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了阁老夫人 第5章

作者:漪知 标签: 天作之和 宫廷侯爵 强强 古代言情

  沈芳宁的心里闷闷的,她说不出来的难受。明明昨晚她总算能睡一个好觉,不必日日提心吊胆,明明一切都如她所愿的方向行驶着。

  “姑娘,小心!”

  沈芳宁神思游离天际,却被琥珀的一声惊叫猛然拉回。她猛地回过身,只见面前直闯闯地出现了一个人影,穿着灰色的短打,手里握着一把匕首,直面沈芳宁而来。

  琥珀看着这面前的小厮,分明是刚才随他们而来的沈家家奴!

  她慌乱地将沈芳宁护在身后,用手抵住刺向他们的匕首。青色的油纸伞瞬间倒在地面上,宛若青翠的浮萍失去了唯一与淤泥的联系。雨丝吹打在她的发丝上,浑身湿浸浸的,嘴唇忍不住地颤抖。琥珀正和人抗力,她浑身战栗地喊道:“杀人了!救命啊!”

  可是这里一片空荡荡,雨声和呼救声沦为一体。

  “现在是那群和尚诵经的时候,叫破嗓子也没人来救你们!”

  沈芳宁的心顿时堕入冰窖,她迅速地取下头上的簪子,使出吃奶地力气直径朝小厮的双眼戳去,小厮向后一躲,吃痛地往后退了几步。他捂着眼睛,手背上顿时出现簪子划过留下的血痕。沈芳宁和琥珀又立马和琥珀同步朝小厮的下身踢去!

  沈芳宁和琥珀趁机拔腿就跑,一边回头看着小厮眼神凶恶地看着她们,像发怒的牛一样。沈芳宁咬着唇,头发散落在腰际。她四肢蔓延出冰冷僵硬,凭借本能拉着琥珀一直朝净慈寺内跑去。

  小厮很快缓过来,他将匕首紧紧握在掌心里,跟着沈芳宁脚步,一路追去。

  “救命……”

  雨珠从睫毛上滑落,沈芳宁的视线模模糊糊——她尚且只能依稀辨认出路来,抹了一把眼睛,被雨水浸润的衣裳沉重得过分。她艰难地跑着,琥珀拉着她的手一直向前。

  密集的雨珠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落在水凼里。

  她不敢回头看,只知道一路向前跑——也不知先前遇见的人能帮她不?

  雨珠顺着肩颈滑到背脊上,冷冰冰地给她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沈芳宁和琥珀跌跌撞撞地终于爬上了上坡。

  而小厮却越来越近,他鼓足了劲迈步冲了上来。

  “啊!”

  小厮的匕首刺向沈芳宁的后背侧,琥珀见了,立马将小厮的手推开,和小厮纠.缠起来。

  沈芳宁惨然地一叫,匕首划破了一道痕迹,腥红的血珠立马冒了出来,浸红周围一圈。

  沈芳宁只觉得她疼得要紧,右手捂住左肩背,她疼得失去了力气。面色苍白得可怕,嘴唇没有了一丝血色。

  小厮将琥珀推到路旁的草丛里,随即转过身来,他握紧了匕首,一步一步朝沈芳宁走去。沈芳宁不停地往后倒退,心里梗着一股劲,她硬咬着牙齿,用尽全身的力气飞速地转过身。一边跑,一边朝着那一团人影喊道:“救命呐……”

  那一团人影似乎听见了她的呼喊,沈芳宁隐约地看到那一团人影越来越近,人脸似乎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沈芳宁的力气终于用尽,血珠从她的指缝渗透出,顺着指尖的方向往下滴。滴落在地上,却很快被雨水化散开。

  她被拳头大小的石头一绊,腿立刻没了力气,真个人扑通向前倒去。脚上传来刺骨的酸痛,宛若十指连心。

  小厮举着匕首,寒光映在她的眼眸里。

  沈芳宁绝望地闭上眼睛。

  突然听到闷声,接着是猛烈的撞击声。沈芳宁未曾感觉到再一次的疼痛。她艰难地睁开眼,只见之前睥睨她的小厮,如今同她一样艰难地跪在泥泞的路上。手里的匕首也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而落在了草丛里。

  “子……润……”

  她只觉得浑身都冷得发寒,连抬起手指的力气也没有。沈芳宁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她从硬榻上醒来。只听见琉璃抽泣的声音,沈芳宁徐徐地睁开眼睛。整个画面由混沌再到分明,她偏过头颅,虚弱地看向琉璃。干涩的嗓子刚蹦出几个音,就发疼得根本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姑娘,喝点茶。”

  琉璃见状,立即从圆桌上倒了温茶,捧在沈芳宁面前,喂她喝茶。

  沈芳宁喝了几口,如甘霖初降,嗓子润了起来。她问道:“琥……珀呢?”

  “琥珀在厢房里歇着呢,姑娘莫担心。”琉璃将茶放在高几上,又给沈芳宁找了一个靠垫,然后扶她坐了起来。

  “先前可危险了,要不是傅二爷,姑娘就怕……”

  傅正则……

  沈芳宁想着昏迷前见到的最后一张脸,说实话她有些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呢?”沈芳宁一动便感觉后背隐隐作疼,她小声问道。

  说着那个小厮,琉璃便耸起眉峰,怒道:“在柴房里关着,那个左二是个没骨气的,三下五除二全部招干净了。大公子一点也不顾兄妹之情,他竟想把姑娘害死在这山岭里。这次可不能轻易饶了他!”

  沈清宗。

  沈芳宁自嘲地牵起唇角,“我的这位大哥哥,太自信了。随随便便让一个小厮来害我,也想要了我的命。简直……”她垂下眼,恶意满满地说:“……又蠢又毒。”

  一字一字地往外迸,其中讥讽的语气不言而喻。

  但她同时也知道,这是她沈芳宁命大,有人救了她。也是因为来害她的人太不靠谱了些,才让她挣扎了那么久。

  也不知沈家里的人听到她还活着是什么表情?

  沈芳宁微微移动胳膊,便从肩膀处传来撕扯般的疼痛。她倒吸一口气,眉间拢着一层愁云。

  琉璃心有余悸地看着沈芳宁,她替沈芳宁寻找了一个合适靠着的位置,又带着担忧的语气说道:“姑娘,怎么了?”

  她小心翼翼地盯着沈芳宁的脸色,那乌云沉沉的模样让琉璃心头一紧。

  沈芳宁道:“也不知道会留疤不?”她想过之后便暂且将沈家那些事情抛到了脑后,继而一脸愁怨地看向琉璃。

  琉璃宽慰她,“傅二爷送来了金疮药,姑娘不必担心。”

  沈芳宁这才乍然想起——傅正则也在这里!

  正巧,窗外人影走过,几个呼吸间就听到了敲门声。还是那阵粗哑的嗓音,隔着槅扇,他问道:“三姑娘醒没有?”

  “醒了。”沈芳宁点点头,琉璃便出声回道。

  沈芳宁的舔了舔干到起皮的唇峰,她的掌心握着青黑的发梢,戳在她手心里痒酥酥的。

  “二爷,进来吧。”琉璃离开榻上,打开槅扇,将外面站着的傅正则迎了进来。

  这间厢房不大,用十二幅的檀色屏风将床榻与厅堂隔开了来。沈芳宁坐卧在榻上,只能透过屏风影影绰绰地看见傅正则英拔的身姿。

  琉璃从圆桌上倒了一盏茶水,捧到傅正则手边的高几上。紧接着,她瞟觑了眼守在傅正则身旁的护卫,按着惴惴的心,她轻轻地拉了拉护卫的衣角,示意他同她一起出去。

  那护卫怔怔地先看向琉璃,然后再看向傅正则。傅正则轻微地颔首,护卫便跟着琉璃一同退了出去。

  整个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沈芳宁欹在榻上,傅正则坐在屏风外的圈椅里。

  寂静半晌,沈芳宁悄悄地瞥向傅正则。她酝酿一下后,轻启唇畔:“傅……大人,今日之事,谢谢了。”

  她踌躇了一下,明亮澄澈的双眼透过屏风,睇视着傅正则。

  沈芳宁只听见轻微地一声笑,飘渺得如轻烟一样,徐徐消散于天空中。她的面颊微热,若非手上不便活动,沈芳宁想把自己的双脸给捂住——她一定通红了脸。

  “傅某记得,三姑娘之前不是这么叫傅某的。”

  傅正则将上扬的唇角压下,一本正经地说道。

第8章 厢房 因为,她和他,很像。

  沈芳宁大脑一片空白。

  她沉默着,飞速地在回忆疼晕过去之前她到底说了些什么。一瞬间,雪白细腻的脸蛋上浮现出贵妃醉酒的美感。

  子润?

  沈芳宁的舌尖在嘴里徘徊,她逡巡不前。姑娘家脸皮薄,有些话抹不开面,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怎么不记得……傅大人怕不是听错了吧。”

  傅正则道:“也许吧。”

  他这么轻轻地带过,沈芳宁却不自在了起来。她与男子相处的经验少得可怜!而傅正则又不是别人,沈芳宁将他看做同病相怜的一路人。

  今日并非休沐的时日,而他出现在这里,无疑是因为得罪了首辅。得罪了首辅,如今天子年少,那便是断了大半的仕途。女眷多爱八卦,那日莳花宴沈芳宁便听了一耳朵,或关于傅正则,或关于她的。

  沈芳宁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她看在眼里。

  任一人从高处、从众人吹捧的少年名士,到如今人人避嫌的地步,那滋味可不比沈芳宁寄人篱下好受。

  沈芳宁的腿微带有一点酸麻,她皱着眉头将脚踩入绣鞋里。琉璃应该是将它拿去烤了一会儿火,踩进去时仍然感受到了余热。她窸窸窣窣地起身,腿便猝不及防地一软,“哐当”一声,手旁的木樽便倒在地上,这时沈芳宁才发现她的脚腕应该是崴了。疼痛从脚腕上蔓延开来,她被憋出的泪在眼眶里打着旋儿。

  屏风外的身影动了。

  她佝着身子,微仰起头,看见了竹青的素面直裰——一双十指修长的手掌伸到她的眼前。沈芳宁愣了片刻后,垂着眼将手递了过去。两掌相握时,沈芳宁才发现这双手带着些许温热,宽大的手掌给她了一丝安定。

  于是她借力起身——傅正则看似清秀俊朗,实则有一番力气,不像文弱书生那样花枪式的虚力。沈芳宁只是粗略地感受到他将她从地面上拉起的力道,而她站起来由于脚腕上的扭伤实则并不平衡,她涂着粉红的蔻丹的手指牢牢地抓住傅正则的手掌。

  然后她又坐回了榻上。由于肩膀的伤,她连手也不能轻易移动。傅正则便将她的腿放到榻上,又牵起锦褥拉到在她的膝盖上去。

  面对着近在咫尺的脸,沈芳宁情不自禁/地躲闪着眼神,一抹红晕从脖颈处慢慢爬上耳根,她低下头,不敢看向傅正则。然后她看着傅正则的白净的手上有浅浅的红痕,那是沈芳宁刚刚攥紧留下的痕迹。

  “傅大人应该知道,我的名声不大好,可为什么见了一面,傅大人便同意定了亲?”傅正则坐在榻边,两个人挨得很近。沈芳宁的声音因为干涩而带有一丝喑哑。但她终于问出了一直盘旋在心尖的问题。

  沈芳宁不会再遇到比傅正则更适合的人了。

  这是她一眼看见傅正则就明白了的事情。

  但对于傅正则来说,她并不是唯一。

  傅正则沉吟片刻,他笑着说:“我们都一样,三姑娘不是也没有嫌弃傅某吗?”

  她怎么会嫌弃他呢?

  沈芳宁在心底想道。

  “那……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沈芳宁想了想,坚定地说道。

  傅正则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误了。他看着沈芳宁黑亮亮的瞳仁,里面映衬着他的模样。姑娘的心思浅显直白,一眼就很好看透。而傅正则年长她八岁,经历的却比沈芳宁要多得多。

  他这样的人不易动情,但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愿意相处着,傅正则也觉得未来不是那么的无聊了。

  他继续问道:“哪怕我将来不能平步青云,甚至一蹶不振从此泯然众人?”

  沈芳宁凝睇着傅正则,她似乎想从傅正则的脸上看出什么。可朝堂上修炼的狐狸哪有那么容易被看穿,于是沈芳宁只从他的神色上看出了——

  落寞。

  这让她她鼻头一酸,却依旧笑着摇摇头。

  雨声淅沥,落在芭蕉叶上。风从窗棂外穿过罅隙吹了进来,带着雨水的冰凉,似乎还有刚才在雨中的感觉。

  沈芳宁没有再说一个字,可傅正则却看出来她的认真。

  其实傅正则从前是见过沈芳宁的。

  那时候沈芳宁才是十五岁,和沈三爷在扬州居住。傅正则彼时还是刚成为探花郎的少年,他自幼仰慕沈三爷的文章,便由于送嫁亲妹在扬州寓居了十几日。

  也是那时候他见到了和这时候完全不一样的沈芳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