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游戏 第103章

作者:浮瑾 标签: 现代言情

  音响放着轻快的英式乡村民谣,沿途景色漂亮得不像话,蔚蓝的大海如宝石又如镜面般波光粼粼,阳光像是洒落的碎金在层层微波中荡漾。

  怀歆前一晚过度劳累,一开始尚和他们聊上几句天,后面不知不觉就靠着车窗睡着了。郁承将软枕垫在她脑侧,好让她能够更加舒服一些。

  伯纳德欣赏着前方纵深的坦途,过了一会儿,开口:“阁下交代的事情,Zheng已经同我说了。”

  郁承轻应一声,温和问:“我听说您与他认识多年。”

  “是的。Zheng为人热忱,对于朋友也是两肋插刀,我曾在学校里受过他的帮助,一直感念他的情谊。”伯纳德回道:“如今Zheng在您手下做事,我想也是到了我应该回馈的时候了。”

  郁承颔首:“辛苦您了。”

  伯纳德微微一笑,而诺顿则边打方向盘边说:“一般这种事情都是通过购置大额资产来操作,挂名商业机构,让钱款合理汇入企业日常运营之中。

  但无论再怎么遮掩,手法也都是差不多的套路,总是能有迹可循。我们一旦有任何发现,会及时跟你反馈。”

  郁承侧眸看了怀歆一眼,她还在熟睡,他这才应了一声:“嗯。”

  诺顿察觉到了他的举动,斟酌片刻,问:“Alvin,你在做的事情,Lisa都不知道吗?”

  远处海天一色,他们的车转过一个优美的曲线,几只白色的海鸟低空飞翔,鸣声悠长嘹亮。

  “她不需要知道这些。” 郁承望着窗外,沉静道,“我会让她一直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从卡斯一路开到费特希耶,中途吃了午饭,小憩一会儿,晚上几人才安顿下来。这里依旧临海,可以在沙滩上听涛,舒适的晚风令人恣意。

  怀歆说要去小镇上走走,郁承便牵着她,两人一起慢慢地沿着纵横的道路散步。

  这里没有安塔利亚的商业化程度高,但是仍旧让怀歆发现了一个创意咖啡馆。

  差不多快要打烊,进去之后,店员告诉他们,目前在办一个“时光之旅”的活动,大概就是手写信给未来的自己,并指定一个日期,到时候他们会按照地址寄送过去。

  怀歆觉得很有意思,挽着郁承的手臂要他陪自己玩这无伤大雅的游戏,郁承笑着叹了声,接过店员递来的信封和信纸。

  这里的装扮浪漫而富有童趣,连笔都是带着漂亮羽毛的细头钢笔。

  他们面对着面写信,怀歆充分满足了出来游玩几天都没有码字的瘾,奋笔疾书,笔尖在牛皮纸上留下好听的沙沙声音。

  而反观郁承,只寥寥写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了,怀歆好奇地看过去:“这么快?”

  男人修长宽大的手掌及时遮住了他所写的内容,轻笑道:“不许偷看。”

  怀歆扬了扬眉:“这么神秘啊?”

  “嗯。”

  他没有解惑的意思,怀歆狐疑地又多打量了两眼,继续埋头书写。等到一封信洋洋洒洒写满之后,店员微笑提示:“请两位把地址和需要寄送的时间写在信封上。”

  怀歆想了想,挥笔写了个5年后的时间。她想看看郁承写的是多少,没想到男人还是不让她看。

  怀歆鼓了鼓颊,撒娇道:“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嘛?”

  郁承抬睫,眸光漆黑沉邃:“其实,这封信是写给你的。”

  怀歆想通什么,弯唇道:“所以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嗯。”他也笑,“你只要等着收信就好了。”

  “唔,好吧。”怀歆凑近过去,笑眯眯地亲了他一下,“那我就等着啦。”

  费特希耶是滑翔伞的圣地,诺顿和伯纳德兴致昂扬地登上山顶去玩,怀歆则和郁承躺在海滩上晒太阳,十分甜蜜自在地共度二人世界。

  阳光暖融融的,巨大的太阳伞底下,怀歆躺在郁承怀里,舒服地都快睡着了。度假就是这么悠闲,她怀里抱着刚开的新鲜椰子,优哉游哉地喝着里面甜甜的汁液。

  沿途公路的景色一直都很好,放眼望去都是宽阔的海面,从博德鲁姆到塞尔丘克再到棉花堡,一路都是极其优美的风景,他们在钙化沉淀后的奇异白色天然丘陵上玩水,郁承给怀歆拍了许多照片。

  这是自驾游的最后一天,两人将要飞回卡帕多奇亚,也意味着要和诺顿还有伯纳德分别。

  两三天的相处下来,怀歆已经和他们较为熟络,两位绅士微笑着作别,并约定下次再见。

  等他们走后,怀歆还是感慨万千:“这里实在是太美了。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还想再来一次。”

  “好。”郁承吻了吻她的鬓边,亲昵地许诺道,“那我们以后再来。”

  “嗯。”怀歆望着他,眼眸亮了亮,“我好期待明天的热气球呀。”

  他们预约了一早在格雷梅小镇乘坐热气球看日出,怀歆以前在网上看见别人的旅拍,那是十分美丽而震撼的场景。

  他们又住回石屋,怀歆洗完澡,柔软而干净地爬上了床。

  明天还要早起,她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旁边有翻身而起的动静。热度被带走一部分,怀歆闭着眼,下意识颦了颦眉,但一片轻柔的被角很快被塞至她的手里,被沿也替她温柔耐心地掖好。

  凌晨一点,手机铃声响了。郁承披上大衣,走到屋外接起电话。

  “阿承,你在哪里?”是许琮,声音一改平常,低而急促地压着声。

  郁承垂下睫,沉静回:“我在国外,阿妈,出什么事了?”

  “国外?你跑去国外做什么?”许琮眯起眼,“你同别人在一起?”

  郁承没作声,许琮便又冷声开口。

  “老爷中风住院了,不管你现在在哪里,和谁在一起,立刻回来。”她命令道,“差不多也要草拟遗嘱了,这种时期,他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必须是你。”

  这里的昼夜温差极大,远处是连绵的山峦,郁承挂了电话,回到屋内。

  床上娇软的人儿还在沉睡,软乎乎的脸蛋,睫毛随呼吸轻轻扇动,还发出那种很软糯的,像是小猪崽崽的那种轻微呼噜声。

  郁承在心底叹了口气,轻拍了拍怀歆:“宝贝。”

  连夜坐飞机回去的途中,怀歆前半段继续睡了一会儿,后面七八点的时候就精神了,说什么也睡不着。

  其实她什么也没说,但能够看清男人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怀歆抬手,握住他的手指,担忧地蹭了蹭他的脖颈:“情况很严重吗?”

  郁承没答话,只是摇了摇头,垂眸安静地凝视着她。

  大概他也不太清楚,怀歆抿了唇:“你……”

  话音没落,郁承倾过身来,将她抱进了怀里。紧紧的,是她会钟意的力道。

  “对不起,不能陪你坐热气球了。”

  他开口的嗓音有些低哑,怀歆怔了一下,这才慢慢笑起来:“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

  “没事呀。”她认真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软软地宽慰道,“你不是答应了我,以后还会一起来嘛?下次来的时候再坐就好了,它又不会跑。”

  郁承视线深暗,半晌才更深地抱紧了她,埋头在她的肩窝里,低低应道:“嗯。”

  大约中午十二点飞机落地,郁承在香港停留,怀歆则转机回北京。航站楼里撒下暖洋洋的日光,照见怀歆的发尾都莹上了一圈金灿灿的边,郁承微俯下身与她视线平齐,摸了摸她的脑袋,很温柔地叮嘱:“你好好的,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来。”

  “好。”怀歆在这种时候仍旧是乖顺懂事,什么也没有多问,依赖地埋进他怀里,“我等你回来,哥哥。”

  他低笑一声,唇逡巡过她敏感的耳垂,轻触了触,狎昵道:“记得想我。”

  满意地看到她耳尖红了,郁承为她整理好衣领,又细心地捋好她翻折的书包带子,嗓音低缓:“去吧。”

  郁承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愈发渺小。往来都是匆忙的旅客,他忽地生出一种再也抓不住她的感觉。

  蝴蝶要飞走了。

  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远远地,怀歆回过头来。

  大概是没想到他还站在原地,她讶异一瞬,很快踮起脚尖,兴高采烈地朝他挥手。郁承笑了笑,不确信她是否也看到,但他感觉得到她也笑了。

  人来人往时而淹没了她,怀歆的身影在那伫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了。

  郁承到达高级病房的走廊里时,正好看见许琮从里面出来。

  抬眸看见他,她明显松了口气,但还是斥责:“晚了这么多,你究竟跑去哪里了?”

  郁承不答反问:“父亲情况怎么样。”

  “缓和下来了,还在睡觉,”许琮略微有些心有余悸,“昨天幸亏林医生在场,正好来复查。”她顿了顿,“你大哥和小叔都来看过一次,那两个小的也想来,被我拦住了。”

  林医生是他们的家庭医生,自从潘晋岳身体积病以后,就按时来为他诊断。郁承点点头:“我会找人给他谢礼。”

  许琮不咸不淡应了声:“快进去吧。”

  郁承抬步要走,经过她时又被她叫住:“等会儿。”

  空气中泛着轻浅的栀子花香。许琮盯着他,好似在审视,过了片刻冷不丁道:“你和什么女人在一起?”

  郁承面色未变,温声掀起唇角:“随便玩玩。”

  “说的轻巧。”许琮冷哼,“这次你因为她差点误了事,你最好告诉我,她到底是什么人。”

  郁承不答话,许琮眯起眼,不悦道:“难道我还没资格过问一个狐媚子的事了?”

  郁承淡淡看了她一眼,这才垂下眸,轻笑一声:“怎么?难道父亲每谈一个情人也都要同您报备?”

  “你——”

  自郁承获得潘晋岳部分信任之后,便感到他没以前那么好拿捏了。她想要往后一直荣华富贵,还真得倚仗郁承,而他心里也明白得很,现在拿这件事当底牌。

  许琮瞪眼指着他,没能说出后面的话。她声线略颤抖,郁承却绕过她,从善如流地说:“阿爸随时会醒,我先进去了。您陪护了一夜,好生歇息吧。”

  ……

  房间整洁宽敞,角落里放着各色鲜花水果,郁承打发了两个护工,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床头柜放着两盒刚送来的铁皮石斛粉,粉质细腻,潘晋岳一向很喜欢用这个泡水喝,郁承曾在他书房里端砚旁也见到过。

  他拿起来随意看了看,瓶身很干净,没贴什么商标,是旗下工厂生产的特殊配方,还加了别的补品。

  潘晋岳闭着眼,呼吸微沉。其实郁承很少看到他这般不设防的时刻。他静静注视着病床上的这个已经苍老了许多的人,心中是如海面一般的平静。

  这么多年以来,潘晋岳对他,完全谈不上是父子之情谊。年少时,他就像是高门深宅里的一道黑压压的影子,威严也不容许人靠近,郁承面对他时只会感到沉闷、担惊受怕。

  十五岁短暂相处的那一年,父亲见到他时总是冷漠,他们疏离得仿佛不像亲人。

  后来潘晋岳把他扔去美国,自此对他不闻不问。

  他的眼里是真的没有他这个儿子,郁承甚至不需要过多确认。

  但这也不是没有好处。不被家族惦记,意味着相对自由,郁承曾经以为自己会这样就安安稳稳过完此生。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到这里。

  郁承耐心地坐了两个小时,终于等到潘晋岳睁开了眼。

  “阿爸。”他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担忧问,“您还好吗?”

  许琮端着泡好的铁皮石斛进来的时候,潘晋岳正在窗边和郁承下棋。

  他气色看着倒恢复得不错,只是眉眼间有些倦怠。许琮贴心地在他身边坐下,喂他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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