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夫妻 第103章

作者:申丑 标签: 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古代言情

  眼看李成与管事打得难分难解,远处巡街的差役闻风而至,时载一拉付忱,道:“挟我质,你们快走。”

  付忱不过一瞬的迟疑,他到底不再是那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当下短刃出袖,架在了时载的脖子上,喝道:“ 不愿这狗官丧命,就给我停下手来。”

  李在一声冷笑,他早疑心这二人有交,心道:怕不是勾结做戏。

  付忱却是个下得了手,对着时载的手臂挥下一刀,这一刀又快又狠,深入臂骨,时载闷哼一声,脸上血色灰退。付忱将刀移回时载的脖子,冷声道:“刚才这一刀见骨,现在这一刀就会断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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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付忱这一刀断情绝爱。

  李在心中再疑接住管事的一招后, 避让后退,不敢拿一县长官的性命开玩笑。

  管事满脸喜意,狞笑一声:“我们两条贱命, 换狗官一命倒也划算。”

  “走。”付忱挟持着时载, 低喝一声。闻讯而来的牛叔看着恼怒异常,狠狠地瞪了李在一眼。李在心里悔过参半, 他私心觉得自己也不过这当口大意了一点, 让付忱擒了时载为质。

  牛叔执刀道:“这位好汉,切勿轻举妄为,你二人……我看小兄弟武艺粗疏, 真若错了手,此趟怕走不脱。”

  付忱道:“这却要赖怪你们,我与管事好好地来栖州城看看有无买卖可做, 这位却要将我们当贼拿,既担了贼名,不行恶事, 岂不是辜负了你们的美意。”

  李在怒道:“胡扯,在江上见你们就是鬼鬼祟祟的模样,自己是贼,倒还来占这等口舌便宜。”

  付忱轻笑:“你们真个要和我较论长短, 我听闻一人的血, 拢共也就□□斤,这血流光了, 付县令的这条命怕是因为你们这些大头兵,交待在这。”

  牛叔道:“你待如何?”

  “求去。”

  “好。”

  李在急道:“叔……”

  “闭嘴。”牛叔一挥手,喝止两边手下,又清出一条道来, “放他们走。”

  “识趣。”付忱赞道,又使了个眼色给管事。管事劫了旁边商客的两匹马,付忱抓着时载翻身上马,管事对着马屁股狠狠一记,吃痛的马嘶鸣一声,扬蹄狂奔。

  牛叔叫人赔了商客的马钱,自己领着李在等人急追出城,时载手臂的伤口血流如注,一路撒向城门口,马蹄踏上,溅出万点飞红。

  时载失血过多,被横放马背上,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颠簸出来,恍惚中听付忱道:“对不住了。”巨痛之中,似身回幼年之时。

  .

  其时他年岁尚幼,被他娘亲牵着手,翻山过水,走得两条腿几要断掉走到了桃溪。烟雨迷离的水镇,绿柳堆烟,道上铺着青石板,雨天走道,急慌了能摔他一跤。他娘亲是带他来投亲的,心中没底,紧紧攥着他的手,攥得他手生疼,也不顾他年幼力乏,几次都拉得他险些跌倒,就这般踉跄蹒跚,总算到一户富贵人家门口。

  他抬头,门上挂着桃符,门口站着门子,见他们形容狼狈,也未曾露出轻鄙之意,只叫他们在门外等侯,容他进去禀报家主。

  他嫌亲忐忑不安,抿了抿凌乱的发鬓,又用力将他身上尘污拍了拍,道:“我们来走个亲戚。”

  这是自欺之语,他们是上门打秋风。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风歇的功夫,又许是过了几盏茶,大门重又打开,一个衣裳鲜亮的管事牵着一个生得俊秀玉白的小郎君出来,口中大为无奈地念道:“小郎君,只你又顽皮,出来作甚。”

  “我来看看的什么亲戚?”小郎君笑嘻嘻地说。

  “你小小年纪,人都认不全,看了又能知得什么亲戚?”管事笑起来。

  小郎君却是个任性的,一把丢开管事的手,跑到他的面前,将他左右端详了一番,嫌弃道:“你可是跌跤了?这么脏!”

  他缩了缩手,自惭形容不堪。

  谁知,那小郎君嘴上嫌弃,却又嘻笑地牵了他:“你陪我玩去,你见过虫戏没有?我叫小厮耍虫戏给你看,他能招来一串蝶。可惜现在下雨,那些蝶儿也不知去了哪去,明日天晴,我们再看。”

  .

  他……许久未曾见过虫戏了。时载模糊地想。

  街角,一个老汉拿绳拴着纸剪的蝴蝶,上下翻舞,二三十只粉蝶跟在后面上下翻飞,他就这么笑呵呵引着手一串蝶舞出了万千花样来。

  原来,栖州也有虫戏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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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栖水波平,野渡劲草茫茫,老旧的旗招光着一盏久不曾点燃的旧灯笼。牛叔等人不敢追得过紧,就怕付忱痛下杀手。李在屡次想说:这二人似有勾结。只是,从城里追到城外,时载的血都将将流尽,遂又想,纵有勾结,俩人怕是也起罅隙,只好把话咽回肚中了。

  “贼子放人之时,你便放袖中箭,不论生死。”牛叔叮嘱身边一个没了手掌的残兵道。

  李在听了这话更觉得憋闷。

  付忱与那管事带着时载下得马,又给俩马一刀,饱受折腾的马痛鸣一声冲着牛叔等人狂奔过来,一队人往两边一闪,却不曾乱了队型。

  管事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个指哨,就听江上传来一阵相和的歌声。

  “对饮一碗酒,立谈生死中,不谈骨肉亲,只认血同盟。义字中间住,不平竟出手……”

  牛叔暗叫不好,栖州的水道密如蛛网,他们这些外来客纵是半载也不如这些水贼熟悉,只得赌一赌,付忱真个会放人。他将手背在背后指了个手势,那断掌的青年会意,面上却不敢露出一点痕迹。

  一条小舟靠近野渡,撑船的人劲装斗笠,看不清眉目。

  “多谢时明府送我们一程。”付忱见有船接,将时载往前一推,说明迟那时快,牛叔飞身上前去接时载,断掌青年的袖里箭携着风声直取付忱后心,眼看一击得中,那撑船的船夫却是好身手,抓过付忱扔进船中,抽刀打掉了袖箭,然后冷哼一声:“狗官果然无信。”

  牛叔道:“与贼,无信可讲。”

  那人哈哈大笑,与付忱道:“三弟,你看,这些官胥吏差,只没一个好东西。”

  断掌青年当下又一支袖里箭直夺船夫命门,箭里去势如雷,有裂石之力,这船夫却是不慌不忙,弯腰避开,喝道:“再来。”

  再来,便再来,断掌青年拉动机括,他这一支却是刁钻,改夺付忱眉心。船夫用尽挡刀便隔,“叮”得一声,箭矢断折落水。

  “袖里箭果然威力,只你又藏得几枝箭?”

  断掌青年暗恼,他的袖里箭只藏得三支箭,箭箭可取人性命,碰上这船夫却是支支落空。

  牛叔令道:“擒下他们。”

  船夫大笑几声,一声尖哨,只见草丛中惊鸟齐飞,十来只小船从芦苇荒草丛中钻出,小舟上一溜站着弓箭手,搭了火箭,也不管准头,却是引得岸边枯草燃起大火,倾刻间火热蔓延,便成火墙,阻了去路。

  牛叔无奈,事出突然,他们又不曾备下船只,这些贼子皆是好水性好身手,小舟来去如梭,拉弓的却是站得笔直,身形一晃不晃,孤勇无用,也只得放他们离去,从长计议。

  时载伤得不重,但他失血过多,昏厥不醒,牛叔直接送他去了老太医那,自己则带着李在去跟楼淮祀请。

  忙里偷闲的楼淮祀听后,装模作样地一展描金扇,一掀朱红的衣袍,叹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牛叔不说话,自家小郎君什么都好,就好胡说八道。

  “来人啊,去请江石江富商,本官有事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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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江石自问见过百样人, 楼淮祀绝对是最难缠的一个,出身高,为人行事却毫无讲究, 说好听点, 此人率性洒脱,说不好听点, 此人不要脸面。

  楼淮祀亲手给江石倒酒, 凡事先礼后兵,他素来爱与讲理。

  江石握着酒杯喝也不是,不是喝也不是, 苦笑:“知州盛情,江某怕是不堪承受。”

  “江郎此言大为见外啊。”楼淮祀摇头,“忆往昔, 你我二人同船南行,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本官与江郎有着百年之缘。”

  江石无奈:“知州有话要问, 江某若是知之,定无一丝隐瞒。”

  楼淮祀从干果盘里挑了一枚枣子,说:“那倒没有,只不过, 我听人说江郎行商颇有手段, 游走江湖边缘逍遥自在,本官遇上一件难事, 想问江郎讨个主意。”

  江石闻得此方,如临大敌,问道:“不知何事?”

  “此事在栖州已传得沸沸扬扬,想必江郎亦有所耳闻。”楼淮祀笑嘻嘻道, “前日走脱了一个贼人,听闻是盘踞在云水县的大盗,云水县令时载似与那贼是故交。贼人挟了时县令求脱身,捅了时县令一刀,又像是早已反目成仇。”

  江石道:“此事闹得极大,江某确有耳闻,只,江某不知,知州唤江某前来是?”

  楼淮祀一副要和江石掏心窝子说话的架式,压低声:“我私下觉得这二人确实有些交情,只我小师叔,牛叔等人与我意见相佐,连我娘子都帮着他们几人说话,令我好生气闷。”

  “知州之意?”

  “我这人最爱为人所不为。”楼淮祀一拍桌案,“他们说时县令与那贼人再是有故,也已结仇,我偏要说他们故交情深。”

  江石皱眉,还是不明楼淮祀唤前来到底何意。

  “本官要试他一试,左右时县令失血守多,治了也费劲,不如把他吊在城门外示众。贼人若是心中不忍,前来搭救,合了本官的推断,本官心中一高兴,宽宏大量放时县令俐一马。时明府心系百姓,重农桑水利,难得的好官啊,白璧微暇,又有何妨?”

  江石握酒杯的手一紧:“若是贼人不来?”

  楼淮祀秀丽无双的美眸盛着寒冰雪,冷笑说:“他不来,那就是本官推断有误,大大折损了本官的颜面,谁与本官没脸,谁便是与本官有仇。左右时县令与贼人有交,又半死不活的,便吊死在城门口罢。”

  江石深知楼淮祀在诈唬他,他不接话便罢,一接话就是入局,可这局,除非他心硬如铁,方能不入,但凡他还有些良知,便不得不入,道:“知州,时县令是一方父母官,随意吊死在城门,怕是不大妥当?”

  楼淮祀唇角一勾:“是不大妥当,那又如何?本官的父亲是大将军,娘亲是长公主,亲舅舅还是当今圣上,弄死一个县令,虽行事草率,又能奈我分何?”

  江石无言应对,苦笑:“知州亦道时县令是好官。”

  楼淮祀往后一靠,面露凄然:“然行差踏错,可惜了,好官又不是护身符。”

  江石在肚里直骂人,你他娘的说话跟放屁没啥两样,说白璧微暇无伤大雅的是你,行差踏差就地正法的也是你。干脆道:“知州既唤了江某人,自是知晓江某与那贼人还有时县令都是同乡。知州想吊死时县令之言,许是戏言,却不知知州究竟是何打算,江某又能为知州解得何忧?”

  “江郎知我不多矣。”楼淮祀摇头,“吊死时载嘛……说不定是戏言,说不定是真话,江郎,不如你来猜上一猜。”

  江石哪敢猜,楼淮祀这人翻脸跟翻书似得,心肠还硬,相比之下,悯亲王简直是仁心仁义,叹口气:“ 知州只管吩咐江某。”

  “你与付忱交情如何?”楼淮祀单刀直入,问道。

  江石道:“寻常,他与我几分颜面,不劫我的商船。”

  “ 啊呀,这哪里是寻常啊。”楼淮祀嗔怪,“江兄你这也太矫情,我都替付忱心寒,他护你周全,你却道一句寻,不厚道啊。”

  江石半晌无语,他算是明白了,跟楼淮祀不能讲道理,人嘴两片眼,怎说都有理。道:“付忱确实与我便利,让我占了极大的便宜。但,付忱心中有怨,不与过往交,这么多年,我也不过远远在船上见过他几面。”

  楼淮祀 叹惜: “亦是可怜啊。 ”、

  江石听他一副痛惜不忆的模样 ,却是岿然不动,楼淮祀痛惜许是真心实意地,但他杀起人来也是真心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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