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蔻 第20章

作者:不止是颗菜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明檀怔住了。

  这就是定北王殿下么。

  是……是不是搞错了。

  念头方一闪而过,便有人撩帘入帐,为她解惑。

  “王爷,宫中传信。”

  来人单膝叩地参禀,话头特地停了一瞬,余光瞥见前头那不懂事的小婢女竟无回避之意,且王爷好像也没挥退的意思,他有些迟疑。

  江绪抬眼,睥睨疏淡道:“说。”

  “是。”来人垂首拱手,继续道,“宫中传信,王爷所书《励军束伍论》,圣上着意命翰林院誊抄,并与王爷先前所书数篇兵法论则整理成册,不知王爷有何示意?”

  “谨遵圣意即可。”

  “是。那…属下告退。”

  来人又扫了眼小婢女。

  然此刻小婢女满脑子都在想:还会写文章?虽是与行军打仗有关的兵法,但能自行成论便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领兵打仗之将帅,对兵法有点儿自己的见解实属正常,可不是所有将帅都能将自己的见解好生表述出来。

  就像她爹与她舅舅,她爹追文赏雅还勉强能说出个一二三四,可她舅舅空有一身本领,每回一开口就是些个大白话,莫说论著了,把想法说清楚都不容易,所以她这未来夫君还挺——

  “你还在这干什么?”

  明檀正想得入神,忽而有道声音打断她,与浸在冰鉴中的荷叶粥般,都带着消暑的凉意。

  她打了个激灵,慌乱间囫囵与那道平静视线对了一瞬,又忙垂下来,软声告了个罪:“王爷恕罪,奴婢这便走。”

  她不甚熟练地收拾着空碗与食盒,匆匆福礼告退。回身往外时,步子都比平日要快上不少。

  江绪扫了眼她娇小薄瘦的背影,复而垂眸理事,倒也瞧不出什么多余情绪。

  -

  “怎么样怎么样?”出了营帐,离远了些,白敏敏忙小声追问。

  明檀抿唇不言,一张小脸还紧张得泛着白。

  待与沈画会了面,一道出了京畿大营,白敏敏已是急到不行,围着明檀团团转道:“我的小祖宗,你倒是说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的都吓呆了?”

  晌午正是天热,明檀嗓子都有些发干,她缓了缓紧张情绪,艰难咽了下口水,出言道:“确…确实极有威势。”

  “……”

  完了,还真和野豕似的。

  白敏敏脑袋嗡了几息,眼前似是闪过一顷白光,站太阳底下,人都晕乎得晃了晃。

  好半晌,她回过神,忽又按住明檀肩膀,自己都心里没底地安慰道:“莫慌,莫慌!我来想想办法。”

  白敏敏在想主意上素来算不上十分靠谱之人,这会儿脑海中满是从前看过的那些个才子佳人的话本,那些话本中,倒不乏千金小姐与穷书生想方设法夜奔逃婚之事。

  她灵光一闪,忙道:“有了,不若回去禀了我父亲,就说定北王殿下形容丑陋十分粗鄙,你委实是不愿嫁,我与你一道磨着我父亲,让他为你周全,到时再安排一场不慎失足、溺死出殡即可!”

  “只不过如此一来,阿檀你怕是无法再留在上京了,以后你便隐姓埋名,去江南富庶之地,父亲定会为你寻一户好人家,保你此生富贵无忧。”说到此处,白敏敏眼中还泪光盈动起来,“虽然以后再难相见,但这也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想,我与婉婉在京城,一定会时时想念你的。”

  “相貌当真,粗鄙至此……了吗?”沈画犹疑。

  白敏敏:“那必然是粗鄙不堪,形容野豕——”

  明檀先前一直走神回想着那人的样貌神情,听得沈画所言“相貌”二字才反应过来,想都没想便掷地有声地反驳道:“谁说他粗鄙了?谁说我不愿嫁了?定北王妃之位一定必须即便死都是本小姐的!”

  “……?”

  白敏敏与沈画都被她驳得怔了一瞬,还不由得对视了眼。

  明檀懒得解释:“快随我去趟周府。”

  “去…去找婉婉?就穿成这样去?”

  明檀上下扫了自己一眼,差点忘了,现在还是身丫鬟打扮,且姑娘家家白日在外招摇到底不好。也罢,是她太心急了。

  想到这,明檀又改了主意。先是依原路回了府,又另写了封信,着人送去给周静婉。

  一直等到日暮时分,周静婉终于派了小丫头上门,送来几页最新誊抄的《励军束伍论》,并附上其父的一句点评:“言之有物,新而非虚。”

  周伯父乃翰林学士,储相之才,才华横溢又极为清高,能如此评价,那必然是写得极好的意思了。

  明檀晚膳都没用,便迫不及待先看起了这则兵论。

  排兵布阵她不大懂,但至少能看懂在写什么。端看其论,逻辑缜密清晰,行文简洁不失犀利,直扼要处字字珠玑,很有几分松竹泠泠的韵味。

  看完,明檀目光仍落纸上,不舍流连。及至页末,她发现周静婉还附了张纸笺,上书:“父言,新科取士,圣上所出金殿对策论兵之题,源自定北王殿下。”

  都能给举子们出题了?

  那自是才华可超一甲的呀!

  明檀心中喜意悄然蔓开,托腮看着纸上所言,唇角更是不自觉地往上扬起。

  她的未来夫婿,身份贵重,相貌俊朗,气度不凡,竟还这般有才!

  “小姐,您在笑什么呀?”绿萼与素心一道布着膳,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明檀不答,只愉悦道:“将铜镜取来。”

  这时辰要铜镜作甚,绿萼一脑袋雾水,净了净手,步子紧促地进了内室,取来面小铜镜。

  明檀接过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发觉这几日倒是清减了几分,不过清减些也好,夏日衣衫薄,如此便平添几分弱柳扶风之柔婉,甚好。

  午时去京畿大营前,她思虑得极为周全。一来为避免日后被王爷认出,二来怕营中士兵见她太美,以为她这小丫头存心想勾引王爷不让她进帐,特意扮了番丑。

  当然,她能接受的扮丑极致也不过是抹些偏黄的粉,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白皙罢了。

  回府她便重新梳洗打扮了番,此刻镜中清晰映出她的烟眉星眸,冰肌雪貌。

  美人容色娇致楚楚,与她未来夫君正是极为相配。

  明檀满意了。

  只绿萼与素心暗自犯着嘀咕,原先不过早晚梳洗照上一照,现下用膳也要照了?那是不是该在膳桌上也摆上一面小铜镜?

  明檀又道:“素心,明日你去账房支些银钱……罢了,是我许的愿,理当用我的私房才对。”

  她换了只手托腮,继续吩咐道:“便从母亲留给我的嫁妆银子里拿,给灵渺寺添上千两香油钱,然后再问问住持师父,给那日我领你去叩拜过的宝殿佛祖重塑金身需多少银钱,就说,你家小姐在此发过愿,若如愿以偿,必为佛祖重塑金身,还请住持切勿推辞。”

  素心:“千…千两?”

  “少了吗?”明檀依稀听裴氏提过,若是不留斋,寻常去寺中祈福添个五十两即可,留斋歇脚也多是百来两。可她心愿得遂,千两确实也算不得多,“那不然再添千两?”

  素心委婉道:“小姐,并非少了,千两已是心意极足。”

  虽说先夫人留下的嫁妆极为丰厚,小姐出嫁之时,侯府与昌国公府也定会再备嫁妆,可她家小姐是个手松的,偌大个定北王府,也不知是何境况,到时都需她家小姐操持,怎么也该留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才是。

  只不过她家小姐眼下显然没想那么深远,交代了还愿事宜,又兴之所至,让绿萼备上笔墨,她要作画。

  素心绿萼齐劝:天色渐晚,作画伤眼,不若等明日去园中再作。

  好说歹说劝了下来,没成想明檀还时时记着作画一事,次日一早便催着去了东花园。接连几日,明檀在府中又是作画又是写诗,时常感叹些个什么,画中姿容不及他真人半分,作的诗更是没有半句满意。

  素心绿萼起先不知自家小姐是在疯魔个什么,绿萼想问,素心又拦着不让问。到底是明檀自个儿忍不住,和她们说起这偷偷相看一事。

  那些个兵论她们半字都没记住,自家小姐描述未来姑爷姿容时那不带重复的辞藻也没记住,但就这么日也念叨夜也念叨,两人倒是晓得了,未来姑爷这容貌气度,是俊到了自家小姐心坎上。

  -

  入夏多雨,连着晴了几日,夜里忽作闷雷,次日一醒便是倾盆大雨。明檀本是邀了周静婉与沈画一道去东花园作画,造作一番。可今儿这天显然不行。

  明檀在屋里闷得慌,思及她爹爹今日休沐,见外头雨势渐小,便吩咐素心去准备了份杏仁酪,撑伞去书房,给她爹请安了。

  明檀颇善话术,只委婉地将话头往她未来夫婿身上引了引,明亭远便极有兴致地开始大谈定北王殿下的丰功伟绩。

  说起淳兴六年秋猎,当时还是太子的成康帝林中遇袭,遭数名死士围杀。千钧一发之际,他孤身一人杀进包围圈,身受重伤却以一己之力周全护下太子,并施以极刑手段从留下的死士活口中,找出了围袭凶手。

  明檀捧脸赞叹道:“有情有义,难怪圣上如此信重于他!”

  再说起前两年户部侍郎贪墨军饷,他自战场侥生而归,一人杀进侍郎府取其项上人头,鲜血溅开两丈远。且不受绝色双姝所惑,亲自审理论罪,监斩户部侍郎满门。

  明檀眸中发光,附和道:“委实是极有血性!”

  ……

  明亭远说得极为开怀,明檀也听得十分尽兴。

  小小姐与侯爷父女相谈甚欢的消息悄然传至府中,明楚气得跺脚,拂下桌上茶盏;裴氏则是深感欣慰,笑舀着养颜汤;只沈画觉出了些明檀目的,轻轻打着扇,但笑不语。

  一下午,明亭远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四五碗茶,如厕都如了两趟。待到说完,他长舒口气,嗓子都已经有些哑了。

  明檀乖巧地为他添着茶,又吩咐屋外候着的丫头拿些润喉梨汤来。

  吩咐完,她才似不经意地提了声:“对了爹爹,先前陛下赐婚的圣旨女儿收着,却总觉不妥怕丢,夜里都睡不安生,女儿想着,还是该送来由爹爹保管为好。”

  “给你的圣旨,当然是由你收着。”

  明檀掩唇,矜持细声道:“如此,女儿怕是要担惊受怕到成婚之日了,就是……不知礼部拟的吉日到底是何时?”

第二十三章

  吉日一事可问倒了明亭远, 他也茫然不知,未得半分讯息。

  其实成康帝赐婚过后,礼部便在为定北王府与靖安侯府这桩婚事前后忙活。

  皇族宗室成婚本就极为繁琐,上头若不重视, 其中囫囵些赶赶时日倒也无妨, 可上头发了话, 必须按亲王婚仪的最高规格操办, 便是略微逾越些也无不可,那这其中要讲究的东西可就多了去了。

  钦天监拟来吉日, 礼部的老头子们争辩半晌,不是觉着日子不够吉,便是觉着时间仓促, 难以在婚期前走完所有流程。

  还有的考虑深远,都想到了西北边境正值政权交替, 一个不好生起动乱, 那定北王殿下会否前往平乱?若是前往平乱, 是得赶着在此之前成婚,还是得等平乱回京再迎王妃入府?

  诸多思量在前,钦天监拗不过,只得重拟吉日,礼部也是各寻祖制, 一点点敲定着圣上金口御言的最高规格。

  虽暂未定下具体日程, 可礼部那边的意思, 走完这些个结亲礼序, 怎么着也得明年了。

  得此消息,明檀只觉,婚期未免也太过长远!

  -

  于明檀而言,这婚期确实还很长远。

  可于明楚沈画而言,却已有些紧张。

  时下高门女子笄礼过后,留上个一年两载不算稀奇,然在此之前,基本都已有中意的夫婿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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