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心头朱砂痣 第19章

作者:雷恩那 标签: 台湾小言

她到底哪里得罪他?

……唔,好吧,她上一世确实把他得罪惨了,但像他这样捅刀也太不厚道,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封劲野你……你放手啊!」一向的轻和语调遭她抛弃不用,但凶起人来还是非常不够狠。

因深觉上一世辜负了他,所以这一世惯於对他逆来顺受,他对她发火,没给过好脸色,她都能忍,但此际这般污饥度压实在可恶,忍无可忍了,那、那豁出去总可以吧!

她试图甩开握在腕上的那只铁掌,即便知道难以去撼动摆脱,也得把态度摆出来,遂边挣扎边轻嚷道:「你说来讨债,我也说我愿还债!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王爷何不乾脆些?你这样……这样耍弄人,岂是君子所为?」

封劲野突然冷笑一声。「跟本王论君子吗?本王还真不是君子!」

「你到底要如何?」她快被气哭,从未见他如此蛮不讲理。

「怎麽,这是要跟本王划下道儿来,跟我叫板?」再次冷笑。

突然——

「王爷——」瑞春蓦地扬声,随即踉跄地跑来,碧穗见她跑也跟着跑,两婢子「扑通」一下双膝落地,直挺挺跪在封劲野跟前,双手合十直拜。

「求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不干我家小姐的事儿,当初来到大丰屯,是、是奴婢自作主张跟这儿的屯长和屯民谎称,说这座小三合院的地主与奴婢是远房亲戚,屯长和屯民们一下子就信了,所以才、才……」瑞春涨红脸努力想词,眼眶也早都红了。

碧穗也在费劲儿忍泪,勉强挤出话。「小姐说要开医馆,呜……屯民们一听可乐了,好些人都来帮忙王爷说我家小姐什麽、什麽推倒别人家的房,没有的,原本那房破旧成那样,根本不能住人,不用推都会倒,不干我家小姐的事儿啊,王爷不能不能……」

李明沁被两丫头这一下跪闹得又怔然了。

想想也是,瑞春和碧穗自然不知她与封劲野之间的纠葛,只晓得之前在帝都时,她对昭阳王爷的大小消息都十分感兴趣,仅此而已。

如今身为外地人的她们在西关定居,昭阳王突然现身,事前还让一队亲兵团团围住她们的落脚处,有个陌生老汉出现在院子里,说是这座三合小院真正的主人家,跟着就见昭阳王拖着她进来……

两丫头定然着急坏了,再见她不管不顾跟昭阳王爷杠上,会吓到掉泪、胡言乱语实属正常。

心疼两只小的,李明沁突然就冷静下来,她才要开口让她俩别跪,一直在几步之距外、跟两匹马处在一块儿的老滕突然道——

「说到推倒我老滕家的旧房,那些来推倒并帮忙重建的人手,咱没记错的话,像有大半还都是王爷您指使的。」老滕的语调很平,不温不火,平稳到略显单调,问:「咱若要告这位李家小姐侵占,那是不是得把王爷一并告了?毕竟王爷是幕後最大的帮凶。」

李明沁闻言傻眼,傻得不能再傻。

两婢子也跟着傻眼,都要拿头去磕地了,却生生顿住。

最傻眼的当数某位王爷,但他没有让错愕、尴尬的情绪表现出来。

堂堂昭阳王爷微乎其微眯起一双峻目,与那位老仆对视了会儿,最终撇撇嘴放开掌中那只秀腕,略刻意地抬头又挺胸,跟着迳自走进那座遭无情推倒又似乎被多情重建的房屋中。

第十一章 ~他就是要她

一番折腾,到得晚饭时候,三合小院内的氛围似乎和缓许多,至少维持了表面上的平和,毕竟一双起冲突的主角们—女方冷静下来,恢复一贯沉静姿态,男的也冷静下来,面如沉水,彷佛事不萦怀。

李明沁着实费了番功夫才安抚好自家两丫头。

之後她见滕伯熟门熟路地进到那间重建的灶房烧火,遂带着瑞春和碧穗一块儿把晚饭整起来,然而时候是有些晚了,所以就简单下了 一大铁镂的阳春面,蒸上一笼包子,再配着几色酱菜,如此当作一餐。

滕伯和瑞春、碧穗两丫头怎麽也不肯一起上饭桌用膳,李明沁不得不认命,以往与婢子俩随意过活的日子怕是再不复见,若是某位大王执意在西关住下的话,往後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亦没资格赶人。

晚饭後,灶房仍烧着一大铁镂的热水,众人各自漱洗。

封劲野那儿自有滕伯照看,李明沁没去插手,把白日采摘的药草稍做整理後,瑞春和碧穗被她赶着上炕歇息,结果两丫头死活不跟她一块儿睡,说是昭阳王下的命令。

她真是大吃一惊!他竟然连丫头们跟她一块儿同吃同睡的事都知晓,到底在她身边安插多少眼线?

还有滕伯有意无意间透露的,说当初那些来帮她修整滕家三合小院的人手,不少都是听他的吩咐……

此番他来到她身边,总觉得有什麽东西不一样了,好像他头上犹顶着一团火,却不完全是怒火烈焰,他对待她多了几分随意,想碰就碰,不再刻意拉开距离,让她不由得记起仍是夫妻的那几年时光。

不敢再多想,独自躺在暖炕上的她蜷在被窝中摩挲冰凉凉的双足,试图寻求睡神的眷顾。

「咿呀——」轻响,房门被拉开,感觉那人很快钻过厚厚的两重门帘,将秋末冬初的西关寒风阻挡在外。

李明沁的双眸在烛火尽灭的幽暗中倏地睁开。

她并未惊慌,来者何人她约莫料想得到,当某位大王不允瑞春和碧穗与她同睡,她便有种感觉,他夜里是要过来这边睡的。

唔……不对!她还是惊慌了!

李明沁发现来者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半声都没提点,人已悄悄爬上暖炕,钻进唯一的被窝里从身後将她环住。

李明沁瞬间只觉眼眶潮湿、鼻中泛酸。

这样在夜中相贴亲近的姿态,在她记忆中萦回过无数遍,当她寒症袭来、冷到瑟瑟发颤封劲野很快察觉到,被他拥在怀里的人儿并未睡去。

她气息略微不稳,如同他一般。

重生後,很多时候都觉藏在体内的冲天怒火即将要爆发,随着那些敌人一 一倒台,他报复得如此痛快,内心却还是留有个小角落无法被填满,後来才知,症结出在她身上。

有时被这种近乎愤世嫉俗的暴躁折磨到极度厌烦时,他甚至会想拖着她一起了结,宛若决绝地剜掉心中那一点余红,那一点不知在何时已沉淀成琥珀的她,将一切泯灭於天地。

但之後他才惊觉,她其实比他还狠绝。

也许连她自身亦不曾意识到,她根本没把自个儿的命当成是命,他要,她就给,若还活着就把日子过下去,对谁还有用处,就付出。

得知她离开帝都那当下,一时气疯了以为她想逃离,之後冷静下来便看出她的心思。

在繁华帝都她的身分就只是隆山李氏女,又或者是凤阁大学士家的千金,被困在层层礼教之下,大龄未嫁成了众人的谈资,但来到西关边陲,屯民百姓们不在乎她究竟是何出身,仅晓得她是近乎全才的医者,在这儿,她才能发挥所学和所长,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这一边,李明沁抖得实在太难再装淡定,她乾脆拥被爬坐起来。

房中太暗,她摸向炕头边上,将一小盏油灯重新点燃。

暖炕上多了一尊大活人,封劲野维持侧卧之势,曲起一臂支着头,微弱火光中,那股面对她时动不动便要发作的阴阳怪气再不复见,目光相凝间,只觉他的眼神太过幽深。

李明沁脸热心也热,暗暗苦笑。

自白日时候在不知山上再会,然後直到此刻,好像终於能好好聊上几句,不再剑拔弩张,只是两人这会儿处在一块儿,这样似乎也不对。

叹了口气,她率先打破沉默——

「我离开帝都,王爷一开始就知晓了是不?你派人暗中跟着,一路跟到西关,对不对?」

封劲野嘴皮欲掀不掀的,嗓声甚低。「是又如何?不派人跟着,沿路打发,你们三个姑娘家边行医边行路的,能到得了西关?」

当时老皇帝病危,新帝尚未登基,帝都情势要大定还差临门一脚,他轻易不得离开,若非如此,早就亲自来追她。

这般牵挂的心意他原本不欲她知,是後来自己明白过来,再如何挣扎如何不甘,他就是在意着她,无法割舍。

明白後便也放纵释怀,他就是要她,就是要强取豪夺,她把命都交给他了,人还能不是他的吗?

听他承认了又反问,李明沁涨红脸嗫嚅着。「也、也没有那般不济事好不好?我出发前也准备了很多防身之物,藏了 一身的迷药和迷香,连瑞春和碧穗的簪子里也藏了,还教会她俩如何使用,坏人是有,好人也很多,我们半途还跟上一支走南闯北的商队,那些大叔大伯人可好了,他们……」

男人欲笑不笑的神情一闪而过,於是李明沁就懂了——

「唔,原来.....他们也是你的人....」怎觉着,自个儿挺有可能被卖掉还帮忙数钱,欵。

封劲野忽地咧嘴笑开,两排白牙分明,就是有种欺负到她的异样满足感,这一笑,才发现这般发自内心的笑意当真久违。

他徐声道:「不能算是本王的人,他们是我的江湖友人。」

李明沁不知他内心起伏,却被他的笑晃得有些晕眩,两只爪子都想捧住发烫的脸蛋用力揉一揉。

她费力稳住,又问:「王爷此番来西关,真就在这儿住下吗?如今帝都情势大好,你更是新帝倚重之臣,不回去岂非可惜?」

瞧出她甚是留意他的事,封劲野心情颇佳,面上一派淡然,答道:「帝都大事底定,也没我这个武将什麽事,本王自请回西关坐镇,恰得一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美名,不是挺好的?」

李明沁因他的用词禁不住笑出。

什麽「事了拂衣去」?他当自个儿是在走踏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

然後听他接着说——

「还有,没错,本王就在这儿住下了,老滕那儿本王打过招呼,我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李明沁心头陡凛,好不容易才消退的紧绷感再次兴起。

悄悄吞咽唾津儿,她噱首一甩当机立断道:「王爷若不嫌弃,那这间寝房便让与你,我这就把房间腾出来。」说着人已往炕缘边蹭。

但拥着一团棉被实是笨拙了些,加上这暖炕着实宽敞,她臀儿才蹭了两下,离炕边还有半尺左右的距离,裹在被子里的一只脚踝竟蓦地被握住。

她本能地发出惊呼,接下来完全一团混乱,都不知事情是如何发生,她人已被封劲野拉了过去,又恢复成他从身後拥住她的姿态,如同两根贴合的调羹密密贴靠。

「阿沁若把这房间腾出来,本王也不要了。」男嗓低幽。

李明沁瞬间心跳快如擂鼓,热气直往脑门上冲,四肢僵化到像只寒蝉般动也不动。

情缘深远,却经历难以想像之劫数,一缕情丝犹原柔韧地缠住她,而李明沁是明白的,再明白不过,如要快刀斩乱麻决绝断掉一切,她便不该软下身子眷恋他强势的拥抱和暖炉般的体温。

只是,又该如何快刀斩乱麻?

若为他好,她实该狠狠挣扎,要他去寻个更好更年轻貌美的世家闺秀结成连理,以他现下的身分地位,想尚公主都绰绰有余,何况是世家小姐。

但,说不出口,挣扎不动,她就是不争气。

咬着唇瓣,忍住泣声,她可以舍掉命中所有,就为了重回他的怀抱,不去管前世之错、今世之生,就简单纯粹的两条旧精魂再一次遇上,试问,她能否抵住那股逆流泅回他命中?

泅回他心里?

彷佛窥透她内心纠结,封劲野在拥人入怀後便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嗯……顶多就是把自个儿热呼呼的大脚丫子蹭进她双足之间,提供热源。

「很晚了,哪儿都别去,我没要干什麽的,就如此而已……睡了。」

男人徐徐慢慢吐了一长句*接下来再无言语,暖暖气息喷在她发上、颈上,四肢交缠重现她曾有过的美梦,勾引出她的甘心屈服和无限痴迷。

这一夜,暖炕确实是暖的,被窝也是暖的,而非任她怎麽焙都焙不热,但男人更暖。

李明沁弃守该坚持的一切,非常软弱地跌入这一团暖潮中。

一开始被男人困在臂弯里,她气促心跳不已,原以为将彻夜难眠,结果却是难得的一顿好眠。

昭阳王请旨返回西关边陲任行军大司统一事,很快传遍西关南北路,且因昭阳王在西关一带并无产业,以往与众将士戍守边疆,都以最前线的营堡为家,这事连新帝都看不下去,遂下旨命人在西关再建一座昭阳王府。

负责督办建造的官员头上顶着圣旨,自是不敢懈怠,在徵询过昭阳王本人的意思後,选中了 一块距离大丰屯不远、靠山向阳的好地方大兴土木。

这个冬季都还没过完,西关昭阳王府的建造已近乎完工,只差前院校武场上的地砖尚未铺齐。

之所以能造得这般快,主要原因在於「简单耐用」四字。

昭阳王对於自己王府的建造没什麽要求,只说了所有用物和建材简单耐用即可,别给他搞什麽雕梁画栋、假山亭湖那一套,如此省下不少麻烦事,领旨督办的官员顺意而为,可谓皆大欢喜。

李明沁对大丰屯外边那座昭阳王府并不怎麽感兴趣,不猜也知,定然比帝都的那一座更朴实无华,但应该也更恢弘大气。

她不感兴趣,屯民百姓们却兴致勃勃得很,三天两头聚在滕家三合院内说个没完,当中还有不少家里有壮丁的去挣那份颇优渥的工钱,跟着工头和工匠们赶工干活,也有负责煮食供餐的几位大娘和婶子,当真是昭阳王府建造多久,就被屯民们拿来聊多久。

封劲野刚回西关那一日,屯民们八成是被那一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亲兵吓着,隔天只敢挨在三合院外边探头探脑,没人敢越雷池一步。

後来是有人认出滕伯本人,消息一出,几户老熟人全都跑了来,不太熟的也跑来,登时畏首畏尾的屯民们恢复爱聊天的剽悍本色,把那一队亲兵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然後,之前虽信誓旦旦说要在滕家三合院住下,这两个多月以来,封劲野倒有大半时候不在大丰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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