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关 第33章

作者:田园泡 标签: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陆婉吟眯眼细看, 只见一女使打扮的丫鬟半扶半抱着一女子往一侧去。

  太黑了, 陆婉吟看不大清,只觉得那被半扶半抱着的女人有些像一个人。

  “大姐?”陆婉吟疑惑地唤一声。

  前头的女人没有应,甚至连头都没回。反而是那女使, 神色慌张地转头看她一眼,也不知道看没看清楚她的脸,赶紧加快脚步把人扶走。

  陆婉吟心生疑窦,提裙追上去,可惜已经晚了。

  那一盏红纱笼灯没了踪迹,女使和那个形似她大姐的女子也不见了。

  陆婉吟在原地呆呆站半刻,然后突然笑一声。

  大姐是户部尚书的贵妾,怎么会出现在定远侯府内?

  陆婉吟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走出不远就听到宝珠的呼喊声。

  “小姐,你去哪了?”

  “明明是你迷路了。”

  宝珠:……

  .

  回到兴宁伯爵府,陆婉吟这一夜睡得不安稳,她的故技重施没有奏效,扶苏硬邦邦的给了她三日之期,对她下达最后通牒。

  他知道她不爱她,也明白自己对她动了心,所以用这样的法子来对付她。

  这条路仿佛走到了尽头,男人冷硬的态度让她只能选择接受或者放弃。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晨曦初显,天色尚早,陆婉吟还躺在榻上,宝珠疾奔进来,因为太急切,所以在到达榻前时还跌了一跤。

  她趴在地上,扬起头,一脸的泪痕,“小姐,大小姐死了。”

  陆婉吟猛地掀开被褥,露出那张被闷得汗津津的脸。她瞪圆了眼,问宝珠,“你说什么?”

  .

  陆婉吟的大姐现年才二十出头,因着最年长,所以对陆婉吟等一众妹妹十分疼爱,是个外柔内刚的要强性子,七年前被兴宁伯送给户部尚书做了一房贵妾。

  虽是妾,但日子过的尚可,再加上大姐一向不是个喜欢诉苦的人,因此陆婉吟一直觉得大姐过的还行,可不曾想,却在今日收到了她的死讯。

  “怎么会……”陆婉吟颤抖着由宝珠将她从榻上扶起。

  长姐如母,陆婉吟与她大姐的感情一向不错。

  宝珠抽噎着道:“小姐你不知道,这事如今闹得全京师都知道了。大小姐她,她是死在了定远侯府那位小侯爷的床榻上。”

  陆婉吟听到此话,心神具颤。

  昨天晚上她看到的那个人影竟真的是大姐不成?

  “我,我想去看看……”大姐的尸首。

  陆婉吟哆嗦着嘴唇,脑中一片空白,仿佛在做梦一般。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疼痛感传来,总算让她整个人清醒些。

  “大小姐的尸首被锦衣卫所拿去了。”宝珠道:“一大早上从定远侯府被抬出来的,同行的还有被上了镣铐的小侯爷。”

  宝珠一番话说完,陆婉吟的呼吸陡然急促。

  她想着,若是她昨晚再细心一些,大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陆婉吟直觉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片昏沉黑暗。

  “小姐,小姐!”

  陆婉吟惨白着脸,身子软软倒地。

  .

  三皇子赵善刚刚被封为太子,皇后的娘家定远侯府就出了这样的事,圣人自然震怒,命令锦衣卫彻查此事。

  京师里的老百姓最津津乐道的便是那些高层贵族的荒唐事,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众人称其为“香榻案”。

  美人香榻死,做鬼也风流。

  定远侯府那位小侯爷素来就是个风流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稀奇。难就难在闹出了人命,且身份还是户部尚书的贵妾。

  贵妾不同于贱妾,在府中是有一定地位的。户部尚书一纸告到圣人面前,血泪控诉梁定安的禽兽行径,希望圣人明察秋毫,还他那位贵妾一个公道。

  而作为贵妾之父的兴宁伯听闻此事,连眉头都没挑一下,似乎是早已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人命关天的大事,作为第一嫌疑人,梁定安立刻就被投入了大狱。

  .

  身为定远侯府的小侯爷,梁定安从出生起就锦衣玉食,策马奔腾,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馊掉的床铺,一个脏兮兮的便盆,潮湿的稻草,到处乱窜的老鼠和蟑螂,最重要的是每日饭食,给猪吃猪都不吃。

  饿了三天的梁定安扭曲着脸往嘴里塞猪食,突然觉得味道其实还不错,并且催促派饭的小哥多给他几块肉。

  小哥:……

  扶苏过来时,就看到梁定安正在跟小哥讨价还价,“哎,你别抖啊!”

  扶苏:……

  扶苏觉得这个人还挺自娱自乐,转身就要走,那边梁定安眼尖地看到他,立刻哭嚎,“长情,长情,长情啊~~~”

  那语调,跟戏台子上的青衣似得,缠绵悱恻,绕梁三日,噩梦不断。

  扶苏转身,“闭嘴。”

  梁定安闭紧了嘴巴,把那颗脑袋放到两根栏杆中间,一脸委屈兮兮,可怜巴巴地看着扶苏。

  扶苏沉默着看他,像是万分嫌弃,良久后终于皱眉走过去。他站在梁定安旁边,垂眸看一眼木桶里头的饭菜,又看向梁定安。

  “你吃了?”他问。

  梁定安委屈地点头。

  他也没有想到,曾经山珍海味都挑剔至极的自己,现在居然能吃下这种东西。

  梁定安朝扶苏一笑,面容依旧俊朗,只是脸色不好,身上也脏兮兮的散出一股子古怪的味道。

  毕竟是夏日,三天没洗澡,身上的味道肯定不好闻。

  送饭的小哥走了,扶苏看着梁定安吃了一半的饭,突然转头,一本正经地问,“没有烤鸡吗?”

  小哥:……

  梁定安:……应该有吗?

  扶苏作为世家公子,直到现在都风调雨顺,自然也是没有坐过牢的。因此,他只从扶莲华的嘴里听说过一些坐牢的事,记忆最深刻的是每天都要吃一只烤鸡。

  “何不食肉糜啊,扶苏公子。”崇拜武学的梁定安硬邦邦地蹦出这句文绉绉的话,并且一边说话一边往嘴里塞扶苏带进来的糕点,还提醒他道:“下次给我带只烤鸡。”

  这糕点又小又噎,实在是不合他口味。

  等梁定安狼吞虎咽吃完了糕点,扶苏才再次开口说话,“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梁定安接过扶苏递过来的帕子,擦掉手上油渍,垂着眉眼,神色渐定,缓慢开口,“那天我喝醉了,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那样了。”

  户部尚书之贵妾,兴宁伯的庶长女,被梁定安奸污至死。

  扶苏皱眉,“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梁定安摇头,“我怀疑那天我喝的酒里被下了东西。”

  只那么一句话,扶苏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天,他身边似站了一位女使,手中捧漆盘,梁定安抬手抢过那女使漆盘中的酒时,他分明看到女使下意识抬眸的侧颜,表情有些古怪。

  不对劲,那个女使有问题。

  “你与户部尚书的那位贵妾可有交集?”扶苏又问。

  这怕是一个局。

  “没有交集。”梁定安摇头。

  扶苏语调沉缓道:“我今日一早去找了傅班,他告诉我说,户部尚书在他那边哭嚎,是你说要看那贵妾跳舞,他才带过去的。”

  梁定安脸上露出心虚之色,“我,我是曾经听说过他有位贵妾舞姿动人,前几日提了一嘴,想一睹风采而已……”

  扶苏:……

  男人面无表情转身,“你去死吧。”

  梁定安立刻伸手去抓扶苏的袍子,声嘶力竭地吼,“可我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啊……”话说到这里,梁定安脸上竟显出一股迷茫感来,他反问扶苏,“是吧?我真的没做吧?”

  扶苏:……

  .

  扶苏很头疼,梁定安一问三不知,甚至还反问他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干的。

  “公子,问出来了吗?”青路正守在外头,一见扶苏出来,赶紧撑伞过来迎接。

  男人的冷白皮在夏日灼烈下更显白皙无暇,他冷着脸,皱着眉,略不耐烦。

  扶苏上了马车,青路正准备驾车离去,身侧又驶过来一辆简朴的青绸马车。

  一位头戴帷帽的小娘子从马车里出来,脚步匆匆,连伞都没来得及打,就径直奔向大狱门口。

  “哎,那不是陆五小姐身边的丫鬟宝珠吗?”

  小娘子戴着帷帽不见容貌,身边的丫鬟宝珠却大剌剌地露着个脸,面颊晒得通红,被青路看了个正着。

  坐在马车厢内的扶苏下意识抬眸,手中折扇挑起半边马车帘子,看到那一主一仆往守门的人手里塞银子。

  死的人是兴宁伯爵府的大姑娘,陆婉吟自然焦心,因此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稀奇。

  日头那么烈,她脚下站得地方被晒得发烫,可面前的守门人却依旧不让她进去。

  是银子不够?可那是她的全部家当。

  “这位小姐,就这些……”守门人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咱们吃一顿酒都不够,而且您要看的可是犯了大罪的……”守门人视线下移,落到陆婉吟的凝脂皓腕上。

  陆婉吟视线一转,注意到自己腕上的镯子。

  她一咬牙,正欲褪下来,一只沁冷的手从旁伸出,隔着罗袖握住了她的腕子。

  他的手是冷的,她的手却是灼热的。

  两相触碰,犹如冰火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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