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夫妻 第53章

作者:申丑 标签: 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古代言情

  她是庶出之女,生母甄氏不过许氏的婢女,体己里的贵重物品都是许氏所赏。

  卫素自己的金银首饰、珍贵器玩,除却家里四季过节打的戴的,要么是卫老太太赏下来的,要么是许氏送来的,再有则是卫繁送的,逢节还有许大舅遣人捎与两个外甥女的礼。

  国夫人对几个花朵儿一样的小孙女儿,贵重的饰玩从来不会厚此薄彼,惯来差不离的四份,也只细处略有出入。从这里头挑出一份来送与卫繁,也是无趣。倒是平素得的精巧小件,五花八门各不相同,或她有,或她无,百宝匣里细细一翻,能拣出好多。好是好,巧也是巧,拿来添妆,却嫌小气。

  再看嫡母许氏送与她的,灿灿生辉,累金丝的,金嵌玉的,珊瑚的,软玉的……只是,许氏与她,她再拿去送与卫繁,竟好似左手倒右手。

  白墨也跟着着急,主仆对着册子翻着箱笼,东西不少,合意的能拿来作添妆的,竟是挑拣不起来。

  “要不……大郎君?”白墨嗑绊说道。

  卫素一呆之下,忙摇头,经谢家礼这一事后,卫素深知兄长做事由心大而化之,不……怎么……靠得住。近来卫放重拾起卫家老祖宗的爱好,养起蛐蛐来,万一给她弄个精雕细琢的虫笼来……

  “兄……长忙得狠,几不着家,还是算了罢。”

  “那……”白墨绞尽脑汁,总算想到,“那不如我出去一趟托手巧的金匠另打一对钗来如何?前两年还时兴楼纹,累丝镂空的宝楼又细致又华贵,旧年起又时兴起人纹 ,王母、采药人,生动好看。”

  “你可知道哪家金铺有好巧匠?”卫素忙问。

  白墨摇摇头,不待卫素失望:“上次大娘子托了个巧匠雕了个玉球给二娘子,手艺了得,不如问问去?”

  卫素捏着手帕,咬咬红唇,微缩了缩肩:“我真有些怕大姐姐。”卫絮将脸一沉,比许氏都吓人。

  白墨也怕,强撑着道:“不……过问问。”

  卫素红着脸,畏自家姐姐如虎实在是令人羞于提及,坐那等着脸上红潮褪下,这才带着白墨去找卫絮。

  卫絮诧异,卫素温温吞吞,胆又小,话又少,鲜少独自来寻她说话。问明来意后,道:“这是娘亲留与我的铺子,你去便是。”

  卫素也不敢细问,大松一口气,见卫絮收拾了衣妆,大着胆子道:“大姐姐可是要去二姐姐那,不……如一道?”

  卫絮点了下头:“也好。”

  卫素一喜,小心地跟在卫絮身边,她二人性不相投,都不叽喳的,一路行去,悄悄然,全无话语声。她们不说话,伺侯的大小丫环也不敢吱声,执书与白墨对视一眼,勉强一笑,一时间倒起相惜之心。

  卫素揣着一口气,见着卫繁院门笑容可掬的婆子这才暗暗松开劲,她从不知家中园子竟这般大,走了半天都没走到,脚都走得生疼。

  卫紫早早就来了卫繁这,撵着肥肥满院跑,没一会就跑得鼻尖上全是汗。好不容易追上了,肥肥识趣地往她脚边一躺,四脚朝天地露出肚皮讨好。卫紫摸了摸,有些欢喜,求道:“二姐姐,肥肥生了小狗,送我一只。”

  卫繁哪当回事,一口应下:“定挑个肥胖的留与你。”

  旁边的婆子不由笑弯了腰:“两位小娘子又说傻了话,它是公的,哪里生得小狗?”

  卫繁还有些羞臊,卫紫撇嘴:“它生得蓬软的长毛,我还当是母狗呢。”

  婆子大笑:“哪里这般分公母的?”

  卫紫可惜:“唉,还当能得一只小狗养着玩。”

  “这无妨,到时我遣人找只更好的来。”卫繁大包大揽道,“黑的、白的、黄的、花毛的,大的小的的,四妹妹你说,我保管替你寻来。”

  卫紫喜得直拍手,道:“二姐姐替我寻只凶猛的来,越凶越好,有不服的,我就放狗去咬。”

  她说得凶恶,把满院笑哈哈的仆妇吓一跳,肚里直嘀咕:难保这小祖宗干不出这等事来。

  卫絮听她说得跋扈,略有不喜,她与人不亲,便不愿多费口舌。

  卫繁笑拉了卫絮和卫素进来,不忘与卫紫说话:“那可不成,万一出人命可怎生好?你嘴上说得凶,真看了,指不定要做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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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夜空繁星万点,池塘蛙声一片。敞轩入春拆了格 子门, 新垂帘纱, 檐角挑着一串灯笼, 摇曳着水中投下一溜晃晃忽忽的红色灯影。

  几个丫环婆子架不住卫繁的点子,这都没到暑夏,夜中水上赏什么星, 受冻如何好?几人生怕担事,围好屏风, 愣是又拢了一盆火。

  卫繁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摸摸自己身上的春衫:“这……”

  婆子心虚, 堆着笑道:“小娘子,夜来春寒, 水上风凉冻透骨, 你们小娘子身娇肉贵, 在凉轩上看星星,看月亮, 架不住还要饮酒,最禁不得冻,围炉暖和些嘛!”

  卫絮知道她们的心思, 卫繁待嫁, 出不得岔子,她们宁愿小心些,落些小埋怨,也不敢摊上事。

  “也罢, 你们都下去吧。”卫繁不与她们为难,打发掉人,往簟席一坐,顺手将腕上的玉镯退下弃在一边,发鬓间的牡丹吐蕊钗也拔了下来。“还是这样自在些,省得硌到。”

  卫紫趴在栏杆上,将一枚梅子扔进水里,看着零碎的灯影,忽回头:“我娘亲说水里面都有淹死鬼,也不知会不会爬上来。”

  卫素本就胆小,一口气上不来,脸都吓白了,颤声道:“四……四……妹妹,不要胡说,这……这是家中的池子,哪哪……也不曾淹死过人,哪会……有鬼。”

  她越是害怕,卫紫越是高兴,更有了说的兴致:“虽是盖园子时挖的湖,说不得底下就相通的水道,连着各处湖泊,那些鬼啊怪啊,又有神通,不定就过来。”

  卫素眼角噙泪,整个缩成了一团。

  卫絮无奈,开口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四妹妹不要挂在嘴边唬诈人。再说,纵有鬼,轻易岂能让你遇上?”

  卫紫吐吐舌:“人死不就成了鬼?人多鬼不也多?”

  卫絮道:“生死往复,春秋寒暑,多少生?多少死?人死不归土,都成了鬼,岂不是要摩肩接踵?转身都难?”

  卫紫转着眼珠不说话,卫素却是想偏,抖擞道:“那那……鬼不是比人还多?”

  卫繁半点不怕,摸出一沓的辟邪符,一人分一张,想想又给卫素多塞了一张:“楼哥哥从白马观要了好些,都是得道的道长亲手画的。”见卫素还是可怜兮兮的,又摸出一串佛珠,“三妹妹别怕,我这还有佛珠,你戴上。再多的鬼都不敢近身。”

  卫絮捏着辟邪符,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端详一番,朱砂艳色,落笔飘逸,竟颇为精致:“这白马观是在哪处?未曾有耳闻。”

  卫家因着一个卫询,不近僧道,国夫人来来去去,走得最多的也就保国寺,问老太太京中道观、寺庙,老太太可不怎么数得来。谢家却不同,谢家礼佛人家,年年布施,京中大小寺庙、道观都得过谢家的施舍,谢老太太还喜爱带着家中小辈去寺中拜佛。但凡有名点的佛家道场,谢家都有亲近。

  卫絮长住谢家,耳濡目染,自也知晓京中各寺各观,乍听什么“白马观”,竟是不曾听过一耳朵。她有点担心,楼淮祀别是大网网鱼,给人骗了。

  卫繁坐那咯咯直乐,道:“听阿兄说是个山中小道观,香火不旺,观中道人却都是苦修的,也在山下治病救人的。”

  楼淮祀忙成狗,就把卫放绑去帮手。

  卫放扭捏半天,他能帮得什么?等得一听去各寺观要符要药的的,卫放顿时来了劲,这他会啊,不就是去僧人道士前头耀武扬威、仗势欺人?这他干得来。

  楼淮祀还犯了小气劲,手上越有钱越抠门,不忘叮嘱卫放:“强取豪夺之事不可为,只你我求买符、药,都是一沓一沓买,既如此,怎能与一张一二张同价?”

  卫放听得连连点头,对,要让那帮子道士、秃驴便宜点。

  他二人带着健仆打家劫舍似得扫荡京中寺、搞、搞得一干出家人叫苦连天,姓卫的,就没生出好种来。

  唯有白马观的道士挺高兴的,他们这道观屋破米缸工,长老都下山为针炙赚米粮活命,听得两个贵公子要买符,几个道士生怕跑了主顾,忙搬出黄符纸、笔墨砚台,马不停歇地画起辟邪符了。

  楼淮祀与卫放面面相觑,他二人似被反劫了。

  间中一个瘦道士还与卫放兜售起丸药来,张口便是“不老丹”。卫放杵那没事可干,将嘴一撇,鼻子一歪,讥道:“不老丹?你自家生得如同风干肉,怎不自吃一丸?”

  瘦道士也不生气,搬出一桶鱼来,叫卫放上前细看:“天上飞、水中游、地上跑兼有老幼,与人同,小郎君认不认可啊?”

  卫放点头:“是。”

  瘦道士得意了,摸出一丸药,黑不溜秋,跟身上搓出的澡泥似:“小郎君且看,这便是不老丹。”

  卫放哈哈大笑:“老不老我不知,我看连丹都不是,倒像泥丸。”

  瘦道士仍旧乐呵呵的,将丸药投入水中:“小郎君再看。”

  “牛鼻子,莫非这些鱼还成幼苗不成。”卫放揉着肚子探出头,这一看,魂飞魄散,跳起来几尺高,桶中活鱼全肚皮翻白归了西,死得不能再死。

  “这是不老丹,不是长生不老丹,中途夭折,自不见老。”瘦道士探手,“如何,小郎君要不要买上 一丸?居家远游之良方啊。小道量小郎君有缘,买了丸药,再赠你几张辟邪符。”

  卫放魂都快吓没了,哪还敢买,恨不得把脚扛肩上逃走。

  他不敢买,楼淮祀却是看得啧啧啧得称奇,两只眼落在不老丹上眨都不带眨的,拉了瘦道士买了丸药 ,将饶送的辟邪符塞给卫放压惊。他是贪心不足的,买丸药不算,又尽心尽力拐带起道士来,一心想把瘦道士哄去栖州。

  瘦道士与楼淮祀翻了半天的嘴皮,也不知楼淮祀许了什么,竟真得收拾包袱随他们下了山。

  卫放失魂落魄:他这个妹夫好似不像个好人,买毒/药跟白捡了金银财宝似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不行,他也要买颗不老丹给他妹妹傍身。卫放思便行,缠着瘦道士硬是分走了一颗。回到卫府,连毒药和辟邪符全给了卫繁。

  .

  卫繁说得眉飞色舞,卫素听得抖成了一团,不知怎得想到:果然不能让兄长替她置买,这要是也给她寻一味毒药来,她怕是立马能晕过去。

  卫紫听得张大嘴,她二姐姐竟手握剧毒之物,唉,可惜她无处寻去。

  卫絮脸色微微发着青,半天才勉强道:“也好,栖州不是善地,只当后手。”

  卫繁倒没想到这些,她不过好奇兼好玩,只当得了稀奇的玩物收在那。

  卫紫叹口气:“二姐姐真要随着二姐夫去栖州?依我看,全天下就没比禹京更好的地方,二姐姐离了京,可不是好事。”

  卫絮难得竟有一丝赞同:“四妹妹这话不全对,也不差,禹京天子脚下,繁华盛都,胜却他乡无数。不过,别处自有长处奇景,纵是栖州,我翻县志,亦说风景奇秀独好,二妹妹游历一番,未常不是好事。”

  卫繁一击掌,笑道:“我私底也这般想,栖州有百族,饮食习惯各不相同。湖里有白尾鱼,肉细独刺,鲜美异常;竹中有虫,煎炸之后奇香无比;水有菜,切碎调羹又鲜又甜。他们那有个什么族,惯将菜米同炊,再不要另烹肉蔬……”

  卫絮侧脸看卫繁圆圆的脸无一丝阴霾担忧,反倒满是向往好奇,不由微微一笑。将心比心,自己要是去陌地,可能与卫繁一般兴致高昂,无有退缩畏怯?怕是……不能吧?

  卫紫趴在圆鼓凳上,听了半天没听出趣味来,道:“又是鱼,又是虫的,听着便吓人。今岁牡丹宴,我还想裁新裙子与二姐姐同去呢,阿娘替我打得和牡丹钗好看得狠。”她犹带稚气,拉拉卫繁的袖子,“二姐姐,你能不去栖州吗?你走了,我寻谁说话?”

  卫繁收起笑,默默摇了摇头:“这可不成,我都答应楼哥哥,要陪他一块去。”

  “二姐夫也真是的,他就不能晚些娶你?”卫紫红着眼抱怨 。“就算娶了,先留你在卫家也是好的。”

  卫素缓过了一点劲,小声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二姐姐许了二姐夫,自要跟了去。”

  卫絮轻哼一声:“女儿家便是这般不占便宜,愿不愿的,也无人多问,任由男儿郎独断。”楼淮祀竟也是个专横的,非得带了卫繁去,可见心里头想得还是自己。

  她这话不知哪处合了卫紫的心意,点头道:“大姐姐说得是,我们最是可怜了。”又不知羞,“不过,要是我以后嫁人,我要做那个独断的。 ”

  卫紫脸尚稚气,这般一本正经地提及自己终身,饶是卫絮也不禁失笑。

  卫繁想了想,这才道:“我说了心底话,大姐姐和妹妹可别骂我没良心,除却离家太远,心中思念你们外,我心下还是乐意去走走的,天大地大,不知有多少我没见过的,没看过的,没听过的。别人一世未必能见,我却能亲眼去看,如大姐姐所说,算是幸事。”

  卫紫道:“无非山山水水,有什么看头,看了也就看了,还能搬回家去。城外也有好山,也有好水,再不同,还不是山和水。 ”

  卫素跟着点头:“二姐姐,路途长远,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眼下说不怕吃苦,倒似说大话,等我去了才知怕不怕。”卫繁星眸染笑,“不过,我信楼哥哥。”

  卫絮不语,只问道:“你可有理出单子来?还有缺得没?”

  卫繁有此事心虚,小声道:“我都没怎么管,一并交给祖母和娘亲打点了。”

  卫絮皱眉:“祖母年事已高,婶娘也有忙碌处,你这般撒手不管……”好似有些不妥。

  卫紫护道:“二姐姐肯定是搭不上手,再说,祖母与伯母定巴不得二姐姐不管。”

  “为何?”卫絮认真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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