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娘子 第146章

作者:老草吃嫩牛 标签: 励志人生 强强 种田 古代言情

  他们走了没多久,天空忽打了一道明闪,陈大胜站在高处便瞬间看清楚了半个燕京。

  闪电里,一众老者各持武器,就像一个大圆将情不移笼罩其中,情不移纵身飞起,以气御剑将一切格挡在外。

  又是半圆的花火。

  巨大的鸣雷响彻在夜空,接着燕京继续蒙上黑幕,一帘一帘急雨从天空泻下。

  马二姑只看到一幕便叹息道:“哥,你说咱们受了那么大的罪,才根据人家的东西,琢磨出一点保命的玩意儿,从前我是看不起的,就觉着这江湖人是花架子,若是去岁不遇这尼姑,嗨……这人啊,就得多见见世面。”

  童金台轻笑:“说那些做啥?人得知足,看见没……”他指指上空:“打雷呢,不知足小心老天爷劈了你,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你当都是这样的厉害人呢,我往日跟九思堂的也闲聊过几句,这爷们里的江湖字号就多了去了,可整个大梁朝数的上的利害女人,便是南情北槐,南情便是这尼姑,可咱庆丰百泉山的榆树娘娘,打情不移这样的,两根手指就戳死她了信不信?”

  “不信,你把榆树娘叫来,戳一戳!”

  他俩最爱互相抬杠,一说东另外一个必然说西。

  陈大胜打了个喷嚏,发了个寒颤。

  马二姑就啧了一声故作不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见她们打上一场,你这话说了等于放屁。”

  这俩人刚吵个开头,天空又是一道闪电,纵在空中的情不移白衣之上尽是血渍,她对面围击之人也只剩下四五个,可怕的却是,围击圈外,九思堂的人密密麻麻便站满外圈屋顶。

  那些人于夜幕下静立,都穿着蓑衣斗笠,手里拿着铮亮的武器,却一动不动犹如一雕塑一般。

  闪电过去,天空又是一声炸雷,夜更黑,雨势瓢泼。

  童金台吸吸鼻子:“吓老子一跳!”

  陈大胜一伸手从后腰拽下两个包袱丢给兄弟道:“过去,见机行事。”

  马二姑他们接过东西点点头,转身跳入夜幕,见他们走远,陈大胜便也跳下屋顶,从早就藏好的地方提来几个高低树桩放在屋顶,将预备好的蓑衣斗笠,给这些树桩一个个的套上,远远的看去,这边就犹如有七个人站在屋顶守卫一般。

  激烈战团当中,情不移右肩插着一根峨眉刺,一老隐满目狰狞的死在谭士元面前,情不移并不想活,便是舍命的打法,老隐们拿钱办事儿便手有余力,一直到情不移真的不计代价杀了人,诸位老隐才动了全力,便两败俱伤。

  谭士元转身想跑,却被情不移背对着挤到角落,她抬手一拍,将整个峨眉刺从自己身上拍到谭士元身上。

  谭士元大声惨叫起来:“你放过我,放过我弟妹!弟妹!!你想想二弟,想想你们当初多么好,你来我营利,我,我哪次都当看不到的,弟妹,弟妹!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如今要唤你阿娘啊……”

  杀红眼的情不移冷笑:“我这一生,活的就像个笑话,又哪里来的儿子!”

  她决然又是一拍,那峨眉刺中间还有个指圈,竟硬生生的从她身体里穿出全部没入谭士元身体当中。

  谭士元呼疼不已,身上插着峨眉刺,又不敢翻滚,就倒在地上仰天惨叫。

  如野兽悲嚎的声音穿破夜空雨幕,情不移今晚完成承诺,便在夜幕里喊到:“今日受伤,贫尼一月后再来……”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杀了人,你还想走?!”

  又是连绵不绝的的兵戈相撞火花四溅,情不移单手持剑又与对面几位老隐对了几招,便被对方一锏砸下屋顶。

  又是几道闪电,谢五好看看其它执令,到底叹息一声摆手:“走,收拾残局去,要活口。”

  刹那,九思堂的人便纷纷向秦舍纵身,如乌鸡汤锅里下了不断的黑饺子。

  情不移这一生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罪,背后两剑,肩上穿过一个峨眉刺,差点没有伤及琵琶骨,她浑身是血,却不觉疼,只觉雨夜寒凉,那血在身上留存不住,被暴雨浇灌在地上,缓缓冲刷成了血溪。

  人越来越多,情不移捂着肩膀在小巷子里徘徊,神智逐渐模糊,她便想,难不成自己这辈子便到这里了?

  再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儿,却忽然觉着伸手一暖,有人往她身上披了一件蓑衣在她耳边说:“尼师莫慌,我是救你的,跟我来……”

  她想摆脱众人去个没人地方,私密的死去,最好早早烂了,腐败了,化成灰变成泥也别被人看到,免得丢了秦舍的脸,祖宗的脸。

  可忽然有人让她走?

  走哪儿去?

  什么人?难不成是爹爹派来的人?

  有一丝活路,便是虚假的情不移也不会反抗,她就被人带着在雨夜里飞奔,并一路飞奔到一处地窖,那窖里有处暗道,情不移又随前面那人爬行,等他们爬了几十米,又向上攀了一会子,到底推开稻草,从一洞里钻出,情不移站稳,看看左右便是一惊。

  那人拿起火镰敲着点着油灯,这里竟是一处昏暗的牢狱。

  情不移举剑比在这人的喉咙,这人笑了起来,他回头道:“尼师莫慌,您想想,这世上还有比禁卫衙门牢狱更安全的地方么?”

  情不移看看他满是新泥,依旧在流汤的脸,便皱眉左右看看,见这牢狱角落铺着新草,新草上还有一套被褥,那边上还放着水罐,干粮包袱,她手里的武器到底落地,情不移捂着肩膀靠墙问:“你,你是谁?”

  这人没说自己是谁,却伸手从怀里取出一瓶伤药丢给情不移道:“您别问我也不会说。尼师只好好休息便是,东西是早给您预备好了的,这地方慌了很久,亲卫二十八衙门如今轻易不抓人,往日~这地方便一直锁着,尼师警醒些疗伤,在下想,这当口整个燕京,也就这地方睡得着了。”

  情不移哼了一声:“你说,我便得信么?”

  这人笑了起来:“您不信也得信啊!难不成~尼师还有第二条路?”

  他说完走到牢狱边上的角落,伸脚踹开一丛杂草,指着里面俩大包袱道:“银子假发,换洗衣裳,就都在这里了,尼师出入小心,小的在这里祝您早日康复,转明儿再战江湖。”

  这人说完要跳入洞中,他爬了没几步,便听情不移在身后问他:“你是谭士元仇家?”

  这人却说:“您管我是谁?这地方送与尼师了。”

  爬行的声越来越远,情不移安静下来才感觉到疼,她靠着墙喘息,忽一口血箭喷出,喷完,她举着那瓶伤药看了一会儿,到底用牙齿咬开塞子,仰头灌了几粒……

  脚下九思堂的人到处乱窜,陈大胜安静的站在屋顶看热闹,他的身边,穿着蓑衣的木桩子被一个个替代成人,等到管四儿换了衣裳回来,蹲在屋顶对陈大胜笑到:“哥,幸不辱命。”

  陈大胜伸出手,在雨幕里握了一下问:“活着?”

  管四儿点点头:“恩,能活一万年。”

  “那是王八。”

  “嗨,就开个玩笑,得了,咱也别看了,回头再让人家九思堂恨上咱长刀所。”

  陈大胜深以为然,便吸吸气,一伸手拔出腰刀,对着雨幕一劈道:“兄弟们,走着,给东家干活儿去。”

  说完,这几人跳下屋顶,跟着九思堂的人满世界乱窜起来。

  只可惜,他们跑了还没一会,便从一处宅院里冲出一女子,她跌跌撞撞过来,普通跪下,预备抱住管四儿哭嚎来着。

  可惜管四儿这孩子不细心,他刚换了裤子腰带也没扎紧,便被这女子直接脱了裤,露出两条挺白的大腿。

  葛三素今晚是豁出去的,她冲破婆子们的障碍,一路跑到后门,打开门便没命的,不管不顾的冲出来,见人就扑通趴下,抱住哀嚎起来:“救命啊,君子救命,我二叔要毒死我们全家谋财害命?嗝~!”

  这女娘头回看到男人,有这么两条白大腿,呃,这上面还有毛毛?她打了个嗝,打完呆滞般的看着这男子道:“救命!嗝~!”

  管四儿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暗想,老子不干净了。

第98章

  燕京老墨行吴家出了命案没几日,亲卫巷便都知道了。

  过了晌午,七茜儿在自己院子里用了饭,就带着四月溜溜达达的去了老太太院儿里,她进屋就见大嫂子李氏,二嫂子寇氏,三嫂子罗氏正在陪老太太说话呢。

  说来也有意思,这几个嫂子坐的有趣,跟贴大饼子般,都贴着墙远远的坐着呢。

  才将在院里,七茜儿便听了到一个名字叫葛三素,如此她便笑着说:“呀,燕京这事儿?几个嫂子也知道了。”

  甭看天子脚下地盘大,像是这般亲哥哥毒杀寡妇妹妹一家七口的,从古至今少有。

  听七茜儿这般问,李氏几人便眼睛一亮,甚至老太太都坐起来招呼道:“茜儿,你也知道了?”

  七茜儿进屋便闻到一股子怪味儿,她憋憋气,到底蹬了鞋儿上炕道:“这么大的事儿,吉祥家唠叨一晌午了,我咋能不知道?”她看看李氏:“嫂子又是听谁说的?”

  李氏笑笑说:“郭杨家呗,她家牲口病了,就大早上到我那院子借车,我也是捎带听了一耳朵,她家那院子不是租给一个刑部老爷了么,起先我也不信,来了这边,好么!她们就都知道了。

  啧,你说?这,这事儿真真闻所未闻,这天子脚下,做哥哥的灭了妹子全家,哎呦,这还是人么?我听了就牙都打颤呢。”

  老太太看她们罗嗦,便不耐烦问七茜儿道:“茜儿,真事儿啊?”

  七茜儿赶忙点头:“可不是真事,这事说起来还跟咱家有些牵扯呢……”

  她这话还没说完,屋里的女人便是齐齐的啊了一声。

  七茜儿看她们慌乱,赶忙又补了一句道:“嗨,打雷那天记得不?”

  李氏立刻点头:“咋不记的,咱阿奶非说龙王爷抓人呢,也不知道谁造孽了,她死活不敢自己睡,最后还是我跟你三嫂子来赔的。”

  想到那晚的经历,李氏跟罗氏便是一阵面目扭曲。

  老太太有些羞臊,便拍了孙媳妇腿一下,扭脸对七茜儿说:“都别提这个!那么大雷呢,你们不怕啊?就说下雷那晚怎地了?”

  她从前在死人身上扒拉过衣裳,就心有畏惧,做了心病。

  七茜儿想想,也是觉着不可思议,便说:“这哥哥毒杀妹妹一家这事,就是打雷那晚发生的,说来也巧,您家臭头那晚正在街里值更,雨下的最急的时候,出事那家后面就冲出一个小娘子,一把抱住咱管四儿的腿喊救命呢,后来他家冲出不少人,说这小娘子是疯子,要拖人进去……”

  老太太急了,就赶紧插话:“瞎说!瞎说的,这么大的事儿都出了,咋就是疯了呢?没疯,这里有冤情!”

  七茜儿点头:“可不是这样,千古奇冤呦,咱家那几只倔驴啥脾气,就听那小姑娘哭都不是好哭,还喊救命呢。他们当下就踹了几个家丁冲那屋里了,可去也没用,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丫头也是命大,晚上她舅家送的汤羹她一口没动,都给她奶娘吃了,后看她奶娘倒了,她就沿着内院狗洞爬到后门,等守门的婆子茅厕了,她这才跑出去的,又赶巧遇到您老大孙子了。”

  老太太是个注重家庭宗族的人,就万万不敢相信的问:“这,真是亲哥杀了妹妹?真一奶同胞?”

  七茜儿点头:“恩,真的,我也这样问吉祥来着,亲亲的一奶同胞。”

  老太太一拍腿:“那是为啥啊?咋就那么大仇怨呢?”

  是啊,咋就那么大的仇恨呢?

  七茜儿冷笑:“能为啥?钱儿呗,遇到这东西就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了……”

  那葛三素家原本开的是燕京最大的油墨铺子,她家还有个老号叫做《玄玉斋》,前朝文人雅士最爱收集她家东西,据说她家彩墨十墨十色,色调的那叫个好,至今无可替代的上货,甚至人家还做了好几代朱墨贡墨的生意,家里颇厚。

  葛家生意做的大,可因材料关系,她家墨厂便一直在南边老家,这是前两年闹兵祸呢,葛三素的父亲及几位族兄就折在了南边,葛三素她娘无奈,才收拢家财带着孩子们投奔了娘家大哥。

  那吴家也是墨行出身,就想要人家家财,要人家方子,可吴氏死活不愿意,觉着这是几个儿子安身立命之本,就跟她嫂子还有哥哥几番口角,实在住不得了,她就预备搬出吴家,回葛家老家去过活,可这到嘴边的肉,人家能让她走?

  葛家折了七个,可吴家从上到下,从主人到奴仆皆参与此事,又这么大的命案,怕都不得活了。

  七茜儿跟老太太说完,好半天儿老人家才说了一句:“若是我,我就给了那方子,人死了就不顶用了,你自己兄嫂什么东西你不清楚么?哎……这也是个糊涂娘……”

  老太太说完挺难过,靠着她心爱的炕柜好半天儿才稳稳心神,到底说:“嗨,这人就得惜福,有吃就得吃着!有喝就得喝着!不然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为了显示她不一样,她一咬牙,从衣襟翻起钥匙来。

  只她这翻钥匙的动作一出,几个孙媳妇便神色大变,纷纷拿着帕子去遮掩口鼻。

  老太太笑眯眯的跟孙媳们挤眉弄眼,一副你们讨了大便宜的样儿,她开了柜儿,伸手进了她那宝贝堆儿。

  就摸呀,摸呀,最后就摸出两包不知何时留下的陈年点心,与几个孙媳妇分吃,人家还说呢:“你们啊,个个都是享福的命,哼!这是来了我们老陈家了,旁人家哪有这个福分!吃吧!吃吧!叫你们逮到了这是,瞧见没?这还是上次臭头他爹让人送来的,皇爷~爱吃的点心!都吃着,我告诉你们,就可好吃了!”

  几个孙媳妇看着手里硬邦邦,霉烂的点心,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到底七茜儿会卖乖,她就拿着帕子铺好,把几块点心摆上去,很珍惜的包好,捧在手里就笑着说:“还是阿奶疼我,好东西都给我们留着呢,奶?咋给这么点儿?我看~您还有些呢,对么?”

  她眼睛亮闪闪的看老太太,老太太立刻便防备呵斥道:“咋,还连拿带吃的没够了?”

  七茜儿捂嘴笑:“瞧您说的,这可是皇爷吃的点心,明儿我在院子摆个小茶会,端出来也是个体面不是,阿奶,再给点吧……”

  老太太更怒道:“你这孩子贪婪没够了,我跟你说,菩萨可说了,人穿几件衣裳,吃多少东西那是出生之前就写好的,你现在多吃了好东西,老了的时候就没了~我告诉你,你可不敢贪心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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