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蔻 第66章

作者:不止是颗菜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明檀惊魂未定之余又觉得稍稍有些刺激,捂着小胸脯跟上江绪的脚步,轻声惊叹道:“夫君,你竟可以带人飞这么高。我问过云旖,云旖说她若带人,至多只能上树或是上屋顶,这城墙可比屋顶高多了。”

  “你问她做什么,想让她带你偷偷出门?”

  ……?

  为何夫君如此敏锐?

  她只不过是之前有几天不想见客,推说身子不适需卧床休养,可某日夜里他未回府,她又有些想出门透气,不方便从正门出打了自个儿说要卧床休养的脸,所以偷偷问了云旖一嘴而已。

  她心虚嘴硬道:“才没有,我是王妃,想要出门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夫君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江绪唇角轻扯,点点头道:“嗯,本王小人,王妃君子。”随即又瞥了眼她的小腹。

  明檀羞恼地双手按住。

  好在映雪湖就在城门外不远处,几句话的功夫便远远瞧见了。

  明檀不由得松了口气,今儿拉着夫君在外闲逛半晌,她两条腿早已发胀酸疼,若是那映雪湖再离得远些,她怕是还未走至湖边就已小命休矣。

  映雪湖并不大,然湖水的确是影湛波平,清澈见底。湖边拴着条云旖准备的小舟,上头备了酒与吃食。

  明檀这会儿也不藏着掖着了,径直拉着江绪往小舟走:“夫君,快来。”

  上了小舟,明檀正想和江绪好生解释一番自个儿的这番安排,然江绪宠辱不惊的,熟练地解开麻绳,任小舟随水飘荡,还垂眸执壶,给自己倒了杯酒。

  ……?

  “夫君早就知道了?”明檀迟疑问道。

  江绪未答,只看了她一眼。

  明檀心下不免失落,并且有一点点生气。亏她还一路打岔找借口,绞尽脑汁引他来映雪湖,没成想他早就知道了,那还算什么惊喜!

  江绪见状,沉吟片刻,解释道:“暗卫见云旖单独行动,禀给了本王,但本王并不知王妃准备了什么。”

  喔,并没有被安慰到。

  不过来都来了,明檀静默片刻,还是调整了下心情,积极给江绪添了杯酒,然后按预先所想那般,将话头引至幼时,和江绪说起自个儿垂髫总角时的事儿。

  江绪静静听着,也不插话。

  “……本以为我那庶姐走后日子会松快许多,可谁知道日子却愈发过得辛苦了,每日要习琴,要刺绣,还要去昌国公府上私学。”明檀就差掰着指头数了,“原本母亲想让我去周家上私学,周家是书香门第,家中名士辈出,在京中的女子私学里头也甚为出名,夫君知道我最后为何没去吗?”

  “为何?”江绪很给面子地接了句。

  “那时南鹊西街未通,去周府要绕上一大圈,卯初就得出门,那最迟也得寅时三刻起身,可太早了。昌国公府就近多了,寅正二刻起床都不算晚。”

  “卯初出门,为何寅时三刻便要起身?”

  “洗漱、梳妆、更衣、用早膳……可不得要寅时三刻就要起身么。”

  江绪想起她在府中晨起时的诸般种种,忽然懂了。

  明檀托腮继续道:“幸好没去,周家私学太可怕了,一日得念三个时辰,回府后还有许多功课要做,若回府后再学些别的,一日也不必歇了。”

  明檀又絮絮叨叨说了些念私学时候的事儿,还有自个儿学琴不认真被先生罚。

  她说这些其实是想安慰安慰江绪,她自出生起没了亲娘,爹爹又不止她一个女儿,外任数载,她在府中时刻为着成为京中贵女典范而努力,过得颇为辛苦,也算是与他同病相怜了。

  没成想江绪想了想,忽道:“你上私学时,本王应是去了西北军中,西北多旱,军中每日饮水都有定量。本王记得有一回去敌营刺探军情被发现,逃出来后迷了路,两日暴晒,本王与同伴都未饮半滴水,差点渴死在回营途中。”

  “……”

  明檀哑口无言。

  她为何会觉得自己过得辛苦呢,只不过是念念私学做做功课学些规矩绣绣花儿罢了,如若她死活不肯做,其实也无人逼她,与夫君这比起来真真算得上是养尊处优了。

  脑补了下夫君所说的差点渴死在回营途中,明檀又是心疼,又不知该接些什么话。

  江绪还并未意识到明檀先前所说是为了什么,也并未意识到自己三两下就把天给聊死了,他自斟自饮,还难得地给明檀也斟了一杯。

  明檀有些手忙脚乱地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悄咪咪地比了个手势,这话题是进行不下去了,还是早些办正事为好。

  云旖等了许久,都等到背脊发僵了,终于见到明檀有了动静,她躲在树后,活动活动脖颈,还抻了抻腰。

  不一会儿,忽有异响升空,升至一定高度后――

  “砰!”

  “砰砰砰!”

  “夫君快看!”明檀放下酒盏,一手拉住江绪的衣袖,一手指着夜空。

  江绪抬眼。

  今夜夜空湛蓝如洗,月色皎洁,零星缀有点点秋星,不远处烟火簇簇升空,在夜幕上迸发出夺目耀眼的光彩,又在寂静的湖面上倒映出波光粼粼。

  这烟火,很特别,从前在京中从未见过。

  烟花升空绽放后,明明应是静态,可它看起来却是动态的,如小人书一般,一气翻阅时动态连贯,这烟花也是一簇接着一簇,升空时形态微变,极快地组成男子舞剑的画面。

  虽然烟花形态算不上惟妙惟肖,但江绪已然看出,那些剑招,都是他曾在她面前用过的。

  “是本王?”他问。

  见他认出来了,明檀忍住心下的小骄傲,邀功道:“是不是很像?我画了两个时辰才画出来呢,有些动作记不得了,多亏了云旖告诉我才知道该怎么画。”

  江绪起身,仰头望向夜空,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明檀也起身走至他的身侧,碎碎念道:“听闻理县什么烟花都能做,我便让云旖拿着我画的图纸,提前来理县找人做了,原本也只是想试一试,没成想赶着时日还真能做出来,不过若是再多给些时日,说不定能做得更像……

  “G夫君,回京之后你不如和圣上提一提,宫中每年不是都会放烟花吗?听闻宫中烟花也是理县做的,但样式并不新奇,我在宫外都看到过好几次,每年好像都差不多,今年说不准可以做些动起来的,比如童子拜年?瞧着也新鲜。”

  “不了。”

  “为何?”明檀疑惑,难不成宫中连烟花样式都有规矩?

  “这是你为本王所想的花样,为何要让其他人看。”

  他缓声说完,看向明檀,目光深深。

  明檀稍怔,完全没想到他会这般说,与他对视了会儿,耳朵又有些热。

  其实这话听来不免霸道,但她莫名就觉得有些开心,还有些满足。

  她垂眸躲开江绪的视线,又一点点蹭上前,害羞地拉住江绪的手:“那夫君是喜欢阿檀为你做的烟花吗?”

  “嗯,喜欢。”

  “夫君喜欢就好,其实阿檀做这些,是怕夫君见到那位清羽姑娘,又想起太子妃娘娘,心中伤怀,阿檀希望夫君可以开心一点。”明檀脸红红的,鼓起勇气解释道。

  江绪始终垂眸看着她。这些年也有人真心实意地为他好,但从未有人说,希望他可以开心一点,他的人生,似乎与开心从未有过什么联系。

  良久,他回握住明檀的手:“阿檀有心了,本王…很开心。”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手心微湿,难得地冒出了些汗。

第七十四章

  也不知云旖准备的是什么酒,明檀不过喝了一口,便有些醉了,烟花放完后,她脑袋晕乎乎的,原本还有些想和江绪说的话,一时竟想不起来。

  她双手捧脸,眼前的夜空明净璀璨,湖光干净清澈,偶有夜风吹皱湖面的点点碎星,待一阵晕眩袭来,这些画面又旋转交错,仿佛将她拽入了一个沉静的绮色梦境。

  梦里有一望无垠的星空,有碎星密布的镜湖,树木静立,她趴在夫君的宽肩上,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那宽肩的触感过于真实,她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梦,打了个酒嗝,不知怎的还嘟囔着念了句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唔……但我没…没有醉!”

  江绪余光往后稍瞥,温柔地将她往上掂了掂。

  这一切原本十分静好,可云旖在不远处见了这幕,想都没想便上前提出要为主上分担,毕竟背人这种活儿好像没有让主上亲自来的道理。

  “……”

  “不必,管好你自己。”

  -

  在理县短暂地停留了一晚,次日,江绪明檀便与舒景然分道,前往全州桐港。随行暗卫也由此分道,其中大半都被江绪派去保护舒景然,还有云旖也被舒景然要走。

  其实云旖他本不打算给,可最后还是给了。明檀对这一安排有些不解,上了路还问他:“夫君为何让云旖也随舒二公子一道走?”

  “你觉得是为何。”

  明檀想了想,试探道:“难道是因为舒二公子对云旖有意,夫君你想成全他们?”

  江绪没答,明檀又道:“右相夫人在京中是出了名的重规矩,她怎么可能会让舒二公子与云旖在一起,夫君你确定这样……没问题吗?”

  这一路上她如何看不出舒景然对云旖另眼相待,初时云旖毫无反应,然近几日从泉城出来,云旖对舒景然也明显热络了几分。

  她看出来了,但一直当没看见,也从未撮合两人。因为这两人在她看来,应是没有半分可能的。

  右相公子与津云卫暗卫之间,怕是隔了上千个侯府世子与府衙小捕快的距离。连与寻常人家结亲都不可能,又何况是云旖,难不成要云旖嫁予他做妾不成?

  依右相夫人那重规矩的名声,怕是连纳其为妾都不能够,且云旖这般自在的姑娘,又凭何要入他右相府为妾?所以与其最后困难重重,还不如一早便不要产生过多瓜葛。

  “舒景然的事情,他自己会处置。他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你不用担忧。”江绪解释了声,尽管他只是觉得云旖碍手碍脚,并没有撮合之意。

  明檀点点头,只不过心下有些怅然。她也是操心操的,到头来除了自己,好像谁也管不了,这离京已有月余,还不知道白敏敏和静婉的婚事如何了。

  -

  不过三日,车马便行进了全州,然去往桐港的路不好走,前半截官道都是窄小坑洼,看起来多年未曾修补,后半截更不堪提,饶是坐在舒适的马车里,明檀都被颠得有些头晕想吐。更噩耗的是,在邻近桐港的城镇,江绪便说,再往前,不能坐马车了。

  明檀忍不住问了句:“为何?”

  “前方多小路,马车难行,且穷乡僻壤,不宜招摇。”

  夫君既都这般说了,明檀也没想给他添麻烦,还颇为自觉地上下打量了下自个儿这身虽已尽力低调但在人群中仍十分显眼的衣裙,又问:“那衣裙也要换吗?”

  “最好换了,朴素些为好。”

  明檀乖巧点头,又从八宝柜里取出了一面小铜镜,揽镜自照。

  片刻后,她颇为烦恼地碎碎念了声:“可是我这容貌,就算遮着面纱也难掩风姿,难不成一路上都要戴着帷帽?”

  江绪:“……”

  -

  虽江绪多次言明桐港乃偏僻穷苦之地,可明檀未亲眼见得,便也想象不出到底如何才算偏僻穷苦,毕竟以她的标准衡量,明珩所在的望县庞山已是远京小地。

  沿途未见客栈,只山脚下有个简陋的野店,明檀见那棚顶似乎都随时可能坍塌的破败模样,连坐下喝碗茶都不愿。

  她换了身朴素的细布衣裙,暂舍马车,改与江绪共乘一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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