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满青壁 第90章

作者:翔子 标签: 古代言情

  刚出了大门,就见闻竣在门口候着,旁边站了个吏部的官员。

  那官员道:“闻六公子,您今儿不用去上值了,下官特来告知,您因私囤火.药,触犯相关律法,已有督察院御史上奏圣上,圣上已命吏部除去您中城兵马司指挥使一职,听候发落。”

  闻若青愣了愣,“这么快?”

  那官员上前一步,“这是吏部有关文书,请您过目。”

  闻若青没接那文书,“不必了,有没有下令限制我的行动?”

  “这倒没有。”

  闻若青拱手行礼,“在下知道了,有劳大人。”

  他转身进门,头也不回地往内院去了。

  他回了屋,慢慢脱下身上的官服。

  尹沉壁刚从江氏那过来,见他回来吃了一惊,“怎么,你今日休沐?”

  闻若青换了一件玄青色外袍,一面扣衣扣,一面道:“休什么沐?今后都不用再去了。”

  他扣好衣扣,出神半晌,自嘲地笑了笑:“做了这么几个月,一时被告知说不用去了,这心里还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尹沉壁忙上前抱住丈夫,安慰他,“那还不好,你可以在家多陪陪我。”

  “我还有事要做,沉壁,”他歉然道,“晚上估计也回不来,只有明天多陪陪你了。”

  他把脱下来的官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炕上,官帽放在官服上,看了一眼,道:“呆会儿闻竣会过来取,我先去母亲那告知一声。”

  他披上大氅正要出门,她赶上前从背后抱住他,把脸贴在他背上,“苍榆,你是不是……是不是很快要去西北了?”

  “嗯,估计也就这两天了,西北那边战事恐怕不太顺利,” 他把她的手裹在自己的掌心里,笑道:“我不会去多久,我爹下过军令状,开战后三月内必会结束战争,等胜局一定,我就回来。”

  他顿了一顿,问她:“等边关休养生息一阵,明年秋我带你去边关走走,想去么?”

  她大喜,脸在他背后蹭了蹭:“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咱们先去雍州,到二哥二嫂那玩几天,然后从天阴山往上,进入充洲,出了充洲的元隆关,是一百里的苍鹿野,骑马射雁都随你心意,还可以去前头的青柯寨逛逛边市。”

  “好啊……我能去月牙谷么?”她想了想问他。

  “月牙谷在辽北的望月关以内,离充洲不近,不过你想去也行,咱们顺着元隆关赤雁关一线,从关外往东走,沿途遇到蒙古人放牧,还能在他们的蒙古包里借宿一两晚。”

  她听得心动,恨不得现在就能去,“为什么要等到明年秋?夏天就去不行么?”

  “战后总需要时间恢复,刚刚打完仗,到处都乱得不成样子,草都没长起来,你去做什么?光喝西北风?”他笑她。

  她十分遗憾,只得作罢。

  他转身,在她额上亲了亲,出门去了。

  他从府邸东侧门出去,正要上马,就见徐子谦急匆匆自街角打马而来,便在门口站着等了他一会儿。

  徐子谦跳下马来,一副快哭了的表情,“苍榆,这是怎么回事?刚吏部下了文书,擢升我为指挥使,你出什么事了?”

  闻若青笑道:“没什么事,私囤了点火.药。你升职了还不好?早告诉过你我这指挥使做不久,咱们俩也没什么需要交接的,所有事务你都很熟悉,快回去吧,晚上咱们上你家玉华楼去喝酒。”

  他在徐子谦肩头上拍了拍,转身走了,留徐子谦百味陈杂地站在原地。

  闻若青去了工部,和吕霁在休息室里一起研究那把偷来的手铳。

  这种西洋过来的手铳,比之兵部专门研究兵械的人改良出来的手铳又有不同,结构更精良复杂,铳身铜制,但握把采用木质,更为轻巧不说,铳膛里的弹眼有三个,相连的火.药室也有三个,可以一连射出三枚弹丸,推进弹丸的火.药室结构很合理,火.药燃烧后形成的推力很大,射程可以达到十来丈远。

  那头明安营的王霆还在气急败坏地到处寻找这把手铳,这两人已经在这边将其拆了个七零八落。

  中午王霆回过神来,找上工部。

  吕霁听到通报,出去很嚣张地对他说:“没错,手铳就是我偷的,怎么着?你去找你家王爷,让他在圣上面前告我的状呀!有好东西不上交给工部,藏在自己手里安的什么心?”

  王霆一脸愤怒,狠狠瞪了他一眼,只得道:“那你现在可以还我了吧?”

  “还什么还?老实告诉你,我已经拆了,而且现在我装不回去,哈哈哈!”

  “你——”王霆怒不可遏,挥起拳头,吕霁把头往他面前一伸,“你打啊!殴打朝廷命官,没有正当的理由,你就等着受罚吧!”

  王霆忍了又忍,半晌收了手,“你有种,给老子等着!”说罢转身而去。

  吕霁得意地笑了两声,回了休息室。

  闻若青问他,“怀明可以把弹眼再多加两个吗?”

  “可以,”吕霁大大咧咧地说,“你跟我去模具房。”

  傍晚闻若青暂时辞了吕霁去了玉华楼,进了雅间的门,徐子谦梁斌刘越都在,田柄和宋晔也来了。

  大家见了他,面色各异地站起身来。

  闻若青笑道:“先说好,今儿不许用大杯。”

  大家呵呵笑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儿咱们不灌你酒。”

  席间宋晔问他,“好好的,囤什么火.药?别是有人栽赃吧?”

  闻若青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

  田柄瞪宋晔一眼:“闻老弟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人家本来和我们这些粗人就不一样,我早知道他干不长,这么小的一座庙,哪儿够他施展。”

  闻若青忙道,“说的哪里话,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只要是差事,就没有小与不小,重要与不重要之分,唯有尽心尽力,才能不负身上的官服与头上的乌纱。”

  他起身举杯,郑重道:“这段日子多亏各位照应,苍榆不胜感激,这杯酒先干为尽!”

  从玉华楼出来时,他叮嘱徐子谦,“从柏杨庄逃脱的那伙人,盯紧点,倒也不必即刻把人抓来,看他们有什么动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即刻派人告知我四哥。”

  徐子谦应了,目送他上马离去。

  闻若青再次去了工部的模具房。

  吕霁一面指点着工匠,一面道:“苍榆快来看,我们琢磨了一下,可以把弹眼加到六个。”

  闻若青大喜,“怀明好本事!”

  他和吕霁在模具房里熬了个通宵,清晨的时候,第一把稍嫌简陋的手铳造出来了。

  铳管冷却后,两人迫不及待地拿去试了试。

  弹丸射出两枚后就哑了,闻若青道:“不行,减两个弹眼。”

  吕霁道,“不完全是弹眼的问题,火.药室到铳口的壁厚得递减,压力才合适。”

  两人又去了模具室,鼓捣了大半天。

  第二把手铳造出来已是下午,两人试过都很激动。

  这把手铳,口径半寸有余,长一尺二寸,很轻巧,可以一连射出五枚弹丸,火门铸有一个长方形槽,便于装填火.药,上面装有一个活动盖,以保持槽内的火.药干燥洁净。

  吕霁还给配了一个装药匙,使每发装药量相等。

  两人试了试,装配弹丸和火.药也很方便,熟练的话花费不了什么时间。

  “这种手铳,若是要造五百个,几天之内可以造出来?”闻若青问他。

  吕霁面有难色,“这种新东西,铁定得让工部那几个老家伙来评断一番,等评断完了再上折子给圣上,拿到圣上许可后再开模,我估计最少也得十天,这些人做事太拖拉,事情又不可能我一个人做完。”

  “十天?那来不及了,你把图纸重新画一份给我。”

  吕霁道,“行,不过这把手铳你可得给我留下,我还要再改进改进。”

  两人回了吕霁的休息室,一边画,一边讨论,等弄完也差不多到了下午,闻若青收了图纸,辞别吕霁,出了工部。

  他进了国公府大门,听门房说母亲留话让他一回来就过去,忙往清心堂而来。

  谢霜和尹沉壁都已经在那儿坐着等他了。

  江氏见他来了,便道:“叫你们过来,是想趁着苍榆还没走,商量商量外头产业上的事。”

  闻家外头的产业和庶务,虽有几位大管事在打理着,但大事上还是需要府里的主人来拿主意,闻家男人常年不在家,因此家里的女人便不得不出面来主持大局。

  江氏年轻的时候有闻老太君管着,老太君丢手后不久又有谢霜顶了上来,她也就每年管事过来回话的时候过问谢霜几句。

  江氏先让儿子把局势大致说了说。

  听完后,她问两个儿媳,“你们有什么想法?”

  尹沉壁忙笑道:“我哪里有什么想法,一切都听母亲和大嫂的。”

  谢霜沉吟片刻,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第一,外头的这些产业得做些收缩,各项产业下的铺子都清理一遍,收益还不错的留下再经营一段时间,其余关门歇业,该遣的人都遣了;第二,庄子上多储备粮食,加固粮仓和地道,庄子里的人也得操练起来;第三,我们手里的现钱尽量全部换成金银,铺子上的交易也尽量收碎银,少收铜钱。”

  她见尹沉壁看着她,就给她解释,“以往官府铸造的铜钱铜七铅三,铜的分量足,每年开炉铸钱的数量也不算多,所以钱还顶用,可一到战时,官府为了应付军费开支,便会多开炉铸钱,铜不够,就用铅来抵,最近市面上流通的新钱币,已经是铜五铅五了,这样下去,铜钱价值下跌,到时物价再一上涨,铜钱就完全不抵用了。”

  尹沉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就按你说的办吧,”江氏颔首,又对尹沉壁道,“你大嫂说要你帮着打理,她既这么说了,你就尽点心,也多跟你大嫂学着些。”

  尹沉壁诚心诚意地应了。

  江氏叹了一声,忧心忡忡道:“但愿咱们是杞人忧天了。”

  “准备做在前头总是没错的,”闻若青道,“我回头也跟纪师傅说说,好好把护院们的规矩再理一理。”

第093章 败绩 燕云军败到如此地步……

  在清心堂吃过晚饭, 夫妻两人携手回了长桦院的书房,尹沉壁坐回书案后,拿笔在一张单子上写着什么东西。

  他上前看了看, 见她手边放着一本摊开的《本心斋食谱》, 拿起来翻了翻,很不高兴道:“看这个做什么?难道你打算给我吃草?我又不是牛羊。”

  尹沉壁瞪他一眼, “哪里就是草了?你平日肉吃得多, 这些清淡的素食本来就该多吃点才是。”

  他不乐意,“眼见就要去西北了,就是要多吃肉才行, 你不把我喂饱些, 等我去了西北怎么熬?”

  她愣了愣, 没说什么, 埋下头把纸上的两道菜划去了, 另添上两道荤食。

  她搁了笔, 唤了丫头进来把纸拿走,想着谢霜的话, 又把一边的《大璟编年史》翻开, 拿笔去蘸砚台里的墨汁。

  他过来把她手中的笔抽走。

  “干什么?”她抬头看他。

  他瞅着她说, “这么用功,不累吗?”

  “不累啊, 这卷书上也提到过前朝钱币贬值的事,我想再看一看。”

  他把那卷书合上,甩到桌子一角。

  她探究地看他, “你到底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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