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娇女 第187章

作者:一笑笙箫 标签: 甜文 古代言情

  他看着她举起的簪子,非但不怕不躲,反而眼神一亮,来了精神,与她打商量:“不然这样,咱们换个赌注。”

  他指着簪子:“你喜欢扎人是不是?我让你扎,扎到开心为止……”他屈膝蹲在她面前,哀声乞求:“换了吧,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

  在她举着簪子怔愣的瞬间,他把人从床上拉起来,自己直挺挺躺上去,催促道:“我躺好了,你扎吧!扎完就不能去找她说那些事了!”

  然后,他挨了一针,又挨了一脚。

  郑煜星想将脸埋起来,转头间却嗅到被褥上、枕头上全是女人的幽香,他喉头滚动,人还躺着,可是身体却有些僵硬。

  ……

  秦意端着洗漱的水踢门进来,见到的就是如躺尸般一动不动的郑煜星。

  “郑大人醒了?”秦意放下洗漱之物,将鼻壶送到他面前,清新的香气自鼻腔钻入延伸四肢百骸,郑煜星忍不住咳嗽几声,力气慢慢恢复。

  秦意发现郑煜星一直盯着鼻壶,大掌一收握住这小玩意儿,笑道:“大人先别急着生气,姐姐随身带暗器和解药,纯粹是因为姑娘家在外走动防不胜防,通常,对方没有冒犯唐突或者突然生事,她也不会用到这个。”

  言下之意,他肯定是冒犯唐突,又或者突然生事,才逼秦蓁动手。

  郑煜星眼神凉飕飕的看向秦意。

  秦意不怵他,还很贴心的提醒:“大人离开的时候,别让人瞧见是从我姐姐房里出来的。”

  郑煜星下意识环视四周,鼻间仿佛又萦绕起留在床褥上的女人幽香,表情紧跟着不大自然。

  他叫住正要走的秦意:“我睡这里,秦蓁睡哪里?”

  秦意:“姐姐昨夜和郑姑娘挤了一晚。”

  郑煜星身上浮起一阵不安的燥热。

  她果然去找郑芸菡了。

  郑煜星低骂一句,顾不得宿醉后的不适,飞快梳洗一番,正准备出门时,他瞧见了郑芸菡那本手札就放在桌上,像是有人专程放在这里的。

  昨晚的其他事情一并清晰起来,郑煜星沉默片刻,弯腰将手札拿起来,从前到后翻,又从后往前翻,直至中间那一页写着的话,都在诉说着一个真相——昨夜种种,都不是做梦。

  他确实对芸菡说了那些话,她也的确说,她不怕了,也让他不要怕了。

  她还要嫁给怀章王。

  郑煜星抬手抹了一把脸,悄悄离开秦蓁的房间。

  今日的太仆寺格外忙碌热闹,只因女侯也要将招揽来的人才安置于此,与秦博士并列教学,新教舍的布置,甚至是新人的来到,都需要一起规划安排。

  人影窜动中,郑煜星一眼看到与二哥并肩而立,对着寺内屋舍指指点点的二嫂,郑芸菡抱着一本厚厚的簿子站在两人身边,写写画画,时而点头。

  郑煜星转身在别处走了走,发现学生在自修,舒易恒和赵齐蒙领着二部的人搬送布置,唯独不见秦蓁,他皱皱眉,回去找郑芸菡。

  郑煜澄与温幼蓉商量的差不多,转头瞧见郑煜星大步而来,给郑芸菡使了个眼色。

  郑芸菡顺势看过去,笑起来:“三哥醒了。”

  语气自然,好像已经忘了昨夜发生过什么。

  郑煜星反倒很尴尬,破天荒的眼神闪躲:“你们都在啊……”

  郑煜澄眼神在两人之间一扫,淡声道:“来的正好,一起用朝饭吧。”

  大齐的官员实行会食制,所在衙署通常会设置公厨会食,却不是让大家真的在一起吃饭,而是因食而集,评议公事,即午休吃饭时也要聚在一起聊公事。

  之前秦蓁独来独往,学生们也各都矜贵娇气,午食都是各家奴仆送来,在自家马车里吃的,郑煜澄自是习惯了,但他们于公厨会食,这还是第一次。

  郑芸菡脸上写满“我早已准备”,说:“这样好,我马上去准备。”

  郑煜星觉得他们今日怪怪的,但他怀着心事,不敢先问。

  不多时,太仆寺的正堂里摆了好些食床,郑煜澄和温幼蓉招呼着赵齐蒙等人落座,太仆寺少卿与主簿也沾光一同受邀,就连卫元洲都来了,郑煜星转眼看一圈,唯独不见秦蓁,连秦意都不在。

  郑煜星看了卫元洲一眼。

  卫元洲盘膝端坐,不慌不忙与他对视。

  郑煜星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一旁的郑煜澄,挑了一下眉,像是在问他:与他摊牌,你敢吗?

  卫元洲眼神轻动,落在郑煜澄的身上,几乎是他看过去的一瞬,郑煜澄已经察觉,含着温润的笑看过来:“王爷竟也赏脸来了?舍妹手艺拙劣,粗陋小食,要叫王爷见笑了。”

  今日,是忠烈侯府七姑娘,也是秦博士的助教大人亲自准备朝食。

  赵齐蒙手臂搭着膝盖,挑眉一笑:“王爷金尊玉贵,吃不惯很正常,但我吃得惯,在并州的时候就想尝一尝,可惜一直没机会!”

  舒易恒缓缓道:“郑姑娘擅长的已有很多,即便独缺一门厨艺,她也是个十分厉害的姑娘。”

  卫元洲坐姿笔挺,唇边漾着浅浅的笑,淡声道:“既然如此,诸位要多吃些,也不枉费菡……姑娘一番辛苦。”

  郑煜星别开眼,心底暗嗤。

  这语气,倒像是与女主人一同招待家中来客时男主人的口吻;一声“菡”音后刻意停顿,补一句“姑娘”,好似在避嫌疏离,实则更显暧昧亲昵。

  心机,都是心机!

  果不其然,卫元洲这句话,令在场几个男人都皱起眉头,连郑煜澄都默不作声的看了卫元洲好几眼。

  温幼蓉的注意力都在门口,几乎是刚看到一片衣角,已经笑着蹦起来:“来啦!”

  郑芸菡托着老大一张托盘进来,上面摆了八碗小馄饨,全是现包现下,鲜美的汤汁面上浮着的葱花翠绿飘香。

  赵齐蒙离她最近,赶忙起身接过,咕哝道:“你早让我去帮忙啊,怎么拿这么多!”

  郑芸菡笑笑,眼神却偷偷去描卫元洲。

  他之前吃醋的事,她已记住,自是不想再发生同样的事。

  然而,卫元洲仿佛没看到旁人对她的殷勤,满眼只有她亲手做的小馄饨,趁着众人都在分馄饨时,他已从樊刃手中端过自己那碗,只是轻轻嗅了嗅,便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很香,叫人食指大动。

  郑芸菡心情大好,但想到今日要做的事,她赶忙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在郑煜澄和郑煜星中间,不动声色的扯了扯二哥的衣裳。

  郑煜澄正在给温幼蓉吹馄饨,感觉到妹妹的拉扯,她跟妻子使了个眼色,两人眼神交汇,相视一笑。

  郑煜澄放下瓷勺:“自并州回来,倒是许久没有尝过你的手艺了,今日能吃到,倒是沾了老三的福气。”

  郑煜星眼神一直在找秦蓁姐弟,确定他们真的不会来,有点心不在焉,二哥话一出,他差点烫了嘴:“啊?”

  郑煜澄笑笑:“她说,惹了你生气,所以今日赔罪来了,没看出来?”

  一旁,几个男人用饭的动作变缓,支棱着耳朵听着这头的家常话。

  郑煜星有点闹不懂:“给我赔罪?”

  是为了昨夜的事情?还是她嫁人的事?秦蓁到底有没有泄他的老底?他到底问不问?

  郑芸菡一板一眼道:“三哥,纵然你做了什么,也都是为我好,我不该笑话你,更不能笑话你,否则我会天打雷劈的!”

  郑煜星心里一颤,总觉得她是指那个,又不像哪个。

  他习惯恣意度日,很少会在心里藏事,但这件事,他实实在在藏了很多年,甚至有点怕郑芸菡会在这里挑破。

  没想下一刻,郑煜澄低笑一声,接话道:“你倒是也有笑话旁人的资格?你从前做的蠢事少了吗?随意说一两句,你这姑娘家的面子就挂不住了。”

  这样可爱的话题,立即引起了几个男人的兴趣。

  有料,想听!

  卫元洲凉凉扫过一旁几个男人,落在自家小姑娘身上时,又升起暖意。如今他已区分的很清楚。对着她时,不该有任何的不好情绪,谁带来的不悦,针对谁就是,与她何干?

  他眼中含笑,其实也想听。

  郑芸菡立马露出着急的样子,连连扯二哥的袖子:“哎呀,大家都在,你不要说!”

  郑煜澄一点面子都不给她:“既敢做了,还不敢叫人知道?”

  然后一反常态的开始抖她的糗事——

  “你小时候连钱都不认得,能拿银子跟人换铜板,就是想用棉线穿着铜板作玩意儿,好长一段时间,你的钱罐子里,只有几个铜板,还记得吗?”

  一旁传来低低的笑声,并非嘲笑讥讽,只觉孩童天真有趣罢了。

  郑煜澄还没完:“后来总算认得钱,会算账了,大概担心自己从前糟蹋太多银钱,活生生成了小财奴,到手里的钱都拽的死死地,一个钱恨不得掰成两个用。”

  “有一年与池家姑娘出门,看中一批七色嵌宝石的发带,明明都喜欢,却因为舍不得花钱,只带了很少的银两,旁人付完账要走了,你还犹犹豫豫不知道选哪个颜色。回来跟我念叨许久,忘了?”

  郑煜澄一番话,卫元洲已经自行在脑中勾画出那幅画面。梳着花苞头的小姑娘,围着七种颜色的发带打转,手里抓着绣着芍药花的兜兜,里面装着稀稀拉拉几角碎银,愁眉苦脸的不知道选哪个……

  生女儿吧,还是先生女儿!他又没死,不急着生小子。

  旁人听来,已笑成一片,就连几个太仆寺官员,也只觉得这侯府姑娘朴素的有些可爱了。

  郑芸菡一副根本阻止不了二哥的无奈,转而道:“可是后来,七种颜色我都有了!”

  好不得意,好不骄傲。她转头冲郑煜星挤了一下眼睛:“三哥给我买的,他都买了!”又无情攻击郑煜澄:“你现在倒是笑我,当初怎么没见你送我?”

  小姑娘哄人一向有一套,郑煜澄笑而不语,让她自己发挥。

  忽然,郑煜星沉沉的笑了一声。像是一团堵在喉头许久的气,终于被吐出来,骤然轻松。

  其实,从二哥开口时,他已经察觉不对了。

  即便舒易恒和赵齐蒙是他们列入考虑的妹婿人选,但这里还有许多外人,以二哥的性子,绝不会无端在外男面前讲起芸菡的事,还是年幼时候的糗事。

  真相只有一个,这丫头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请了二哥一早来陪她一唱一和,当着他的面,也把自己从前的糗事抖出来。

  秦蓁果然跟她说了。

  郑煜星猜的一点都没错,接下来,郑煜澄耐心的陪着郑芸菡继续唱白脸,说到她学骑马时的糗事,第一次学做干鲙和果脯的蠢事,还有第一次做火迫酒,差点烧了一个屋子的英勇事迹。

  可是,她的马术是郑煜星教的,她每次做果脯、干鲙和肉干,都是郑煜星要归家那几日,是为他做的,就连学酿酒,也是在绕着他的爱好折腾。

  一桩桩一件件,都描绘着一个为了亲近照顾兄长,结果做了许多蠢事和笨事的小姑娘。

  和当年那个和妹妹相处时束手无策,急的哭出来,很丢脸的小小少年,倒有些相得益彰的默契。

  也是她刻意的袒露,意在平复,安抚。

  郑煜星笑着笑着,忽觉得心中空荡轻盈,从昨夜到今早,那些原本以为要烂死在心底的情绪和记忆,不期然的,便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倾数抖出。

  这一顿朝食,吃的笑声连连,异常愉悦。

  散食后,郑煜澄功成身退,带着妻子去消食。郑煜星避过其他人,将郑芸菡拎走,单独说话。

  有些事情说破了,不再是秘密,就变得心照不宣,郑煜星嘴角轻提,忽然问:“你自己想的,还是她教的?”

  郑芸菡敛去笑容,认真的看着郑煜星,说:“秦表姐说,昨天的事情,三哥或许吓到我了,加上偷看手札一事,我说不定会对你生气。所以她跟我说了些往事。老实说,是有些吃惊。”

  “可她还说,但凡你能说出即便我不嫁人,你也愿意用俸禄将我养到老这样的话,我也该换个立场看待这些事,我们心里,只是横亘着不同的坎罢了。”

  郑煜星心头一颤,抬眼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