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美人 第53章

作者:寒菽 标签: 相爱相杀 青梅竹马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米哥儿虽怕到发抖, 但结结巴巴的, 还是说了:“我干娘说,宝宝要是不死, 他的爹爹就会死。”

  萧叡只觉得像是突然被抽空所有魂魄,忘却了喘息。

  他想过无数次怀袖为什么要杀了他们的孩子,理由太多了,他也知道不可以不应该,但他还是会忍不住去想那个孩子假如生下来会怎样,那是他们两的孩子。

  是为了他。

  怀袖在顺王面前亦有戒备,却能在孩子面前口吐真言。

  萧叡回过神,看到米哥儿神色害怕、一副想逃跑的模样,蓦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手劲重的让他生疼:“她还跟你说了什么?都告诉我。”

  萧叡自以为勉强算和蔼可亲,实则不然,把米哥儿吓到了,他正要继续问,就听见怀袖不悦的声音:“你抓着我家孩子做什么?”

  萧叡手软,松手,米哥儿似是脚下抹了油的小老鼠嗖地溜回了怀袖的身边,躲到她的身后,拽着她的裙子。

  米哥儿心神剧震,倒不是因为萧叡,而是怀袖突然的出现,他隐约知道把怀袖的事情说出去不好,尤其是说给眼前的人听,但他刚才实在是太生气了才说漏了嘴,不知道会不会□□娘发现。

  怀袖像是把小鸡仔护到翅膀下面的老母鸡一样,柳眉倒竖,气愤地瞪着萧叡:“我好心好意放你进来,你居然欺负我家小孩?”

  萧叡生怕直接被她扫地出门,虽然他本来也打算今天离开,他瞬间柔软了下来:“是我一时没控制住,太凶了,吓到他了,真是对不住。”

  怀袖仍没消气:“一句对不住就完了吗?”

  萧叡想了想,他手边也没什么东西,迟疑着,把那支木钗递给米哥儿:“对不起,吓到你了。”

  这只木钗是素丝沉香木的,原与怀袖那支镯子是一对,不过怀袖离宫时没带走,他一个人留着也没甚意思,只是舍不得。

  米哥儿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不要,我娘给我买了长命锁呢。”

  萧叡想,真是个不识货的小东西,这只钗子哪是普通的金银长命锁能比的?

  怀袖看了一眼,轻轻拍了一下米哥儿的背,说道:“既然他给你,你就拿着吧。”

  米哥儿仰头看了她一眼,得了她的眼神指示,才去把钗子拿了过来,拿在手上,手心冒汗。

  他不敢去看萧叡,生怕被萧叡戳穿他闯祸的事,□□娘知道。

  怀袖带他走,米哥儿趁怀袖不注意,回头偷偷看了看萧叡。

  萧叡见他偷瞧自己,对他笑了笑,眨了下眼睛,米哥儿又觉得这个皇帝叔叔也没那么吓人了。

  怀袖把他拎走,也板起脸教训他:“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怎么还跑去找他?你去找他做什么?”

  米哥儿愧疚地说:“我去骂他……”

  怀袖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皇帝你也敢骂!”

  米哥儿涨红脸:“谁让他欺负你嘛。”

  米哥儿开动他的小脑瓜子想了半天,以前在道观,要是犯错就罚扫一个月院子,他不想她生气便闷声闷气地说:“那、那我罚扫地一个月吧……”

  怀袖忍俊不禁:“罚你写一百张大字。”

  米哥儿猛点头。

  萧叡还是披头散发,仍在屋里跟方巾较劲,雪翡在屋外扣了扣门,怯声怯气地说:“姑姑让我过来给您梳头发。”

  萧叡放她进来,坐下来,雪翡三下五除二地帮他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萧叡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现在是七郎,不是皇帝,还说了一声“多谢”。

  雪翡顿时膝盖一软,又差点没跪下,她黄诚惶诚恐地说:“不,不,这是奴婢份内的事。姑姑、姑姑让我跟您说,请您将行李打理整齐了,就、就回去吧。您的时间宝贵,不可在这耽搁了。”

  萧叡见她这样,心下叹气,虽然他说了让他们把他当成七郎而不是皇帝,可这谈何容易?

  怀袖本来戒心就重,如铜墙铁壁,确是不可能这么快放下心防,但他还是心存侥幸,想要尽早,早一刻也好,看能不能捂化她寒冰浇筑的心。

  萧叡起身说:“你姑姑不是说要指派我活做吗?”

  雪翡连连摇头:“我、我不知道,姑姑没说。”

  姑姑和皇上都是她猜不透的人,她也搞不懂这两个人究竟在做什么,皇上怎么突然就过来了,还不让人知道他是皇上,姑姑居然还敢凶皇上。

  姑姑胆子可真大,她既担心,又佩服,觉得难怪姑姑当初会当上尚宫,犯了宫规私逃出宫最后竟然还能全身而退,就看皇上对她的态度,便觉不同。

  说罢,萧叡自己起身去找怀袖:“秦姑娘,方才你不是还说有活要给我做吗?”

  怀袖哑然地皱了皱眉,这人怎么回事啊,自己找罪受?

  萧叡见她如遇到天敌的猞猁竖毛一般,苦笑了下:“老实说,我过了午时就走,还有事要办,至多在这待一个多时辰而已。”

  萧叡一说马上要走,怀袖一下子放松下来:“你那么忙,还跑我这来做什么?”

  萧叡半晌无言,轻声涩然道:“我只是……我只是忍不住,就算我身在那里,心却飞到你这里。我就是想见见你,不是作为那个人,只是七郎,七郎想见瑶蕊。”

  他敏锐地察觉到怀袖的神色变了,不再那么锐利,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说:“我也不叫瑶蕊,那是皇后给我取的。你不知道我的小名吧,我的小名本来叫……”

  话还没说完,萧叡急急地说:“我知道,叫‘二丫’嘛。”

  怀袖:“……”

  怀袖无语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萧叡道:“我知道你老家在哪,早就打听过了。不然你以为你那会儿回老家时,你老家的桥和路是怎么一夜之间就铺起来的吗?”

  毕竟那是怀袖的老家,他满心宠爱不知道往哪里使,特意拨了一笔银子,如今那个村子也格外受县官关照。

  怀袖顿时无语。

  萧叡道:“我既来了,让我做些什么再走吧。”

  怀袖被他眼巴巴地望着,不由自主地想起十四五岁时的萧叡,像是个傻子,每次一遇见她,就盯着她看个不停。

  她只好找了个机会,约了他,萧叡兴致勃勃地来赴约,却被她生气地骂了一通:“你别总看我,不然人人都知道我们私下串通了。”

  萧叡被骂蒙了,傻乎乎地看着她,说:“我、我忍不住啊。”

  他满脸赤红,过来拉她的手:“瑶蕊姐姐,我满脑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你,我忍不住的想看你。”

  这也太不害臊了,让怀袖也跟着脸红。

  萧叡又没脸没皮地补充说:“我就想亲你,想抱你,想与你困觉。”

  怀袖立时转羞为气。

  萧叡趁她还没骂人,飞快地亲她一下:“你让我亲近一下吧,那我就不会总想着了。”

  怀袖犹豫地说:“可是太疼了。”

  萧叡亲亲她,连哄带骗:“那是我还不熟练,我这段日子看了几本书,多弄弄,等我学会了,会很快活的。”

  怀袖半信半疑:“是吗?”

  可眼前这个男人像那个少年,却绝不是那个少年了。

  怀袖摇头:“我这没什么活要给你做的。”

  “你实在要做的话,等会儿有人要送酒来,你帮我搬一下吧。”

  萧叡做足心理准备,等那酒家送了五坛酒来,本来只在门口放下,但是抬头见到萧叡,被他的气度仪表慑住,愣愣地就干了活。

  萧叡迷里雾里,还以为人家本来就要做这个,由着他做了,只道多谢。

  雪翡对他说:“姑姑说在后院等你,请你提酒过去。”

  桌上一坛酒。

  怀袖说:“帮我开一下吧。”

  萧叡打开酒,酒香之中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他忽然明白了,顿觉心酸:“你这是做什么……”

  怀袖笑了笑,她拿出酒壶酒杯,捧着酒坛子装酒进酒壶里,说:“请你喝桃花酒啊。我们分别时,我不是和你说了,你若哪天来了,我要请你喝酒吗?”

  怀袖斟了两杯酒,拿起一杯:“喝了这杯酒,您便走吧。”

  “天下苍生哪耽搁得起,您一时鬼迷心窍,我却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责,我会良心不安的。”

  “算是我为了百姓求求您吧。我最近听到许多您南巡的事,我想,必定不是为了我吧,只是顺道过来见我一面。”

  “其实能见到您也挺高兴的,离开时,我嘴上说将来请您喝酒,但我知道估计不会有机会了。就算有也会是几十年后,到时候我都是个老太太了,那么丑,你估计会大失所望。”

  萧叡苦涩地说:“你就算老了也是个好看的老太太。”

  他被怀袖堵回去,不好说就是为了怀袖才来南巡……显得他昏庸无能。

  虽也不是全为了怀袖。

  “秦月在这里敬您一杯酒,祝您南巡顺利。”

  怀袖笑了笑,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萧叡喝完一杯酒,午饭都没吃,就被怀袖牵着鼻子似的送出了门。

  他提着书笈站在门外,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往外走,走了大约小半里地,到一处屋舍,已有人在等他。

  萧叡乘上车,赶回行宫,下午还有一处河堤要去看。

第59章

  行宫。

  更深露重, 夜阑人静。

  聒噪的蝉早已被宫人捉了几遍,连蛙也捕了去,省得这些个虫儿叨扰贵人清梦。偌大的行宫, 只余烛芯燃烧的细微轻响。

  张磐守在空无一人的寝宫门外, 抬手用袖子掩着打了个哈欠,虽然皇上不在, 但外头的人不晓得, 他得装出皇上在这的样子, 等明儿上午,皇上就会回来了。

  这几日,皇上都入夜了出去,天亮再回来, 每日晚膳后他会叫一个美人,放在屋里摆摆样子,自顾自在一旁批奏章。

  在宫里, 美人反而不好出头, 这越热闹的宫殿越少,多是藏在冷宫里幽幽地就没了。

  到了外头行宫, 民间搜刮的美人满坑满谷地要往皇上床上送,他见皇上挑着收了几个,还以为是要收用,看来只是为了不驳人面子罢了。

  近来皇上的名声越发不中听,颇有些闲言闲语,以前皇上是耽搁了没娶妻,可现今广收后宫一年多快两年,后宫众妃仍然一无所出,他作为皇上身边心腹的大总管, 知道皇上是给妃嫔中用了药,不让她们有孕,此为秘事,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是以这南巡一路下来,还有那等自作聪明的,向皇上进献极擅男科的圣手,说什么八十老翁经他诊治之后也能金枪不倒、老树开花。被皇上黑着脸叉出去了。

  皇上起初连美女也不要,然后便又有人悟了,改送貌若好女的男人,皇上拒了以后,只好回头去收美女。这不,如今收了几屋子的小美女,个顶个的水灵,全是十四五岁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年纪。

  这些人大抵是推己及人,昨日与皇上一道去巡查河堤的那位五十岁的老大人听闻昨年才刚收了一个十六岁的小妾。

  张磐又打了个哈欠,他的小徒弟递上鼻烟,殷勤地道:“爹爹,您去打会儿盹吧,这里有我看着呢。”

  张磐便歇息去了,这日子是真难熬,他不由地想,他都有些扛不住,陛下两头跑身子骨能吃得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