什么明枪暗箭给伤着了。

  “翠屏,记得留活口。”絮絮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回了马车上。

  翠屏是会武的。

  而容璟派给她的也都是金吾卫中的好手。

  这些人,怕是有来无回了。

  但不管如何,他们要她的命,那这事,就绝对善了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凶手只有一个

第28章 盘问

  贵妃回銮, 陛下晌午便去了承庆殿。

  “陛下。”絮絮正对镜梳妆,长长的发散在脑后,容璟向前, 接过许姑姑手上的象牙梳子,自上而下地替兰音梳起头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他问, 言语中似有不满。

  清河路并不远,靠在京城旁边, 只消翻过一座山便能到了。

  算上来往车程加上停留,十日都是多算了,可这回兰音足足行了有二十多日。

  “朕信中所写, 兰音可看了?”他梳头的手法不甚熟练,远没有许姑姑那样的伶俐,手笨笨的, 常常拽痛她。

  絮絮对着铜镜, 端详着他面上的神色, 容璟目光对着她头顶的发旋,甚是专注。

  “陌上花开, 可缓缓归矣。”足见容璟的急切。

  “臣妾, 颇为思念家乡。”从前在外奔波, 便是偶尔路过家门也不敢进去,在扬州城一呆便是三年光阴,哥哥策马行过, 絮絮也未敢与他相认。

  这会子有了光明正大的机会,她多留些时日,倒也无可厚非。

  容璟淡淡“嗯”了一声。

  “翠屏呢?怎么没瞧见她,你把她留在家里了?”他故意如此问,金吾卫皆是他手下人, 有了什么事自然第一时间与他汇报,自然晓得翠屏同她一起回了宫。

  絮絮将一根簪子斜插在鬓间:“回程途中遇上山匪,臣妾瞧着怪异,便留了活口带回来,这会子,翠屏正在慎刑司督审呢。”

  “陛下,不想知道是何人害的臣妾么?”她似笑非笑。

  容璟蹙了蹙眉头:“难不成,兰音以为匪徒是朕派去的?”

  絮絮摇摇头,站起身来,将他手中的象牙梳子取下,搁在桌上:“臣妾当然不会做这种怀疑,可是陛下未必不会包庇想害臣妾之人。”

  嘴上说着的千好万好终也是虚无,他给的赏赐给的荣宠不过是浮云,终将散去,她只相信自己。

  倘若容璟真的一心为她,那哥哥又何必去那样的凶险地方。

  虽说崔恕从前头传了消息回来,信上说他们一切都好,哥哥也没有犯病,可絮絮晓得,崔恕一贯报喜不报忧,哥哥有什么也都是自己抗着。

  可越是这样,就越令她揪心。

  有时候坏消息也是个消息,总比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好。

  这回的这个人敢趁此时行刺她,想必也是图谋已久了,后宫中瞧她不顺眼的人多了去,大到皇后,小到一个微末不起眼的小宫女,未必不曾怨恨她成了她们的绊脚石。

  若是不清除干净,那她才是在后宫中如履薄冰。

  约莫一二时辰后,絮絮正同容璟用着饭呢,慎刑司的便打发了人来报消息。

  “参见陛下、贵妃娘娘,行刺的人里头,打死了两个,还剩下三个,终于吐口了。”那小太监抬眼望了一记絮絮,而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谁?”折腾了这么久,她不过是要一个人的名字,谋害她的那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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