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世家 第70章

作者:夫子红颜 标签: 朝堂之上 科举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可是如今有了谢迪这个看守门户的坐镇京师,纵然他手腕不如谢迁、谢棠。可也是实打实地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在外面爬到正三品的!

  就算他能够有所动作,也根本不能让谢家伤筋动骨。反而是帮着对方把门下不忠游移的墙头草给拔干净,剩下的都是忠心无二。

  真真是好计谋!

  在消息传遍京城后的第一次大朝会上, 只见谢伯安真个人都清瘦了许多。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层悲伤灰败的气息。

  他是真的伤心。虽然早都知道这个消息,心里也有所准备。但是当事到临头的那一刻, 他的悲伤苦痛还是难以自抑。

  前一世他是个无家之人,因此今生格外珍视自己的亲情。

  那是他和众人作战的铠甲, 也是他要守护的柔软。

  “臣谢伯安。”谢棠跪在玉陛之上,沉声道:“恳请回乡, 见祖母最后一面。兼以服丧。”

  皇帝果然是要留他的,想要夺情。道:“夫子于国家有功,文武双全。执掌户部,定计中枢。为朕之依靠,朕难以离也。”

  他却上了一份表文。和《陈情表》一样地打动人心。一字一句, 都是祖孙情深。一言一语,都是忠孝难以两全。

  皇帝还是想要留他,但是几次的夺情他都推拒了。皇帝终于知晓他的决心,只好允他回乡,赐下了金银绸缎。临行之前,谢棠进宫拜别皇帝,皇帝言辞恳切,都是若是老夫人当真不好了,让夫子守丧结束后尽快入京的意思。谢棠也言辞谆谆地劝告皇帝用心国事,保重自身。很是有几分君臣相得的意味在里面。

  谢棠临走之前上了最后一份书来推荐平允安接任户部尚书。平允安如今已然是户部左侍郎——去岁冬天谢棠走了后,原左侍郎被调任为礼部尚书,平允安因此升了半阶。

  虽然有很多人不想让平允安登上这个位置,但在李东阳的奔走下,平允安终于坐上了户部尚书的宝座。而谢棠则在李东阳和平允安为他送行后,则带着亲卫快马往余姚赶路。

  一路上他们披星戴月,日夜兼程。是在和时间赛跑,只求自己能够见得祖母最后一面。

  到了四月十三的时候,谢棠终于到了余姚的谢府老宅。

  仍旧是十四年前的青砖黛瓦,好似岁月的风波不会给这座老宅留下任何印记。

  谢棠扣响了门扉,老门房颤颤巍巍地开了门。

  谢棠见到这个老门房,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直接道:“引路带我去见老夫人。”

  老门房看着这个高大清瘦,有些憔悴的公子。道:“您是?”

  谢棠身后的亲卫直接道:“老伯,别浪费时间了,这是棠大爷。”

  那老门房听了后忙带着人往内院走,把人送到了内宅管事嬷嬷那里去。谢棠直接跟上了那位嬷嬷,去了谢迁和徐氏住的洞庭院。

  “阿棠。”谢迁见了自家祖父,见到祖父还是精神矍铄的。才有点放心,就看到了祖父苍白的发。

  当时祖父离京的时候,头发只是花白。如今却成了这般,只怕是因为祖母的病也是费尽了移山心力。

  “祖母呢?”谢棠一想到祖母,就觉得揪心。

  “和我来。”谢迁想到药石罔替的老妻,心里也是悲凄不已。

  两个人踏过青石地板,走过锦绣地毯。到了内室里去。

  室内有着一股子浓浓的草药味,一旁摆着的果盘散发的果香把药味冲淡了一些。说实在的,这味道并不是让人觉得难闻,却着实让人心中压抑。

  而徐氏躺在拔步床上,双眼合着,显然是正在睡觉。她额上带着一条金玉刺绣的抹额,抹额遮住了她紧紧皱着的眉。很显然,她睡得并不安稳。病痛折磨这位操劳一生的老夫人,让人看着,都觉得心痛。

  谢迁看着谢棠满身风尘,对他道:“你先去沐浴,一会儿再过来看你祖母。”谢棠刚想说不,就听到谢迁道:“听话,不要让你祖母为你忧心。”

  谢棠听到这里才去了,沐浴过后又回到了洞庭院,坐在徐氏的床头,看着祖母的眉眼,心里痛楚。

  此时,当真是看一眼少一眼。

  这一日的晚膳谢棠是在徐氏的房间里用的,到了晚上,谢迁让他去休息,谢棠摇头拒绝,命人搬过来一张软塌,直接在这间屋子里守夜。

  第二天临近正午的时候,徐氏终于醒了过来。谢迁亲自喂她喝了粥,刚要端药碗给她喂药,徐氏却道:“不喝了。”

  谢迁道:“胡闹!”

  徐氏道:“我知道我已然是没救了,老爷就让我过上几天没有苦味的好日子吧。”

  谢迁听了,口中仍旧是说着她胡闹,眼眶却是发红。

  谢棠的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徐氏道:“我昨日依稀听到了棠儿的声音,棠儿呢,快点过来。”

  谢棠走过去,蹲在床头,握住徐氏的手,悲声道:“祖母!”

  徐氏道:“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但是我去了后你切莫悲伤。棠儿,我不想让你成为什么宰辅,只想让你平平安安的,一生顺遂。”

  谢棠默默流泪,徐氏却突然对谢迁道:“老爷,我的所有的嫁妆和私房,就平分给正儿和丕儿两个。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万两的体己银子,是这么多年老爷送给我的一些铺子庄子的出息。我心里想着分给家里几个庶出的哥儿——人都是偏心的,因此这笔银子四千两给豆儿,余下的给其他的几个哥儿分。”

  “我这一生,跟了老爷一场。也算是无怨无悔。”

  谢迁和谢棠心里都是悲怆,徐氏话里都是交代后事的意味,这怎么能够不让他们悲伤?

  “我累了,想要睡一会儿。”徐氏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地睡。”

  谢迁和谢棠扶着徐氏躺好,为她盖好被子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而没过多久,屋里守着的丫鬟就悲声喊道:“老夫人去了!”

  一瞬间,悲伤弥漫到谢迁和谢棠身上,也覆盖到了整个谢府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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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谢家早就安排好了徐氏的后事, 本来一开始是准备用这些东西来冲一冲的,没想到到了最后却真的用上了。

  在徐氏仙去后,谢一大管家立刻下令让人快马去把老夫人仙去的消息传到了京里,然后有条不紊地安排丧葬事宜。

  《说文解字》云:“葬者, 藏也。”又道:“古之葬者, 厚衣之以薪, 故人持弓, 会敺禽也。”

  小敛的丧衣是徐氏在去世前很久就做好的,是她极其喜欢的兰紫色云锦衣裙,雪青色绣仙鹤的大氅。陪葬的头面是徐氏生前最喜欢的一套飘雪紫色芙蓉种头面。除此之外,还有徐氏一品夫人的凤冠霞帔以及当年嫁给谢迁时穿的嫁衣。

  大敛的棺椁是紫檀制作的, 上面雕刻着莲花和蝙蝠, 以及《阿弥陀佛经》里的经文。

  丧庐已经搭好,谢棠着麻布丧服,跪在孝棚里。他是谢家长子嫡孙,祖母去世, 自然是要着重孝。

  而谢迁作为徐氏的丈夫,只要着素服即可。并不用着孝衣。

  丧车正在制作, 在徐氏七七的这四十九天里,谢家上下都只能乘坐丧车出行。

  谢家的灵堂搭好后, 谢棠就在灵堂里守灵。旁家的人在妻子去世后,是不用守灵的。但是谢迁和徐氏当年是少年夫妻, 一路走过来相濡以沫四十余年,自然是感情深厚。因此谢迁也和谢棠一起守灵,只不过是不像谢棠一样跪在灵前,只是坐着罢了。

  一来是他年纪大了,二来是也没有那样的礼数。

  谢家太夫人去世, 浙江一省之地的官员名流纷纷前来祭拜上香,同时奉上赙银丧仪。谢棠一一接待。到了二七的时候,他又清减了许多,甚至有些形销骨立的姿态。

  谢迁看了也是心疼,只得命厨房上人做素斋用心些,让谢棠在吃食上找补回来些,却也是无济于事。

  到了三七的时候,谢正兄弟几人携家眷归来。俱是换上了素白孝衣。

  众人只说了简单的几句话,然后就不再多言。七七停灵,说与丧葬无干的事情是对死者的不敬。

  谢正和谢丕把谢棠替了下去,众人轮流在灵堂守灵。谢家子弟看着那檀木棺椁,都是悲从中来,难以断绝。

  徐氏的确是一位慈爱的老夫人,对他们的舐犊情深,他们此生不敢忘怀。

  七七的第二天天色微明时,灵堂外点燃了两支烛炬,用以照明。灵柩半埋在灵堂里的坎穴内。谢家众人都在灵堂里守着,从天色熹微之时一直等到如今天色大亮。

  谢正和谢棠一起为徐氏烧纸。黑色的灰在空中飞舞盘旋,好似是一只又一只黑色的死亡蝴蝶。黄铜制成的盆里,火焰燃烧的无比旺盛,好似一只吞人的妖兽,择人欲噬。

  时辰到了后,谢家男丁亲手把徐氏的灵柩抬到灵车上,然后扶着灵车往城外的谢家祖坟那里走。

  七七后的出殡之日,又有很多宾客前来祭拜。

  谢正带着弟弟谢丕和长子谢棠前去向各位宾客行拜礼。然后回到堂前。

  被谢迁请来的族长道:“噫兴!”谢家上下跪拜行礼。

  然后族长连道三声:“启殡”。众人开始号哭。

  族长起身将铭旌取出,插在庭中。众人知晓即将要把家中老太太埋葬,哭声更是悲切。谢家的仆役将棺椁起出,少族长上前执大功之布拂拭棺椁,然后用小敛时用过的夷衾覆盖在棺椁之上。

  谢家上下前去送葬,谢迁这一支的男丁在前,族里的青少在后。棺椁被抬到了祠堂,从西阶上堂后,谢家的仆役把祭品先放在了堂下,众人把棺椁摆好后。底下的众多仆役把祭品端上祠堂内部进行陈设。

  谢家的族长祭告祖先后立上了徐氏的牌位,然后谢家众人行大礼祭祀徐氏之灵。

  谢家的仆役将堂上的灵柩装载到庭中的柩车上,然后将灵柩束缚结实。又有人将刚才端上来的祭品放到灵柩的西面,然后众人用素白的绢布笼罩祭品。最后装饰柩车。

  棺饰上部被人称之为“柳”,是用紫檀木制成的长方形木框,罩在灵柩的盖上。柳上用素锦覆盖,形状如同尖顶之屋,被时人称之为“荒”,素锦上是墨色掺金的锦线绣制的佛经。

  柳的前面和左右两侧用竹管围绕,被时人称之为“池”,譬如屋檐之下的溜。

  池边悬挂着用铜片做的鱼,铜片上是雕刻出来的莲花纹饰和《阿弥陀佛经》的经文,纹饰上镶嵌着银边。与棺椁上的纹饰相同。

  棺饰的下部称被时人称之为“墙”,都用布围着,是为帷。帷是用黑色纱制成,没有缝边。黑色的纱带来的是和黑色纸灰一样的悲伤,一般无二。

  路上已然有相熟人家,谢家故旧设了路祭。谢家之人扶棺前往城郊祖坟。路上撒了漫天的雪白纸钱,纸钱纷飞中弥漫带着哭腔唱着挽歌。

  这挽歌正是《薤露》与《蒿里》,是为乐府之中的挽歌。

  “薤上露,何易晞。

  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相踟蹰?”

  悲伤的挽歌在余姚的街巷中响起,谢棠看着漫天的白色纸花,紧紧地握住了柩车的缰绳。

  “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到了墓地,众人齐声为徐氏招魂。这是自春秋战国传下来的风俗,直到明朝也仍旧适用。

  徐氏的棺椁被葬在了已经安置好的墓穴,陪葬品和棺椁一起被埋到了大地之下。徐氏的墓碑上写着:先妣奉德谢徐氏之墓。而在徐氏的墓的右边,正是未来谢迁的墓穴。

  生同衾,死同穴。方为夫妻。

  众人立碑祭拜过徐氏之后才乘坐由白狗皮为车箱顶盖、由蒲草为藩蔽和的马鞭的木质丧车回城。

  而谢棠在回府后和自家祖父与父母请过安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和妻儿叙过话后,就收拾东西去了城外祖坟。

  他在那里结庐而居,将要在这里待到徐氏的百日祭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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