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满青壁 第72章

作者:翔子 标签: 古代言情

  徐氏道:“我倒是听吕夫人说,吕大人向圣上荐了钱侍郎。”

  “若真是钱侍郎升任兵部尚书,那就还好。”江氏若有所思。

  后头的姐妹俩也正低声说着话儿。

  尹沉壁低声问顾蕊:“你这段日子可还好?我瞧你怎么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

  顾蕊苦笑道:“正想和姐姐商量这个事情,前几日大姐突然去了凌云庵,府里的中馈一下交到我头上,我真是两眼一抹黑,完全摸不着头脑,要不是还有母亲帮着,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里头的事也就罢了,外头有几处产业,账目完全乱成了一团,文宣也搞不清楚,我想姐姐原很擅长这个,还想哪天请姐姐过来帮我看一看。”

  徐氏在前头听说,扭过头来朝尹沉壁点了点头,很和蔼地道:“我早听你妹妹说你在娘家时,把田庄经营得很好,外头的事也都亲自办过,是个能干的,你若是得闲,抽空过来帮帮你妹妹,你母亲那我和她说。”

  说完,她拍了拍江氏的肩膀,笑道:“怎样?借你媳妇儿用一用,你允不允?”

  江氏不以为然道:“看你说的,有什么允不允的,她能帮得上忙自然好。”说罢回头看了眼尹沉壁,嘱咐她,“崔老夫人不是外人,你和你妹妹向来也要好,既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多尽尽心。”

  尹沉壁赶紧应了,笑道:“那是自然,就只怕我懂得不多,帮不上什么忙。”

  这时休息时间已过,戏台上楼怀玉和南青山再次出场,大家也就住了口,专心致志地看戏。

  一出《望江亭》唱完,王府的午宴也开始了。

  女客们的午宴安排在汇英楼,席间珍馐海味,美馔佳肴,琼浆玉液自不必说,徐氏和江氏只吃了一点,就带着两个儿媳去了屏风后的茶厅里,由丫头服侍着漱了口,坐在那儿稍事歇息。

  尹沉壁接过王府侍女奉上的茶盏,递到江氏手里,自己站在她身后往屏风那头张望。

  隔着花厅和茶厅的屏风只得八扇,花厅那边欢声笑语,热火朝天,情形一览无余。尹沉壁看了片刻,俯身问江氏:“母亲,窗下插着梅枝的梅瓶边,坐着的可是梁阁老夫人?我看她跟嘉怡县主长得有点像。”

  江氏看了一眼,“对,就是梁夫人。”

  “旁边那两位是她儿媳么?”

  江氏又看了两眼,迟疑道:“穿胭脂色褙子的那个是她儿媳,另外那个穿杏黄色褙子的嘛……好像是……”

  徐氏接口:“是她娘家的侄女焦氏,前年嫁了国子监文祭酒家的长子,这焦氏的妹妹听说最近跟杨首辅家的次子在议亲。”

  尹沉壁“哦”了一声,又笑着问道:“那边和永昌侯陈夫人说话的,是哪位夫人?我瞧她们挺熟络。”

  江氏只得又瞧一眼,一时没想起来,徐氏淡声道:“那是宫中新晋蒋昭仪的母亲,通政司使蒋明的夫人。”

  江氏这才笑着点头,“对,就是她。你倒是清楚得很。”

  尹沉壁很有点诧异,朝顾蕊看了一眼,顾蕊笑着向表姐眨了眨眼睛。

  一时贵客们陆续散去,几人也由丫鬟搀扶着慢慢出了汇英楼,回到泄玉泉边的暖阁之内。顾蕊急着回府去整理账目,问过徐氏和江氏的意见后,又辞了唐氏,和尹沉壁一起出了王府,登上马车往崔府赶。

  路上尹沉壁悄声道:“你婆婆我之前见过两次,觉得是个不声不响的,今儿才知道原来竟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心里什么都清楚。”

  “谁说不是呢,”顾蕊叹道:“我刚嫁进来时也觉得是这样,以前万事都有大姐拿主意,我这个婆婆向来是一问三不知,就是文宣也觉得她什么事都管不了,也管不住,哪成想大姐走了后,她居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我这才知道,她平日嘴上不说,心里头明白着呢,这段日子多亏有她指点着,不然我是真没办法应承下来这一大摊子事。”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顾蕊琴棋书画,诗书女红样样擅长,唯独在理家管事方面欠缺了些,账目尽管会看会做,但她出嫁前花在这上面的时间很少,一时要把整个平国公府内外的事都管起来,的确很为难。

  何况崔岚走得突然,什么都没有交代,崔府外头的几个管事欺她手生,也就有些不老实,她哪里看不出来,奈何崔老夫人虽精通内宅之事,外头的庶务到底比较生疏,这时候表姐若真能帮忙看出点名堂,也可算是雪中送炭了。

  两人到了崔府也没耽搁,顾蕊即刻命人捧来一叠账册,两人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

第78章 失约 这事儿其实她也不想再……

  酉时半后, 闻若青处理完了衙门里的公事,带着闻竣骑马去了怀阳王府。

  已近黄昏,夕阳西沉, 王府门前的流水席又新上了一波菜肴, 门口的吃客不减反增,一条街上摩肩接踵, 水泄不通, 闻若青和闻竣牵着马挤过人流,还未到王府门口,便见田柄一头汗地迎了过来。

  “闻老弟!”田柄擦着额角的汗, 抱怨道:“他奶奶的, 今儿老子身上的汗就没干过, 饭到现在都没顾上吃一口, 还好你派了人过来帮忙, 今儿多亏你了, 下次哥哥请你喝酒。”

  “田兄客气了,”闻若青随手拎起一个被人撞倒的小孩, 放到一边, “咱们兵马司本是一家, 相互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田柄没好气道:“也不知哪里冒出这么多人,没完没了的, 个个恨不得吃够本,这不,自家小孩都不管了, 被人挤坏了怎么得了,到时又算在我们兵马司头上。”

  人群中梁斌和刘越苦着脸,可怜巴巴地朝这头张望。

  闻若青心头暗笑, 目不斜视地进了王府大门。

  迎客的管事引他去了渡音阁。

  下午的大婚典礼已结束,这会儿渡音阁里头的晚宴已开场,崔瑾严令因有公务在身,下午观礼完毕后就先走了。

  闻若青进了门略略扫了一眼,找到徐子谦,挨着他坐下。

  主座上的高炽即刻命人来请,好说歹说把他拉去了主宾席,闻若青推辞了几位皇子下首的座位,隔了几人和伍泊君伍泊明兄弟俩坐到了一块儿。

  男宾们的酒席,自是与女客那边不同,笙箫鼓乐妙音环绕,轻歌曼舞娇色旖旎,一堂的香风锦绣,夭桃霓裳。

  闻若青勉为其难地应酬了一番,酒过三巡,伍泊君笑道:“怀阳王府中的舞姬,果然与别家不同,个个天姿国色,艳若桃李,这腰扭得跟水蛇一般,真是妙得很!”

  闻若青看了几眼,只觉一个个矫揉造作,搔首弄姿的,愣是没看出来妙在哪里。

  伍泊明拉了拉闻若青的衣袖,“我瞧好几个舞女都频频往你这边递眼色,你好歹也给个笑脸,可别辜负了人家美意!”

  闻若青瞪他一眼,“别胡说。”

  一曲舞罢,高炽哈哈笑了两声,朝那领舞的美人使了个眼色,“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敬闻六公子一杯?”

  那美人含笑走上前来,玉手执起案上酒杯,待旁边侍女上前斟了酒,便妖妖娆娆地递到闻若青面前。

  闻若青端坐不动,众人无视他冷厉阴沉的脸色,七嘴八舌地打趣起来。

  覃王高允笑道:“苍榆怎能这般不解风情,难道喝杯酒也不敢么?”

  闻若青这才起身,正色道:“殿下真说对了,这酒在下还真不敢喝,犯了家规事小,若是被我夫人误会,那就不妙了。”

  大家一阵哄笑。

  “知道你夫人是个厉害的,你放心,今儿的事咱们都不说出去。”高炽眯起眼,似笑非笑道。

  “对呀,知道你闻家家规甚严,不过一杯酒而已,哪里这么严重!”覃王摇着头,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样。

  太子高淳替闻若青解围:“皇兄有所不知,闻家先祖不仅规定后代子孙不许纳妾收通房,而且还严令禁止随意狎妓,与风尘女子往来,这酒六爷既是不喝,咱们也就随他吧。”

  承恩伯世子蔡英桓和他弟弟蔡英泽也帮着说了两句。

  “哪这么夸张?规矩不都是人定的么?”覃王不以为然地说,“逢场作戏嘛,再说人家清清白白的,哪是什么风尘女子?喝杯酒又不是要他干什么。”

  不少人听了都不怀好意地笑出了声,一边笑还一边暧昧地打量那舞女。

  闻若青没吭声,看都不看旁边眼含春波执酒相待的人一眼。

  美人干站了半天,手都举酸了也没得到他一个眼神,最后只得委屈退开。

  众人齐声惋惜。

  末座上的徐子谦松了口气,闻大人洁身自好,不愧是他榜样。

  片刻后闻若青抽身从席间出来,心里很有点生气。

  就知道会遇到这种事儿,要不是答应了某人,他才不来呢!他是喜欢喝酒,但这种场合下的酒喝着还真是不痛快,还不如去跟田柄他们几个喝。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有些人一直看他、看闻家不顺眼,指使那舞女明送秋波,无非是想借这个机会来试探他罢了,他若是心志不坚喝了酒,那就说明他这只蛋并非无懈可击……

  这些无孔不入的家伙们想得倒美!

  万恶淫为首,多少事就坏在这上头,闻家以往曾在这上头吃过亏,而且还不止一次,祖上曾有位老老太爷被灌了酒,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位花魁的床上,浑身发软动弹不得,结果误了出征的时机,被夺去了元帅之职,生生丢了统领五万兵马之权。

  还有一位吃了几次败仗,细细追查之下才发现身边最宠爱的一位小妾是政敌送来卧底的,在他身边探听了不少军事机密。

  他闻六虽没领兵,也不是什么责权重大的高官,但拖他下水拿去要挟他爹和他哥也是可能的。

  还好有家训挡着,他也好理直气壮地推脱,趁早让他们杜绝这种想法。

  他去门房处唤了闻竣,一同站在灯火通明的汇英楼外等着,没一会儿见自己母亲和崔老夫人并肩出来,旁边还拥簇着几位贵夫人和千金小姐。

  他上前与众位夫人见了礼,便朝母亲身后张望。

  江氏道:“你媳妇跟她表妹去了崔府,咱们先回去吧。”

  闻若青呆了一呆,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听错吧,他专程来接她,结果她居然放了他的鸽子,自己跑了!

  明明是她要自己过来接她的啊,这么随便就失约,真是岂有此理!

  徐氏解释道:“蕊儿有些账目上的问题要请教你媳妇,因此两姐妹先走了,你放心,会把她妥善送回家的,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回到你们府上了。”

  闻若青不好说什么,只得扶了母亲往外走。

  那平宁侯家的曾小姐和另一位不认识的姑娘一直拿眼睛瞟他,他心下就更不高兴了。

  自己的丈夫被人瞟了她都不在意,自己跑了算什么?都不知道把他看紧些?

  他闷闷不乐地骑马跟在江氏的马车后头,回府后把母亲送回清心堂,便径直回了霁风院,沐浴过后换了身衣服,去了辞云斋。

  看来不冷着她点,她还真不把他这个丈夫放在眼里了!

  徐氏从王府回来,听说雨墨轩的客人还没走,吃了一惊,忙找了过来。

  那对表姐妹果然还在书房里奋战,两个头挨头,算盘放在一边,纸张散了一地,尹沉壁拿笔指着账本上的一处,低声对顾蕊耳语着。

  徐氏叹了一声,上前将账本拿开。

  那两人忙站起身来。

  徐氏对尹沉壁笑道:“今儿苍榆特地到王府去接你和你母亲,知道你跟着蕊儿来了我家,好像很有点生气,只是在我面前和他母亲跟前不好发作,看来倒是我们考虑不周。”

  尹沉壁这才想起来早上跟他约好的事,心下打了个突,脸上就显出了一些不安,徐氏忙嘱咐丫头出去叫门房备车,顾蕊歉然道:“姐姐还是先回去,账目看不完明天我再派人过去接你。”

  尹沉壁笑了笑,也就辞了徐氏和表妹,赶紧带着栖云出了雨墨轩。

  她回到定国公府,进了大门便见闻竣朝她挤眉弄眼。

  “六爷在辞云斋里,少夫人,您今儿可不太厚道啊!”闻竣笑嘻嘻的。

  尹沉壁问他:“六爷很生气吗?”

  “也不算很生气,不过晚上在怀阳王府的晚宴上,很遇到点难堪。”闻竣绘声绘色,把听来的情形加油添醋地说了一遍。

  尹沉壁心下更是惭愧,赶紧去了辞云斋。

  她到闻若青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是他的声音。

  她推开门走进去,书案边的他抬起头来,只瞥了她一眼,又埋下头去,不理她。

  屋里烧着地龙,他已经沐浴过了,没束冠,半干不湿的头发全部拢到头顶上扎了个马尾,身上穿了一件单薄的竹青色外袍,领口和袖口上绣了鸦青色竹纹,是她上回给他添置的新衣,没敢做得很复杂,但他穿起来就是这般好看,坐在那儿就是一幅风景。

  她暗中赞了一声,笑盈盈地走过去,在他身边俯下身来看了看。

  “六爷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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