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 第317章

作者:匹萨娘子 标签: 天作之和 欢喜冤家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师娘肯定是担心师父了。”牛旺说,“刚刚要不是师父折回来救我,我还不知道要怎么逃出那里,也只有师父,才能想出往敌人大本营逃这种奸……神计!不愧是师父!”

  “光你我逃出来有什么用……”李鹜低声说,“你师娘的亲哥被毒死了,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她……”

  “师父,你一张脸都焦烂了。”牛旺叹了口气道,“依我看,师父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师娘吧。这人又不是师父杀的,师父直接说不就好了?”

  “直接说?你也要看你师娘能不能接受!她又不是你这种木瓢脑袋,死只马都能哭上半天,死个亲哥,还不得哭抽抽过去?”李鹜断然反驳。

  牛旺想起师娘那说来就来,无穷无尽,背后好像连接着长江的眼泪珠子,默默闭上了嘴。

  李鹜在马上重新紧皱眉头。

  ……如果他们早一点来,是不是就能救下沈素璋了?

  这个念头在李鹜脑海中短暂地闪现了一下,随即便被他压到了脑子深处。

  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他李鹜从不去想如果。

  既然沈素璋已经死了,他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沈珠曦也只能接受。傅玄邈走到如今这一步,想要再让他悬崖勒马是不可能了。再加上今日这一遭,等傅玄邈将沈素璋之死栽赃到他头上来,他们二人之间的决战也就近在眼前。

  李鹜一边想着今后即将面临的难题,一边飞驰在夜雨之中。

  雨势逐渐小了,视野变得开阔和清晰。在泥泞翻溅的小径尽头,一抹鱼肚白正从地下翻了出来。

  经过一日赶路,李鹜他们终于和乘船先行离开的青凤军汇合。盘点此次成果,虽然没能成功救驾,还被泼上了弑君的脏水,但往好的方向想,沈素璋在傅玄邈手里,他想什么时候栽赃就能什么时候栽赃,李鹜在与不在,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他想,总能找到那么一点能代表他的人或物,将脏水泼到他身上。

  昨夜他放的那把火,想必让傅玄邈也够头疼。

  想要偷偷将猛火油带到扬州,其目的显而易见:不是为了烧扬州城,就是为了烧扬州人,可能只烧一个,可能两个都烧。猛火油一旦燃起,除非烧光一切,否则烧之不绝。傅玄邈所带的猛火油,足以烧光整个扬州。

  李鹜在半路上先让他的猛火油,烧光他的辎重和粮草,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哑巴吃黄连的滋味,定然叫他能够多享受几日。

  大部队损失惨重,粮草断绝,再加上沈素璋暴毙,傅玄邈的下一步肯定是班师回朝。

  就像李鹜猜想一般,大雨之后,燕军改变了前进的方向,一路急行,在他们抵达扬州的同时,也返回了大本营建州。紧接着,对李鹜的檄文通过皇榜传至大燕各地。

  但在那之前,另一篇檄文已经通过白家银号暗藏在全国各地的门路,传递到了广大百姓手中。

  这篇檄文比起皇榜上张贴的哪一篇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对士子来说,皇榜上的是云,草纸上的是泥。

  对平民来说,皇榜上的是泥,草纸上的是云。

  他们都听旁人说皇榜上的檄文沉郁顿挫,闳中肆外,乃不可多得的极品。可他们看来看去,十个字里也未必认识两个,即便请人读给自己听,也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另一篇檄文就不同了,是一首朗朗上口的短诗。情真意切,朴实无华,连村头的傻儿都能听懂:

  “无耻至极傅玄邈,杀了皇帝还想跑。”

  “公主闻声嚎啕啕,鸭某一听想尿尿。”

  “要尿就尿狗脸上,滋他那副狗比样。”

  “待我回去搬救兵,明日替天来行道。”

  自打这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檄文问世之后,村头的傻儿找到了新的乐趣,每每有人念起这首诗,他都会一边吸着鼻涕一边拍手,摇头晃脑道:

  “妙……”

  “实在是妙……”

第283章

  十月初八, 燕皇的棺椁在建州临时修建起来的皇陵里匆匆下葬。

  沈素璋未至而立之年,平日身体也算康健,谁也不会触他的霉头,说“陛下咱们还是在建州修个皇陵吧, 不然, 万一在回到京城前, 陛下先驾崩了怎么办?”

  没人嫌自己活得太久。

  所以沈素璋下葬的皇陵, 无论是从墓穴规格还是送葬仪式来说,都是大燕建国以来最寒酸的皇帝。

  棺椁封上了, 皇陵也关上了,当日为沈素璋梳妆换衣的宫人在那之后都不知所踪,沈素璋的死因究竟为何, 无人敢以追究。

  沈素璋是死了,但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龙椅, 还是得找个人坐。

  皇城被攻破后,叛军大肆屠杀沈氏皇族, 存活下来的皇子只有沈素璋一人而已,旁支倒是还有一些关系较远的,但是, 也得看他们敢不敢坐。

  傅玄邈还在建州别宫里同群臣商议皇室旁支里下任燕皇的人选, 这些名单内的皇室旁支就争先恐后地表示自己吃喝嫖赌,德不配位,要不就是身患大病, 命不久矣。不管傅玄邈三顾茅庐还是四请五请,他们的答复都没变过。

  理由千千万,反正就一个意思:你打死我吧, 打死我也不来做这个皇帝。

  十月初十,群臣跪至傅府门口,幸存下来的沈氏皇族异口同声,希望傅玄邈这个先帝器重的肱骨之臣,担起复兴大燕的重担。

  傅府大门紧闭两日,群臣滴水未进,傅玄邈不忍花甲之年的同僚受此折磨,出门劝阻却被众人趁机披上黄袍。

  傅玄邈再三推辞,奈何盛情难却,还是在十月初十这日入主别宫,其母方氏也被迎入后宫,尊为太后。

  登基大典,定在了三日后。按新皇的意思,登基仪式一律从简,平民无从得知登基大典的全貌,只能从道听途说里得知,新皇在沈氏皇族和文武百官前立下誓言,待迎回越国公主后,他将立公主为后,立公主所出为太子,以此将皇位还给沈氏皇族。

  新皇颁发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命令全国节度使起兵围剿李鹜。

  光傅玄邈眼皮子底下的京官和沈氏皇族认他没用,他能不能坐稳这个位子,还得看地方上掌有实权的各大节度使。这一道圣旨有没有用,对傅玄邈今后的执政至关重要。

  对李鹜能不能逆风翻盘,也至关重要。

  傅玄邈登基的消息传到扬州,已是两日后下元节这一天。

  往年的扬州到了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摆起香桌,贡上素菜馅心的糯米团子、油炸豆腐和葱饼。到了傍晚的时候,一家人吃饱喝足,还要热热闹闹地外出斋天,将纸折的仙衣和锡箔银锭装入白纸糊的袋子里,叩拜后烧给天上的祖宗。

  但今年的下元节,扬州一反往常的冷清。即便是出来斋天的百姓,脸上也大多带着心神不宁的忧虑之色。

  谁也不知道攻打扬州的大军几时就会出发。

  人心惶惶。

  白家赞助的越国公主府如今已成青凤军议事的主要场所,摆满糯米团子和米酒的桌上,青凤军的主要将领正齐聚一堂,商量着今后的对策。

  “傅玄邈如今已掌握至少四十万兵力的实权,再加上全国各地可能听命于他的地方兵力,我们扬州如果贸然应战,难有一线生机。”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将军粗着嗓子说道。

  “那你说要怎么办?”李鹜问。

  “唯有固守扬州,方有一线生机。”

  “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沈珠曦皱着眉开口了。

  这里是公主府,她出现在军议桌上理所当然,总没有让主人回避的道理。沈珠曦一开始没懂,直到几次军议之后,才明白李鹜将军议地点定在公主府的深意。

  南方比起北方,礼仪束缚本就没那么严重,这里又是她的家,他们是借自己的地盘军议,更没有置喙一二的道理。

  更何况,沈珠曦知晓民情,粗懂军书,她提出的意见往往具有很大价值,一来二去,将军们甚至习惯了等待她查漏补缺的发言。

  “殿下有何高见?”络腮胡子的将军反问。

  “青凤军的主力在金州,人数虽多,但武备落后,要跟武备精良的燕军搏斗,我们非常不利。即便能够一争高下,金州距离扬州也太远了,等金州兵力援助,扬州不定能等到。”沈珠曦说。

  白游庚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沈珠曦:“我赞同殿下所说。以小博大,光固守是不行的。”

  “想要主动出击,没兵不行。我们哪儿来的兵力?”留络腮胡子的将军不快道。

  “殿下以为?”白游庚鼓励地看向沈珠曦。

  “我们没有,可以去借。”沈珠曦说,“傅玄邈作恶多端,肯定有许多不甘受他号令的人。”

  “没错。”李鹜听了半晌,再次开口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天下第一狗的敌人有哪些?你们评选的时候,有没有评出天下第二狗?”

  白游庚无视他的后一句话,说:“扬州所属的海阜节度使和白家走动颇多,其人贪财好色,可以一试。”

  坐在白游庚身旁的白安季沉吟片刻,也说:

  “只要拿出足够的献金,我有把握将他拉到我们这边来。”

  沈珠曦想了想,也说:“沧贞节度使孔烨是父皇信任的老臣,我若亲自游说,应能获得他的支持。”

  “还有武英节度使淳于安。”李鹜一脸肯定,“他要是肯让傅玄邈爬到脑袋上坐着,我李鹜二字倒过来写。”

  “淳于安是早有反意,”沈珠曦提醒道,“但他跟你有仇,你忘了?”

  “不就借了他一点军需么——我加上利息一起还回去!”李鹜说。

  沈珠曦顿了顿,没好意思当着众人提醒,他不但抢了武英军的军粮武备,还杀了淳于安最为器重的军师韩逢年的弟弟韩逢月——这血海深仇,恐怕不是一点利息就能还清的。

  “那就这么决定了。”李鹜说,“白家负责搞定海阜节度使,公主负责搞定沧贞节度使,老子搞定武英那条老狗。”

  李鹜信心百倍,直接将事情敲定。

  扬州仅是他计划中的一个节点,若想凭现在的军事力量和掌握整个大燕军力的傅玄邈单打独斗,就像是拿鸡蛋去碰石头。沈珠曦在军议桌上提出的当务之急,便是寻找盟友。

  盟友又不能从天上掉下来,别人单凭一个使者,一张信笺一个信物,也很难相信青凤军的诚意和实力。

  第二日,青凤军兵分三路,以白安季为首的财大气粗队带着大量金银出发,前去扣响海阜节度使的大门;沈珠曦带了一队扬州出色的工匠和绣娘,还有许多织造酿酒的书籍,浩浩荡荡去拜访沧贞节度使;剩下一个李鹜——沈珠曦也不知他哪儿来而信心,既没带金,也没带粮,和白安季密谈后,又在扬州逗留了三日,这才带着几大车扬州不值钱的土特产,出发去了武英节度使所在的东都。

  最先开始会谈的是负责海阜节度使的白安季,海阜治所就在距离扬州不远的苏州,坐船下去要不了几日。见到海阜节度使后,白安季先是出示了越国公主的凤印,禀明来意,接着作为越国公主的外家,在资助了一笔数额巨大的军费后,海阜节度使如同白家预料那样的那样,率先响应号召,加入了反傅联军。

  接着是一入楚州就受到热烈欢迎的沈珠曦,头发花白的沧贞节度使孔晔一见到沈珠曦便老泪纵横,公主的车舆还没走到眼前,就先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孔老先生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吧!”

  凤舆一到跟前,沈珠曦就连忙下车将人给搀扶起来。

  孔晔看着沈珠曦,激动到说不出话,只有眼泪不停流淌,双手颤抖不断。

  见他这样,沈珠曦也不禁哽咽了。

  她出宫后这几年,见多了魑魅魍魉,可又何曾见过真正忠于大燕的肱骨之臣?

  大燕之大,可她走了一路,也只见到一个孔晔。

  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垂暮老人,依然为了大燕存亡而老泪纵横。

  她几乎没有机会说出准备好的那些游说之词,孔晔就给出了他的答复:沧贞上下,任凭殿下号令。

  不但如此,孔晔主动提出,可以居中斡旋,说服忘年之交的好友暨海节度使蒋信川一起加入反傅联军。沈珠曦当然求之不得,约定在楚州逗留三日,待蒋信川回信,便立即动身前往暨海治所徐州。

  三方已经成了两方,蒋信川能加入最好,不行,至少也要说服他暂时保持中立,不要过早加入战场。

  现在等的,就是李鹜那里的结果。

第284章

  李鹜率领的三万青凤军一路护送着十车牛皮糖和咸鸭蛋, 翻山越岭,边走边吃,一直吃到约定的会谈地点梁县城外,牛皮糖和咸鸭蛋依然堆积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