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三嫁 第37章

作者:读读 标签: 古代言情

第七十九章

  邢慕铮耳力好,钱娇娘先前的话他也都听得一清二楚,他气得差点内伤,她这是嫁他瞎了眼还是救他瞎了眼了?

  雨渐渐停歇了,邢慕铮吩咐赶路,因着才下了雨,路湿泥泞,不适宜学骑马,邢慕铮这回没有强行拉钱娇娘上马,也叫邢平淳回马车里坐着。

  邢平淳迟疑了一会,刘英摩挲他道:“乖儿,你不愿与你娘坐,就来跟姨奶奶一块坐!姨奶奶疼你!我们这么乖巧的娃,可不能平白受了气。”

  邢慕铮站在不远处,睨了邢平淳一眼。

  邢平淳有些动摇了,但刘英扯着他走了几步,他还抽出了手,摇摇头道:“姨阿奶,我还是去娘的马车里坐罢!”

  说着他便跑走了,刘英叫了两声没叫回来,只能咬牙作罢。

  邢平淳到了钱娇娘的马车前,也不叫人搀扶,撑着车板跳了上去。钱娇娘在里头已经坐定了,见他进来冷了脸,“出去。”

  清雅替邢平淳委屈,虽然这糖人什么的大人不稀罕,小娃儿总稀罕得紧,瞧他刚才那会儿得瑟的样儿,娇娘打掉他的糖人也着实过份了些。丑儿哭哭也不大闹,娇娘怎地这会儿还不饶人?

  邢平淳瘪了嘴,但他没出去,不仅不出去,还一屁股坐在钱娇娘身边,抱着她胳膊往她怀里钻,钱娇娘推他,他还与她较劲,反正就是要黏在她身上就是了。

  清雅原是提着心,见状不由失笑,这娘俩。

  “邢平淳,你还挨着我做甚?边儿去。”

  “娘,娘,我错了还不成嘛?糖人我也没吃着,我可想吃了你也不给我吃,我也生气!你好歹先跟我说说为甚不叫我吃呀!”邢平淳腆着脸往钱娇娘身上倒,嘴里还头头是道。

  钱娇娘道:“那吹糖人一不小心就能把自己口水吹进去,糖还能吃么?你也不嫌恶心!那吹糖人的小哥就在面前,我还能当着他面讲?我叫你不吃自有我的道理,你就屁颠颠地非得要吃!”

  “原来是这么回事!娘,我错了,我再也不吃吹糖人了,以后你就买画的糖人给我吃!娘,好娘,你别生气了!”

  钱娇娘冷笑,“我给你买个屁!你不是拿着你爹的钱就敢对我做鬼脸了,以后你拍你爹的马屁去,我什么都不给你买。”

  “我不,我就要娘买,娘买的香……”

  邢慕铮伫立在马车外,听得一清二楚。他摇摇头,扯了扯唇角。

  这日虽道路艰难,走起来却比昨日还快。少了两个学骑马的,驾马的和赶车的都是一把好手,只是苦了田家父子,好几回差点摔下马去。

  然而路上出了些小状况,一行人未能在天黑前赶至下个落脚处,邢慕铮便寻了一处靠树林的溪流边,命人安营扎寨。

  邢慕铮行军多年,早已习惯了露宿野外,他也并不担心娇娘,因为马车将坐板放下就可以当床歇息,他让人带了薄褥子与毛毯,她与清雅睡着正好合适。

  邢平淳一听要在外边露宿,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他一会儿捡石头去打水漂,一会儿叫田勇章去树林里捉甲虫,可怜田勇章一路骑马浑身骨头都要断了,才想坐下又被拉起来,差点就想发少爷脾气。幸亏王勇说带邢平淳去打野味,邢平淳扭头便放开了田勇章,撒丫子跟着王勇跑了。

  等阿大他们把营帐紮好,邢平淳就跟王勇回来了,他左手抓着一只血淋淋的野兔,右手抓一只歪了脖子的野鸡,正是打猎的战利品。

  邢平淳献宝似的拿去给正在烧水的钱娇娘看,钱娇娘看了果然双眼发亮,“烤来吃!”

  清雅看野鸡也就罢了,那灰兔子毛绒绒的,看上去就可怜又可爱,不忍它也成了盘中餐,邢平淳不以为意道:“清雅姐姐,咱们不杀它,就是咱们饿肚子,饿肚子可难受了!”

  王勇撸了袖子,对钱娇娘笑道:“夫人,不是我自夸,我烤兔子的功夫那是数一数二的,外焦里嫩!”

  钱娇娘也笑了,“那好,我们来褪了毛,就让你这大厨来显功夫!”

  邢平淳又提溜着野兔野鸡到邢慕铮和刘英等人面前显摆一圈,回来又帮着添柴烧火,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儿就满头大汗,钱娇娘道:“瞧你热的,下河去洗一洗。”

  邢平淳一听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衣裳,跑到溪边扑通一声跳了进去。溪水不深,声响还挺大,又在缠着邢慕铮说旧事的刘英等人都吓了一跳。他们齐齐望向发声处,只见一个小脑袋冒了出来,对着大伙招手,“好凉快呀!还有谁来!”

  “哎呀,是我那乖孙!”怎么跟个野猴儿似的,哪里像个侯门少爷?果然还是村姑养出来的娃,上不了台面。刘英眼里闪过嫌恶。还说今儿挑拨挑拨这母子俩的关系,不想一个下午又好了。

  “娘,娘,你来不来?水可凉快了!”邢平淳喊道。

  邢慕铮闻言动了动眉头,钱娇娘抹了把汗,头也不回,“我没空,你自己玩!”

  刘英赶到溪边,慈爱笑道:“淳儿,快上来,水凉,仔细生病!”

  “没事儿,姨阿奶,我好着哩!”邢平淳一个扎头又埋进水里,在溪水里就跟小鱼儿似的。

  钱娇娘见清雅抱了一小把柴火过来,对她摆手道:“你不必干这些,你去看着丑儿罢,叫他玩一会就上来。”

  清雅果然去了,钱娇娘烧了开水把野鸡往锅里过了水,扔出来正要拔毛,王勇赶紧过来,“夫人,这些活就我来干罢!”

  钱娇娘道:“没事儿,我来拔鸡毛,你把兔子烫烫把毛拔了,咱们一起干动作快些。”

  王勇应了一声,拧着一旁兔子的耳朵扔进锅里,搅和搅和又拧出来,才扔下眼前突然阴影,二人之间突然蹲下一个人来,钱娇娘一定睛,只见邢慕铮不嫌烫地抓过兔子,低着头就开始熟练拔毛。

第八十章

  邢慕铮自然也干过这活,只是很久不用他亲自动手了。王勇就从没见过,他忙道:“大帅,还是让属下来吧!”

  “……不必。”

  邢慕铮体型高大,蹲下来也是很大一只,长腿即便叠起了,占的地儿还是很宽。几乎要挤到钱娇娘。钱娇娘顿时觉着这没门没窗的地儿逼仄起来,她顿一顿,放下拔了一半的野鸡,站起来笑笑,“王勇,那你跟你们大帅拔毛罢,我去烧饭。”

  说罢也不管王勇答不答应,就径直去了,王勇摸摸脑袋,一低头收到邢慕铮一双冷眼。他暗自叫苦,他又哪儿得罪了大帅!

  刘英叫不动邢平淳,回头看见邢慕铮居然在拔兔毛,天要塌下来了一般叫道:“外甥,你怎地干这种脏活!俗话说君子远庖厨,你又是这么体面的人,怎么还干这事儿?钱氏,钱氏,你在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做事!”

  钱娇娘正在上游淘米,离得有些远,她假装没听见,刘英又尖叫两声,她还是悠闲抓着锅里的米。刘英气得跺脚。

  邢慕铮道:“姨妈,不必叫她,不过一点小事。”

  刘英道:“这怎么能是小事!男子下厨,可是折福气的呀!这钱氏一点道理也不懂,唉!慕铮你快歇着,我来!”

  说着刘英卷起袖子要自己上,邢慕铮推辞,刘英却非得要他住手,争这些略显丢人,邢慕铮只得放下手中的活,其实有这打扰的功夫,他都能将兔子毛拔干净了。

  钱娇娘不回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故作不知,沿着溪边走到清雅旁,与她看了邢平淳在水里狗刨了一会,只觉身上黏糊糊也直想水中玩玩。

  待她叫了邢平淳上岸,钱娇娘这才端着锅慢悠悠地回来,一见刘英在拔兔子毛,故作惊讶,“姨妈怎么是你在拔毛?王勇你这干的什么事儿,姨妈远来是客,怎能叫她干活?”

  王勇:“……”他算是明白了,不明不白的总是他。

  刘英想自己是来当主子的,反而还拔上毛了,心里憋了气,但这么多人又不好发作,兔子毛也已经拔完了,她只能大方道:“都是一家人,多大点事!”

  钱娇娘连连作叹,放下锅子就拉起刘英再不叫她做了,自己装模作样拔了两下细毛,扔回去给王勇,说是看他本事了。

  结果王勇的确没吹牛,他剖干净了野鸡野兔,拿了两把在火上烤过的剑穿过野味,架在阿大他们准备好的火堆上,烤着烤着香味就出来了,邢平淳和田勇章等人口水都流了一地。等烤好王勇撕下一只兔腿来,邢平淳的口水都要流成河了。

  王勇将兔腿用干净的油布乘着双手捧给邢慕铮,邢慕铮让田林文与刘英吃,田林文连连摆手,再三推让,邢慕铮又让给钱娇娘吃,钱娇娘可不跟他客气,接过来就撕了一块吃进嘴里,皮脆肉嫩,真是人间美味。

  刘英暗自气恼,早知道是她吃,还不如自己吃!

  邢平淳馋得快咬舌头了,钱娇娘撕了一块给清雅,才撕了一块给他,邢平淳连手都不及去接,就着钱娇娘的手就啊呜一口吃进嘴里,吃完了大呼好吃好吃。

  王勇又撕了一只兔腿,邢慕铮是个实在人,田林文他们让过了,他也就不再让了,抓起来就吃,看着对面的妻儿,突然也觉这吃了多回的烤兔美味起来。

  田家人暗地里吞口水,幸亏一只兔大,他们还能分上几块兔肉。大家也都饿了,各自吃得津津有味。

  邢平淳啃着兔腿骨,忽而记起一件事来,他放下骨头,脆生生地道:“姨阿奶,我娘下午与我说了,她是怕吹糖人的吹了口水进去,叫人吃着不干净,因而不叫我吃。”

  刘英一愣,不想这村姑还这么爱干净,只是这娃儿告诉她作甚,她又不吃那些小娃儿东西。她敷衍应一声,继续吃她的兔肉。

  邢平淳又道:“我们都错怪我娘了,我下午朝我娘道歉了。”

  这是显摆他有礼还是怎地?刘英继续敷衍道:“好孩子,好孩子。”

  “姨阿奶,”邢平淳继续一本正经道,“您早晨护我,骂了我娘,原是骂错了,您也该向我娘道歉。”

  围着篝火旁的众人皆是一愣,清雅喜得推钱娇娘,这儿子,可是没白养了!

第八十一章

  钱娇娘着实也没料到邢平淳不仅记得刘英早上借故骂了她,竟然还这么护着她。她钱娇娘这一辈子的福分,全在这儿子身上了。这叫她怎么忍心离了他。

  钱娇娘直想抱着儿子大亲一口,她憋住笑意,看刘英滑稽的神情变化。

  田碧莲道:“你这小子好没良心,我娘护你,你还不惜好!”

  “姨阿奶对我好,就像我亲阿奶一样,可是我娘受了委屈,姨阿奶道声歉,我娘就不委屈了。”邢平淳道。

  刘英尴尬笑笑,“我是长辈,你娘是晚辈,哪有长辈向晚辈道歉的道理?就算我错骂了你娘,你娘也得忍着听着,这是礼法。”

  邢平淳瞪大了双眼,“哪有这般道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可是圣人说的!我娘上回错怪了我,就向我道歉了。我娘说人总会犯错误伤了人,错了得赔礼道歉,人就不伤心了。”

  邢慕铮闻言一顿。

  刘英道:“那是你娘不知礼数,哪有这荒唐的事,大大乱了礼法!”刘英扔下碗筷,气呼呼地走了。田林文见状,重重叹了一声,也站起来甩袖走了。

  田勇章道:“邢平淳,你惹我爹娘生气了,他们可是你的姨阿爷姨阿奶,你怎地不去向他们道歉?”

  邢平淳拧了眉,黑白分明的大眼中透着不解。他不明白这世间本就是对是对,错就是错,为何道歉就是不知礼数?他又没说错什么,为甚要去道歉?

  邢平淳有些坐立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邢慕铮这时发话了,“吃饭。”

  邢平淳一听,这才放下心里来,继续啃他的兔腿骨头。

  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夜里大家各自在马车与帐篷里安睡了。半夜里钱娇娘悄悄起身,没有惊动身边的清雅,她轻轻跳下马车。马车和帐篷围了个半圆,中间烧着一团大火。吴顺子在火堆旁抱着一把剑打嗑睡。

  周围安静无声,一轮半圆的银月挂在天空,围着繁多星子,亮堂堂地美得很,银光也将地面照得明亮,连石子儿都看得清。钱娇娘借着月色,悄无声息地走进树林中。

  这林子并不大,月光还能洒得进来,还有另一种光在林中飞舞,围着钱娇娘打转,钱娇娘带笑欣赏了片刻,从袖中拿出一个她巴掌大的空心竹圆球,这是她饭后闲来无事编好的,她打开盖子,将里头套了层轻纱,顺着弱小绿光飞舞的方向轻轻划去,一团光亮便进了圆球内,这便是萤虫。

  钱娇娘捉了十来只,照得圆球闪闪发亮,似一颗夜明珠。这是钱娇娘捉来打算明儿给邢平淳玩的,他今天都这么护她这个娘了,她得疼疼他。

  钱娇娘满意地看了竹球一眼,擦擦额上的汗,被潺潺的水声吸引,不远处就是小溪流,在月色波光粼粼。钱娇娘浑身黏得慌,想想过去用水掬了把脸,捞了衣袖擦了擦胳膊,果然清爽许多。她犹不满足,爽性将竹球放置一旁,脱了鞋袜,卷了裤腿,伸进水里洗脚。

  夜里的水更凉了,但钱娇娘身子热,浸着正舒服。钱娇娘在水中翘起脚尖,玩着水,悠悠哼起了歌。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咚!”

  什么东西猛然落水,溅得钱娇娘脸上几滴水花。钱娇娘吓了一跳,瞪眼看银光凌乱的水面,水面却再次陷入沉寂。

  什么鬼东西,难不成从天上掉下来死物不成?钱娇娘转头,邢慕铮竟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臭着脸盯着她。

  他走路一点声响也没有的么?这厮怕不是个刺客出身。

  “难听,换一曲。”邢慕铮命令她。

  她唱她的,难不难听与他有甚相干?还有脸叫她换一曲。钱娇娘恼怒,扭头不理他。原以为他没趣便走了,但邢慕铮久久听不见声响,也不走。钱娇娘侧目偷瞄,只见他的视线,在她的腿上。

  燮朝好人家的女子,自是不能露胳膊露腿。钱娇娘就听说了一个打铁匠的女儿,她不愿嫁给她爹的徒弟,那徒弟就听他师父的,偷偷跑到河边去看铁匠女儿洗衣裳,铁匠女儿被看见了胳膊,不得已嫁给了徒弟。

  钱娇娘不拘小节,干活时嫌衣袖碍事总卷袖子,但腿还从未叫人瞧了去……除了邢慕铮。

  这会儿就好像有千万条小鱼在水底碰她似的,钱娇娘浑身不自在,脚趾在水下蜷成一团,她低喝道:“你别看!”

  邢慕铮微仰下巴,“你是我的妇人,我为甚不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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