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了阁老夫人 第43章

作者:漪知 标签: 天作之和 宫廷侯爵 强强 古代言情

  “王恒昌如今缺少兵权,他正忙着笼络兵马司的几位,看着如今圣上召侯世子回来就急了。”

  傅正则说是,“他门生遍布半个朝野,他的把柄大家都知道,反而不好抓。如今圣上是打算肃清朝堂,整顿他了。”

  他当初受伤便是为了暗藏锋芒,王恒昌果然放松不少。傅大爷饮了一杯酒,沉吟道:“山西赈灾那事是沈家那个老二做的,也忒不是人了。传到京城又满足了他的好名声,真替沈三不值。”

  傅大爷原来和沈三爷也有记载同门情谊。

  “那便用这件事,撕开豁口。”

  傅正则眸光沉沉,将酒杯倒扣在桌面上。

第60章 发难 成败在此一举。

  七月, 京城满城风雨。

  上朝时,本是客气的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却不曾想大理寺少卿傅正则站出来,要参沈复行在山西做参政时监守自盗,贪污受贿一本。

  所呈上去的折子让圣上过眼。

  朝堂静谧得可怕, 为首的王恒昌是年值四旬,留着寸长的胡须, 飘起来有几分文人的雅度。但他那双如鹰般的眼神落在傅正则身上,只见其巍然不动。

  沈二爷一听, 他哆嗦地看向王恒昌。见对方未曾往他那儿施舍一个眼神,内心便更加惶恐, 而不敢说一句话。

  “沈复行,你可还有话要说?”少年天子坐在皇位之上, 黑眸如炬睥睨沈二爷,眼神如刀凛冽。他将折子摔到殿中, 见沈二爷惶恐出来,直面天子怒火。

  王恒昌:“陛下,切不可听信一面之词。沈侍郎兢兢业业, 断然不可受人冤屈。”

  皇帝逡睃一遍,自王恒昌发声后, 底下窃窃私语便少了一大半。他沉吟片刻,两道长眉蹙起,“既如此, 三司会审,由大理寺卿主理。若确有其事,朕定严惩不贷, 还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

  沈家立刻在京城里出了名,前有沈大爷的事情不久,如今又传出沈二爷贪污受贿,私吞赈灾之款。不少读书人常在茶楼谈论此事,挥斥方遒。

  “夫人,沈家到了。”香蔼搴帷,扶起沈芳宁的手。

  沈老夫人忽传病痛,碍于情面沈萍兰与沈芳宁也不得不去沈家看一遭。如今沈萍兰的姨娘被她接到私院颐养,这是她插手沈大爷的事情得到的一切。

  沈萍兰看着如今那府邸,轻轻嗤了声,“只要活得久,就能看到他们衰败的模样,回想起昔年我跟着老夫人身边,倒是时过境迁。”

  丫鬟见二人入府,连忙引入沈老夫人的香禄院。

  沈芳宁瞥了眼打盹的婆子,笑笑没有说话。她提裙走入内室。

  沉香缭绕在紫金兽炉上,内室的丫鬟婆子不多,但有一股沉香也改不了的药味。沈老夫人戴着一条素面的紫葡萄抹额,她面色苍白,唇色淡淡。

  沈芳宁和沈萍兰对视一眼,她们原以为沈老夫人是托词来着,没想到倒是真的病了。

  “祖母。”她们福了福身,沈老夫人有气无力地叫丫鬟给她们搬来墩子。她垂眼看向沈萍兰与沈芳宁,她显然疲态浓重。

  沈老夫人道:“你们要记得一笔写不出个沈字,如此对沈家,你们有什么好处?”

  她原先是威严赫赫的,但病来如山倒,这副模样就像是打蔫儿的茄子般,毫无威胁之力。况且沈芳宁与沈萍兰也不是受她威胁的人了。这便显得有气无力起来。

  “祖母,谁也不会捏造莫须有的罪名,二叔若是真的没有做过,大理寺也会还他清白的。”沈芳宁说道。

  沈老夫人咳嗽几声,她现在就是有心也是无力。自从沈大爷被贬,她原还有个二儿子期望,可不过短短时日,二儿子又下狱,当真是沈家流年不利,这京城上下谁不看他们的笑话。

  曾经沈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可继沈老太爷,沈三爷去世后便落寞了许多。本能指望沈二爷能够重振沈家,如此看来倒像是黄粱梦一场。

  沈萍兰沉默几瞬,她曾经也是跟在沈老夫人膝前长大的。可是他们为了忠勤伯的权势生生把她推了出去,沈萍兰那时候便与沈家离了心。但见沈老夫人如此,她也不想落井下石,“祖母您安心养病就好,朝堂上的争斗太复杂,您不明白,我们也不明白。”

  王恒昌一派掌权已久,但天子亲政也非短短时日。如今沈二爷不过是两股派系下夹着的棋子罢了,皇帝要拿他开刀,这是连王恒昌也阻拦不了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沈二爷终将为当年的事尝下苦果。

  沈芳宁回想起自己走时,问及沈老夫人的话,“祖母,你知道当年的事吗?”

  内室里静默得连根针掉下来也能听见。

  沈芳宁握着沈萍兰的手,闭上了眼睛。

  沈老夫人就算不知情,但她也知道当年沈三爷的死不会那么简单。或许也猜到了沈二爷的手笔在里面。但嫡子与庶子,她拎得很清,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傍晚,傅正则下值回来。他看着倚窗凝望的沈芳宁,走上前去,揽过她的肩头,“芳宁……”

  沈芳宁偏过头,仰视着他。她的眼眸很清澈,就像是春日里的一眼绿泉,傅正则吻了吻她的额头。温热的唇让沈芳宁有丝酥麻,她漾起笑意,嘻嘻地躲开了。

  “怎么样了?他肯说实话吗?”沈芳宁同傅正则嬉闹一阵后,问道。

  傅正则低眸看向沈芳宁,他的声音宛若古琴般含蓄浑厚,每每能让沈芳宁莫名的安心。他知道沈芳宁连日来依旧活在沈三爷的死里——不是这样不对,而是她太累了。

  傅正则认为沈芳宁应该是十四五岁时的模样,娇矜可爱的,像浓烈的桃花,永远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但好在,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傅正则道:“铁证如山,他就是惧怕王恒昌也毫无办法。更何况,你二叔比谁都清楚,现在王恒昌容不下他了。如果不抱紧大理寺,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大理寺的监牢最近防御又加了几重,王恒昌这个时候多半会来狠下杀手。沈二爷自己清楚,这些年他帮王恒昌在山西做了多少事情,以及当年刺杀朝廷命官,王恒昌究竟起了多少作用。

  忠勤伯世子也回了京,王恒昌向来在军中势力欠缺。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他只敢对文臣做些什么,在京中朝堂虽算得上一手遮天。但无论是兵部还是兵马司或者禁军,都有其他人掣肘,否则依他的性子,在发现皇帝有杀他之心时早该挟天子以令诸侯。

  禁中势力多集结在威远侯和忠勤伯手中,忠勤伯世代效忠皇室,而威远侯却与王恒昌有姻亲练习。只不过忠勤伯因伤病与威远侯周旋有所力不从心,但他手里依旧有大将,这些年相互掣肘倒也相安无事。况且威远侯是个极为会周旋的人,这样的人左右逢源,见利做事,只要到时王恒昌大势已去,他就不足为惧。

  沈芳宁道:“万事多小心,不要担心我们。”

  成败如今在此一举。

第61章 结局·上 请陛下彻查。

  沈二爷最后还是招了。

  阴暗潮湿的牢房下铺着干草, 只有高高的一扇小窗开着,泻下一段澄澈的阳光,照亮这片昏暗。沈二爷苍老许多, 他本就精瘦的一个人顿时只剩下皮包骨头。

  前几月还意气风发的工部侍郎如今谁见了不叹一声唏嘘。

  沈二爷看着傅正则的护卫拿出银针,从他的饭菜里测出毒药时,他心里的惶恐终于被证实了——

  王恒昌不会留下他。

  沈二爷当了王恒昌多少年在山西的那双手, 又被王恒昌唆使害死了沈三爷,桩桩件件不但可以让沈二爷身败涂地, 也可以让王恒昌的基业毁于一旦。

  王恒昌是个文臣,哪怕他权势滔天, 可这朝堂之上依旧与他有不对付的官员,天下也会有不服他的文人。

  薛高与威远侯皆是见风使舵的主, 现在只不过局势不明朗,倘使能一刀刺中王恒昌要脉, 他所谓的盟友、走狗便不足为俱。

  这便是兵权的重要性。如果王恒昌现在能有禁军的兵权亦或者五城兵马司、兵部的势力,那么局势又不一样了。

  说到底, 如今的皇帝要他三更死,就不会留到五更。

  之所以留着王恒昌,是念昔年他扶持皇帝的情分, 也是因为师出无名。

  王恒昌从前掩盖太好,哪怕皇帝忌惮, 可苦于没有把柄。直到傅正则引来王恒昌的恼羞成怒,皇帝决意让他暗藏锋芒,后来更是追查到沈三爷的死。

  贪污赈灾粮款, 私开盐场,谋杀朝廷命官……

  这桩桩件件早已让皇帝容不下他。

  “我那时候是被欲望蒙了心……”沈二爷盯着自己签字画押的纸,他的眼眸里露出一丝悔恨, “有他沈三在的一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他只是一个庶子,怎么能踩在我的头上?”

  傅正则冷眸看向他,他弓下身收好这张“投名状”。昔年沈三爷指导过他,又与他的老师张大人交好,那曾经光风霁月的人物,揣着一颗清廉正直的心,却被匪患所杀,客死他乡。

  他对沈二爷是恶的,更何况他们对芳宁并不好。

  他道:“陛下会保你全家性命,我自然也会依法办理。”

  沈二爷想到自己的命如今就在刀锋上行走般悬浮,他难逃罪责。

  可他也明白,王恒昌不会看在他的忠心耿耿上饶他全家性命,他只会想着斩草除根。

  面对比自己年龄小很多的傅正则,沈二爷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肩上。沈二爷或许想过事情有败露的一日,但自打沈三爷死后,旁人对他的死无甚怀疑,沈二爷便更加自愿地做起了王恒昌的走狗——为名为权,自然也为利。但他亦不能想到风平浪静过去后有朝一日会输在后生手里。

  他的目光如同牢狱中铺着的尘埃,经年未见天日。沈二爷背过身,他曾经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冠早已无序地散落。

  “如今我是笼中困兽,生死不由自己,可我还有一房妻儿,一家老小。我做了这么多错事,也该我还债了。”

  “那时我就曾想过,欠他的我终究会还上。”只不过荣华富贵太晃眼,他以为这件事早已随着朝廷定案早已掩盖下去。

  哪里曾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沈二爷一行泪划过脸颊,他颤抖着身躯,最终跌落在一地干草上。灰尘扬起,在光线下飞舞,给这阴暗的牢房增添一抹悲寂。

  “你走吧。”他最后淡淡地说。

  傅正则停留一瞬,带着手下离开了。

  此日下午,忠勤伯世子率军奉皇帝之命捉拿首辅王恒昌暂押大理寺。王恒昌府中豢养死士,僵持不下稍许,最后被忠勤侯世子攻破。王恒昌正蹬上马车欲逃出京城,却被忠勤侯世子拿下。

  “我乃先帝亲授辅政大臣,内阁首辅。你休得无礼!”

  他虽面如死灰,被官兵扣押,却不屈地望向忠勤伯世子。王恒昌一时无可用之人,他收到消息时世子已在西城等候,可见皇帝布局良久。

  哪怕没那沈复行,他也绝容不下王恒昌了。

  世子爷手执□□,鞍马之上他第一次俯视昔日高高在上的首辅。不免冷哼,“我乃奉陛下亲命,多余的话大人还是对陛下说吧。”

  皇帝次日朝堂,将沈复行所书写罪状一条条当众念出,朝堂上鸦雀无声。树倒猢狲散,王恒昌一派现群龙无首,人人自危。

  皇帝道:“刺杀朝廷命官,贪污赈灾,受贿盐政。昔年父皇授命于王首辅!朕多年以来受他教诲,视为帝师。可却未曾想到,清风明月下是如此污秽,沈御史朕欠他一个交代,天下百姓朕欠他们一个交代!”

  所谓陈词,惹人泪落。众臣皆俯首道:“陛下息怒。”

  礼部尚书站出来说:“王恒昌愧对先帝与陛下的信任,此人恶贯满盈,勾结党羽,甚至戕害沈御史,实乃无法无天,臣请求陛下彻查此王恒昌及其党羽,大白天下!”

  礼部尚书曾是张大人的至交,王恒昌风头正盛这么几年他早已看不惯。但他亦能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需要时日养精蓄锐,他日皇帝总有容不下王恒昌之心。

  堂上命官难免有王恒昌昔日拥趸,却一个个皆低下了头,不敢看那礼部尚书一眼,亦不敢直视天颜。

  久浸官场的他们哪能不明白,为何沈复行上午千字画押,下午忠勤伯世子就在西城等候。

  这便是皇帝早有除掉王恒昌之心。更何况如今天下,皇帝早已不是早年的少年皇帝,需要王恒昌扶持,坐上那不稳的地位。如今的王恒昌更是活着的绊脚石,阻挠皇帝亲政,真正掌有大权的绊脚石。

  从礼部尚书到大理寺少卿傅正则,谁不是明明白白的保皇一派。

  “请陛下彻查。”

  自礼部尚书跪下后,众臣再跪下手执玉圭,再次恳求。

  皇帝沉吟片刻,命大理寺少卿傅正则主审,令三司会审,清查王恒昌及其党羽结党营私,贪污受贿一事。

  虽不合仪制,但朝堂众人都看得出陛下是有意抬举傅正则,为他铺路。现陛下正杀鸡儆猴,无人敢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