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三嫁 第14章

作者:读读 标签: 古代言情

  丁张过来与钱娇娘报上个月的开销,特别列了张单子,上边全是冯语嫣要的补物,清雅扯过来仔细一看,血燕人参大阿胶,样样不少,天天不落。清雅匪夷所思,“这冯小姐没流鼻血?”天天这么补,菩萨都受不了!

  “冯小姐说她体弱内虚,徐嬷嬷给她开的药方就是这些。”

  钱娇娘一心写她的一横一竖,“她要吃什么就给她吃什么,反正侯爷也不差这点。”

  丁张应诺着退下了,清雅将单子扔在桌上,“那一万六千两银子,你就不管了?”

  钱娇娘与清雅抓了账房来问了个详细,将那两月的花销又重新盘了一遍,虽因侯爷之事花费较往日多,但有迹可循的账是四千两,其余一万六千两,都是冯语嫣拿走了。当是她说借给家里添置田产的银子,就分两次拿了九千两银票,账房说她在借薄上画了押,但不知怎地,那借薄与账本一齐不见了。账房指天发誓,他说的决无半句虚假。

  库房钥匙只有管家与冯语嫣有,账房只管记账,不大像说谎,钱娇娘寻思着,若是周牧捣鬼,他就不会去找她救侯爷,而应趁乱逃跑才是。后来钱娇娘再审周牧,周牧全都招了,他是怕冯语嫣拿了银子有心离开,才求助于她。

  冯语嫣一面儿拿银票,一面儿对邢慕铮不闻不问。钱娇娘细想都有些害怕,原以为她是真怕侯爷发狂,不想她也许是……

  “管,当然得管,但得找机会。”那李清泉生怕他家大帅的子嗣有闪失,给丑儿寻了两个兵当小厮,又派了人在冯语嫣院门口守着。倒是公正得很,钱娇娘怕这会儿跑去质问她银两的事儿,那体弱内虚的小姐眼一翻头一歪,李大人恐怕又要上门来了。“我让你办的事儿,办成了么?”

  “好不容易找着一个。”

  “那就……”

  坐在摇椅上的定西侯啊了一声,练着字说着话的钱娇娘顿时放下毛笔,走到他跟前,摸摸他的额头,出了些薄汗,她拿出帕子替他擦干,又摸摸他的后背,没出汗。

  定西侯又嘿嘿傻笑。钱娇娘道:“只出了一点汗也叫,愈发娇气了!”

  邢慕铮瞅着钱娇娘,这妇人,说归说,他一有不适,她总马上明白。

  清雅的美眸注视着他俩,丈夫微笑端坐,贤惠妻子在旁照料,若不细看,倒还真有些伉俪情深的意思。

  钱娇娘又回到桌旁坐下继续练字,清雅缓缓开口,“你真不气么?”

  钱娇娘重新拿笔,“气什么?”

  “冯语嫣肚子里的孩子。”

  钱娇娘手下一顿,她刮了刮墨,“为何气?气什么?”

  清雅没说话,指了指邢慕铮。

  钱娇娘顺着她的手指睨了一眼,好笑道:“怎么又提这事儿?”

  清雅道:“娇娘,你可别哄我,定西侯对你不闻不问,你却还对他这么好,我可不信你真对他没有情。”

  钱娇娘慢悠悠地道,她沉稳下笔,手腕轻轻一转,打了个点儿。“那你可真错了,若是作丈夫,我还真瞧不上侯爷。”

  邢慕铮不想自己瞧不上人家,人家也瞧不上自己,好极了,真是好极了。他身居高位,家财万贯,无数好人家抢着要将自家娇娇女送来与他作妾,她为甚瞧不上她?

  “这话怎么讲?”

  “我呀,最瞧不上男人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一根棒子还捅几个窝?”

  清雅红了一张大花脸,“娇娘,你可真能说!”

  钱娇娘撇撇嘴,“本来就是,话糙理不糙,大户人家花花肠子就是多,什么平妻贵妾贱妾,说到底都是糟蹋女儿家,我呸!”

  “你也觉着不成么?”清雅喃喃道。

  “当然不成!我现在老后悔了。”钱娇娘放下毛笔,“当年我们村里的铁牛哥对我可好了,摘地里的野花做成花冠送给我,还偷偷拿他家的红薯分给我吃。我爹娘要发卖我,铁牛哥气得都哭了,要跟我私奔,我那会儿怎么傻里傻气的,没答应。现下想想,我要是真跟铁牛哥跑了,说不准日子过得有多舒坦。”

  不想做他的妻,反而愿意跟“铁牛哥”私奔。邢慕铮不想自个儿竟比不过一个农夫,还是娇娘其实早已情根深重,爱那铁牛哥而不自知?但她既为他的妻,竟还胆敢日日想别的汉子。她怕是太缺心眼了,不杀了她那铁牛哥,她不知道他的手段!

  邢慕铮骤起的杀意如闪电划过,他道一声要糟,鬼东西已暴跳而起,一脚将木桌踢翻,钱娇娘还未来得及反应,忽而眼前一片昏暗,她整个身子被打飞,直直撞上了床尾,而脑袋更是撞在床柱上,她骤然倒地,躺在地下闷哼一声后就没声儿了。

第二十四章

  邢慕铮眼睁睁地看着钱娇娘被自己打飞出去,他想去看娇娘伤势,鬼东西却还在放肆撒野。

  惊慌失措的清雅狼狈躲过定西侯乱挥的铁拳,见娇娘仰头朝上,眼睛紧闭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她失声大叫,“娇娘!”

  外边的阿大与吴顺子听见巨响,急急忙冲了进来,阿大叫吴顺子先护两人出去,一看清雅在角落惊恐发抖,环视一圈竟没看见大帅夫人,再一细看,躺在床边地下的不是夫人又是哪个?见钱娇娘一动不动,阿大吓得魂都飞了,他赶忙上前抱住邢慕铮,让吴顺子把钱娇娘带出去。王勇跟着进来,瞪眼一看也吓坏了。他也赶紧紧邢慕铮,好让吴顺子与清雅能安全将钱娇娘送出去。

  定西侯蓦然停住了,叫也不叫,动也不动。紧抱着他的二人还犹豫地不敢撒手,定西侯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阿大暂且松了口气,大帅一哭就不会发狂了。“你快去帮顺子,将夫人抬到她屋里去!”阿大与王勇道,王勇不敢迟疑,忙与吴顺子将钱娇娘抬了出去。清雅叫了钱娇娘两声,娇娘连点声儿都不出,额头上竟然汨汨地流着血。

  “娇娘活着么,她还活着么?”清雅红了眼眶,她追在后面紧紧问。

  “活着活着,夫人还活着,清雅姑娘,你快去请个好大夫来!”吴顺子道。

  清雅傻愣愣地抹去不知什么时候滑下脸庞的眼泪,她用力应了一声,抓着裙摆转身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出门外。

  守门的吴江瞧清雅惊慌失措地冲出来,忙拦住她问:“清雅姑娘,怎么了,你这么慌慌张张去哪儿?”

  清雅道:“夫人被侯爷打了,受了重伤,我去叫大夫!”

  “什么?那我去叫,我跑得快些!”

  清雅一愣,慌乱点头,“行行行,好好好,你快去,快去!找着大夫就回来,千万别磨蹭!”

  “得令!你快回去照顾夫人罢,我去去就回!”

  清雅盯着吴江飞似的跑走了,她紧抿了嘴唇,转头对另一守门的徐国义道:“你去城南老巷口找一个姓白的女大夫,听说她医术很是高明,你去将她请来,还有,记住,要快!”

  吴江跑去西边的下人院子,一问才知替府里妇人治病的徐嬷嬷被冯小姐接到了她的院子里,吴江又拔腿横穿侯府跑到冯语嫣的院子,守门的是自己人李小虎,吴江火急火燎地让他叫徐嬷嬷出来,过了一会儿,李小虎跑出来,却说是冯语小姐说肚子疼,要让徐嬷嬷守着。

  “哎呀,不成不成,夫人那边儿急些!”吴江气急败坏,也顾不得那么多直直冲进了院子,院里的丫头们都叫起来,冯语嫣与徐嬷嬷在东厢房里说话,听见吵闹声叫叶奶娘出去看看。谁知一个男子声音在外大叫,“徐嬷嬷,徐嬷嬷在哪?你快出来,快跟我去给夫人看病!”

  钱娇娘病了?冯语嫣听了眼珠一转,她站起来,扶着腰走到堂屋,秀眉一竖,“吵什么,哪来的奴才不懂规矩,跑到我院里来叫唤?”

  吴江抹去满头大汗,“冯小姐,夫人突然不适,属下来请徐嬷嬷给夫人看病!”

  “不适?她有什么不适?”

  “唉,详细情形属下也不知,总之,让徐嬷嬷跟属下走罢!”

  冯语嫣眼珠子提溜溜地转,吴江哪有那个耐心等她想明白,他扯了徐嬷嬷就跑,“徐嬷嬷,你快来跟我走罢!”

  “唉唉唉,你别拉我呀,我跑不动,跑不动!”

  冯语嫣没有叫人拦他们,反而一个劲地推叶奶娘,“你快叫人跟去看看,钱娇娘一定出事了!”

  ***

  四脚朝天的木桌磕裂了一角,砚台与娇娘练习的纸笔凌乱掉落在地,墨汁的臭气夹杂着血腥气息不时地飘进邢慕铮的鼻间,阿大拿袖子揩去床柱上的血迹。他看向定西侯,他坐在床上,还不停地大哭。

  屋子里只有阿大陪着邢慕铮,东西厢房隔得有些远,邢慕铮听不见东厢房的一丁点动静。他还记得方才被抬出去的钱娇娘惨白的脸庞,以及清雅声声问她是否还活着。他想亲眼看个究竟,身子却完全不听使唤,傻坐在这儿只知道哭。他到底哭些什么!邢慕铮恼火。

  邢慕铮从没想过会伤及娇娘,他甚至没发觉瞬间的杀意是那般凶狠。虽自己的身体,邢慕铮却不知他方才抡娇娘的那一手有多重。她应只撞到了床柱昏过去罢了,应当没有生命危险。是了,娇娘又不是娇弱小姐,她哪里那般脆弱。邢慕铮此刻全不想忆起自己一拳打碎敌人脑袋的丰功伟绩。

  “阿大!”王勇跑了进来,“大帅如何?”

  “大帅应无大碍,只是奇怪一直哭,以前也不曾有这情形。夫人呢,夫人怎么样?”

  王勇唉了一声,邢慕铮心一紧。

  “夫人看样子伤得很重,撞了个窟窿出来,顺子替她敷了药,找了些冰来敷着,血该是止住了,只是夫人气息弱得很,我有些害怕……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以前很多兄弟脑瓜子受了伤,当下没什么事,活蹦乱跳的,可过了几天,走着走着路,就没了!”王勇忧心忡忡。

  阿大道:“简大夫说是那是脑袋外边的血止住了,脑袋里边的血没止住。夫人,应该不会罢……”阿大说这话没有底气,依现场的痕迹看,像是夫人在桌边时便大帅打飞到床边去的,夫人直接就昏死了,想大帅的拳头……可大帅他发狂前应当有预兆才是,可今儿他在外边着实没听见什么叫声,就听见掀翻桌子的巨响。

  定西侯吼了一声,还在哭。

  二人吓了一跳,王勇道:“大帅难道听得明白咱们在说些什么?”

  阿大道:“若这些都能听明白,大帅还会发狂么?”

  王勇挠挠脑袋,“也是。那你说……现在该咋办?大帅……”

  厅堂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还有一个大嗓门,“清雅姑娘,清雅姑娘,我把徐嬷嬷给带来了!”

第二十五章

  阿大和王勇听出是吴江的声音,阿大对王勇道:“你出去看看,倒碗羊奶过来。”

  王勇跨出门槛,正好瞧见清雅自东厢房匆匆而出,“怎么这么慢!”

  “我不知道徐嬷嬷在冯小姐屋里,因此白跑了一圈。”吴江喘着气道,后背都湿透了。

  徐嬷嬷是个四十来岁的女大夫,一路被吴江拽来,坐在椅上用手扇着风喘大气,清雅一把将她拉起来,“夫人受伤了,徐嬷嬷,你进来看看罢。”徐嬷嬷是府里惟一养的大夫,原是在宫里给后妃们看病的,是天家给邢慕铮的众多仆从赏赐之一。清雅原不愿叫她,可惟她是近的,情况紧急,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不过在进去前,清雅扯着徐嬷嬷厉声道:“徐嬷嬷,你好好地看病,夫人若是被你治得有什么闪失,休怪你那小孙儿也有闪失!”

  徐嬷嬷苦着脸道:“姑娘,您就别为难老身了,老身尽力便是。”

  吴顺子站在床头,见徐嬷嬷与清雅进来,自发地闪到了一旁。冯语嫣院子里的丫头画儿悄悄儿跑了进来立在门边偷偷朝里张望。

  徐嬷嬷不敢怠慢,上前一看,钱娇娘双目紧闭躺在床上,脸庞与嘴唇都跟雪似的,没有一点儿血色。她的额上压着一个布袋子,里头应是冰坨子。徐嬷嬷小心拿开布包一看,她滴个乖乖,好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她替钱娇娘细细把了脉,将她的眼皮用两指撑起来瞧了瞧,因问道:“夫人是如何受的伤?”

  清雅恨恨道:“撞床柱上了。”

  徐嬷嬷诧异地扭头看清雅一眼,清雅道:“其他的你别管,就是撞上了!”

  徐嬷嬷连连应声,又回头拿起冰袋细细看她的伤口。

  画儿听到此处,兴奋地转身跑了。

  冯语嫣一直在屋子等画儿的消息,画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小姐,小姐,大事儿,发生大事儿了!”

  “什么大事?”叶奶娘抢先道,“小蹄子,好好给我说!”

  “小姐,奴婢方才自夫人院中回来,看见夫人脑袋上缠着纱布在床上躺着,一声也不出!徐嬷嬷问夫人是如何受的伤,那叫清雅的丫头说是撞床柱上了。奴婢想着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会好端端地往床柱子上撞,况且清雅一脸遮遮掩掩,奴婢猜想一定是侯爷把夫人给打了,因此才撞上了床柱!”

  冯语嫣眼前一亮,她站起来揉着帕子来回踱步,“定是如此,她活该!”叫她逞能,她以为能救那个疯子了?现下该她好受的了!

  “可不是她活该么,钱氏以为她是那观音菩萨,自个儿就能救侯爷,”叶奶娘附和一句,“小姐,那咱们……”

  冯语嫣笑了,“既然她受了伤,侯爷没人照顾,自是得咱们来照顾了。快去把李清泉叫来,我要跟他商议大事!”

  李清泉不等冯语嫣差人去叫他叫来了,徐国义骑了马去城南寻了白大夫前,顺道去了一趟李府,因李清泉曾嘱咐过他俩,院中若有大事儿发生,就立刻来通知他。李清泉恰好回府,他一听连水也来不及喝一口,匆匆赶来了侯府。

  李清泉一路自闹市策马而过,马蹄在青石板上扬起一阵尘土。途中还碰上了知州谢章的官轿,他及时调转马头自一小巷绕走。这谢章每碰上他一回,总要问大帅一回。他虽已说大帅病中不能见客,谢玉还纠缠不休问何时能去侯府探病。

  李清泉在侯府门前下了马,早有小厮跑来等候,接过他的缰绳和马鞭,塞了一把干草进马嘴。李清泉看看四周,擦了擦汗跨上台阶。他忧心忡忡,他不知钱娇娘究竟伤势如何,他更在意倘若她受了重伤无法照料大帅,那大帅的日常起居又当叫何人照料?这说起照顾病人,自还是妇道人家细心些。

  “李爷,奴才正想去寻您,您这就来了!”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厮突然窜出来,对李清泉咧着嘴笑,“冯小姐有请,说是有要紧事与您商议。”李清泉不耐烦地摆摆手,“爷正忙着呢!”

  李清泉不听那小厮叫唤,一路走到钱娇娘的院前,守门的只有吴江,徐国义还未回来。李清泉踏进院中,先是闻到了一阵浓浓的药香,顺着风自后院飘来。院子里没人,钱娇娘的葡萄架孤伶伶地立在那儿,底下的菜叶打蔫了,四方小院里静得令人发慌,仿佛一股死气在空中盘旋。

  李清泉步入西厢房,邢慕铮仍坐在床上,啊啊地叫,声音虽低,但一声接着一声。好似随时随地就要发狂。阿大和王勇都在一旁候着,手足无措。

  “大帅这是怎么了?他莫非又要发病了?”李清泉向邢慕铮抱拳行了礼,忙问两人道。

  阿大道:“咱们也不知道哇,向来是夫人照顾,大帅一有不适夫人就明白了,可咱们羊奶也喂了,汗也擦了,就是不知大帅为何还不耐烦。”

  蠢才,我是叫你扶我过去看娇娘。邢慕铮暗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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