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京一梦 第17章

作者:觅芽子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近水楼台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您在正厅会客间就好,那儿说话方便,我带他过来。”“嗯”兰烛点头。

  K

  吴团长被林伯带着七拐八拐的,最后竟然在江家正厅的会客间见到了兰烛。

  从圆拱门望进去,在冒枝的翠绿色垂木后面,里头的人穿了一条新中式的湖绿色长衫,慵懒地披着头发,英气的剑眉下,狭长的眉眼微微半阖,坐在那仿制式的古椅上,像是一幅画。听到人来,她才微微抬眼,给了一个客套的眼神。

  吴团长连忙上前,微微弯腰,关切地问到,“二爷说阿烛姑娘身体不适,有找私人医生来看过吗”

  “没什么大事。”兰烛摇摇头,“可能淋了雨,感冒了。”

  "感冒了感冒可不是什么小事。"吴团长直起身子,将手里用红木匣子给到林伯,"这是我托人带的高丽参,特别适合滋补元气,还麻烦林伯安排着炖着鸡汤。”

  林伯没接,双手依旧合十地放在腹部,微微欠了欠身子,“谢吴团,兰烛姑娘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吴团长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江昱成一大早就给他打电话,还帮兰烛请假,弄的他是半点睡回笼觉的心思都没。他之前觉得江二爷对这姑娘不闻不问的,又忌惮海家的势力,明里暗里的,没少给兰烛委屈受。如今乾坤大转,他要是再不审时度势地来表明自己的态度,以后还怎么继续在剧团里当他的团长。

  京剧虽然日渐式微,但他怎么说,也是槐京城里最有名气的剧团的团长,靠的大树是江家,没道理要自掘坟墓丢了饭碗。

  只是几秒,吴团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是,浮京阁要什么没有,我还自作聪明的拿东西来,想必有二爷的照拂,兰烛姑娘的病应该也马上会好起来的。”

  兰烛想到之前她为了多赚些向组长讨要来的接下去排的满满当当的龙套角色的档期,怕吴团是以为她飞了高枝就看不上罢演了,宽慰道∶“吴团,您不必担心,明天我就照常来,不会耽误陈组长手下的那几个戏的。”

  “哟,您说的是哪里的话,林组长手下那都是小活,哪能让您去啊,二爷亲自发话了,咱不是每个月都有中大剧院的独立演出嘛,往后您就安心准备这戏。

  “中大剧院”兰烛一脸诧异。

  “可不是嘛。”

  兰烛含笑扣了扣杯盖“您说笑了。”

  “那可不是说笑,能上中大剧院演出的,那都是神,你比方说现在很火的桂砚芳、杜澜朝……那都是是常客,换句话说,只有那前途不可限量的角儿,才能登上那样的舞台……”吴团长边拿着茶盏往嘴里送,边津津乐道。

  兰烛依旧笑,托着腮帮子,“那我这小家子上去了,岂不是贻笑大方,丢了吴团的面子。”

  “哎——”吴团长呷了口茶水,摆摆手,“您自然是那个前途无量的角儿,您跟从前不一样了,从前您是明珠蒙尘……”

  兰烛依旧单手托腮“哪不一样”

  吴团“如今您是二爷身边的人……”

  兰烛收起手,端着茶∶ "所以吴团长认为, 从前的我, 渺小如尘埃, 入不了你的眼, 不是因为我学艺不精,而是因为我无权无势;如今我坐在这里跟你讲话,你对我礼让三分,不是真觉得我明珠蒙尘,而是怕我在江二爷那儿,告你的小状?”

  吴团长没想到兰烛会这么不给他面子,他面色一僵,神情揶揄“阿烛姑娘,您这话,说的也忒难听了,这也是二爷的意思,中大剧院是个好机会,您要是接了,不愁没戏演。”

  “我接了,那原本排期的演员,是不是就没戏演了。”

  “这、这舞台功夫,不就是能者居上嘛,哪能管得了别人的死活。”

  “你当时撤了我的报名,也是这么对海唐说的吗”

  吴团一下子变了脸色,他脚下一软,扶着椅子才能勉强站住,“阿烛姑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也是混口饭吃,实在是海家逼的紧……”

  “好了,吴团长回去吧,您那中大剧院的戏,该给谁演就给谁演吧,我往后的档期都排满了,林组长那儿,我还有好几场。”

  “这…阿烛…”

  兰烛没再听吴团长继续说了,让人送了客。

  等人走后,林伯在一旁恭敬地说到∶“阿烛姑娘,中大剧院,的确是个好机会。”

  兰烛礼貌回复“林伯,我有自知之明,那些,还不属于我。”

  林伯“您拒绝了,恐怕二爷,会不高兴的。”

  水

  夜间,他坐在长桌对面,双目微阖,舀着正对着他面前的乌鸡汤∶“身上的酸痛劲,消散的差不多了吗”

  兰烛原本划拉饭的手微微一抖,脑海里想到的是清晨那些混在雨水里的画面,她把头埋地更下去了些,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地应着∶“嗯,好多了。”

  “晚上让陈嫂送点药去你房间,别发炎了。”原先在他手上的鸡汤辗转到她面前。

  兰烛的脸随他说完这句话一下子变得通红。

  在清晨那场大雨的梦幻交织里,她整个人跟只虾一样蜷缩在一起,轻轻一碰,身体第一反应就是拼命的后缩。

  他算不上温柔,配合了许久之后,才勉强顺利。

  她红着脸推脱“不、不、不用了。”“不疼了”“嗯…就也还好。”

  江昱成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人,她额头上有层细密的汗,窘迫的样子跟清晨时如出一辙,便知她惶恐不及,恨不得对他说让他别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没有再说这事,换了个话题。

  “吴团长下午来过了”“嗯。”

  江昱成拿起月光绸桌布擦了擦手,看着她吃,“关于中大剧场的事情,你不是很满意?”

  “没有,是我艺不配位,不敢在中大剧场演出。”

  “在中大演出的,也不全是名家大家,也有些梨园世家的孩子,会在上面练练胆子。”

  是啊,上中大剧院的,的确不是所有的人都拿到过行业内的美誉和无上的荣耀的,那名单之外的人,哪个不是凭借着各种关系进去的。

  她兰烛现在想进去,意味着也是要借着江昱成这层关系。

  兰烛“谢谢江二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记得那中大剧院是老艺术家齐龄先生设立的,他当时遇到在山城白日当挑夫,晚上借着路灯练习的老生徐先生,感动于他戏大过于天的精神,在剧院提了“为天下有才之人而开’的题词,这才让梨园一行心向往之。”

  林伯在一旁听得七上八下。

  兰烛说的这段往事,别说江昱成了,就是林伯,也听到过。

  这故事不假,只是兰烛现在说起这个事情,岂不是讥讽那些走了后门攀附关系有辱齐龄先生自费建立剧院的初衷吗

  他担忧地看了江昱成一眼。

  江昱成依旧背靠着椅子,脸上神色无异,“你倒是挺有风骨。”

  然而下一秒,他身子前倾,离开靠背,手指头敲了敲桌子,“你这么有风骨,怕是忘了是为了什么原因,上了我的床。”

  周围是死一般的安静,黑暗里的光顺着人的脊背往上爬,刺进血液里,渗得人发抖。

  他死死地盯着兰烛,想从她脸上看到从前那种屈辱感。

  她从来藏不住事,脸上都是所想。

  唯独这次。他看不到。他什么也看不到。

  他立刻站起来,再进一步,用虎口掐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用那双幽暗的眼睛看着她,“我看你是忘了,自己是怎么被人差点从台上打下来的”

  “我没有忘。”对面的人抬起下巴,直视江昱成,淡淡回应,“我上你的床,只是为了,不再被人从台上打下来,这么简单。"

  他松手,转身,不面对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吧”

  她一笑"二爷,我要的不多,你不亏的。"

第22章 第22章

  林伯说的没错,兰烛拒绝上中大剧院的决定,惹江昱成不高兴了。

  回想起江昱成那晚的话,兰烛自嘲,选了他这条路却还想走的更问心无愧些,和又当*子又立牌坊又有什么区别。

  她想过为什么江昱成会对她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可能有那么点新鲜和欣赏。但像他这样,浸润在名利和酒色中的人来说,他对她的那一点新鲜和欣赏与其他的东西相比起来可能不值一提。

  其实不难理解,江昱成要的,是实打实的交换,是填补无趣日子的宠物。而作为宠物,最重要的,就是听话和懂事,还有,依靠主人。

  兰烛小时候捡到过一只流浪的小猫,那小猫浑身毛色通白靓丽,十分漂亮。她装在书包里带回家好吃好喝地供着,结果那小猫漂亮归漂亮,却也野性难驯,咬伤了她好几次,最后她只能放弃,到头来,费心费力最后落得一场空。

  如此看来,驯服一只随时会咬人的野猫,费了再多的心力,有可能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相反,若是那小猫性格乖巧,听话粘人,白日里在屋内晒日光浴,晚间等自己回家逗趣,那就省心多了。

  兰烛都懂的道理,江昱成当然更懂。

  饶是这样, 江昱成也算说话算话, 曹老板六十岁做寿的那天, 江昱成带上了兰烛。

  曹老板回国之后一直很低调,只有圈内的几个好友和消息灵通的几个圈内混红圈的大佬出席,即便这样,那低调又偏远的庭院里也摆了三五桌。

  兰烛跟在江昱成后面,这儿的人和兰烛从前接触的戏园子班里的那群人不一样,来往的人只是微微点头,并未将过多的心思的放在她身上,更不会在角落里对她指指点点。

  或许江昱成带女伴出席,是圈子里公认的一种状态吧,四季更替来去换人,那都是过客,犯不着他们做主角的,花太多的心思探究。

  江昱成被安排在了曹老板身边,江昱成带她入座的时候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他的位置。

  兰烛起初觉得这样太过于高调,谁知江昱成走到她身边,说了句∶ “这位置没那么多讲究,我想坐哪儿就坐哪儿,你这太挤,我伸不开腿。”

  随之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曹老板过来,坐下,兰烛连忙起身问好。她与之前的屏幕形象差异不大,六十逾岁,气质依旧斐然。

  之前虽然两人闹了不愉快,但江昱成做事还算一码归一码,他人坐下来,微微低头,对着兰烛说,“曹老板从来就没有收过徒弟,这次回来的消息一出,家里有点关系的,都想指望着她这次能破个例,就说你对面那个——”

  兰烛顺着江昱成的眼神看过去,“你对面的那个长的一脸书生相的,是沈老板的晚来子,放着家里祖传的房地产生意不做,偏偏要唱旦角,沈家老板气疯了说着断绝父子关系,转头却还是拗不过,送他来曹老板这儿学艺来着。”

  兰烛“现在唱旦角的男生的确不多了。”江昱成“所以老沈家才气死。”

  "你再看左边那个女的,她祖父从前跟曹老板同台演过戏,见到曹老板,一口一个干师叔的叫。”

  “曹老板应了吗”

  “应了,但只管应着,是一点都没有指点人家。曹老板是个老糊弄鬼了,别的不说,她糊弄人那一套,倒是有几分”

  “那些,都是吗?”兰烛朝着后面的那几桌子看去。江昱成收回视线,“是不是同行,你应该比我清楚。”

  这头菜上齐了,曹老板精气神不错,身上带着北方人的豪气,六十来岁的老太太,不上台了,戒了大半辈子的酒瘾在晚年犯了,拉着桌面上的晚辈一个又一个的劝着酒。

  兰烛不会喝酒,曹老板自然也不劝不熟的人,几个来回下来,兰烛哪怕坐在她身边,也没说上话。

  江昱成倒是没喝,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曹老板劝了一圈下来,发现江昱成滴酒未沾,拿着酒杯就来到他身边,“原来这还有条漏网之鱼,昱成,你不厚道,今天我生日,你哪有喝茶的道理。”

  江昱成不疾不徐“就允许您拿酒推搡我们这满院求学的后辈,就不允许我拿茶挡了挡您老人家的酒。”

  兰烛鲜少看到江昱成跟别人开玩笑,尤其还是曹老板这样的泰斗,由此可见,两人私下里的关系应该不错。

  “你这孩子,说话真不中听。”曹老板笑着苛责他,“我这酒可是好酒,你到外头是喝不到的。”

  江昱成结果曹老板递过来的酒,递给兰烛,“您瞧,我这姑娘也是您外面找不到的姑娘。”

  曹老板这才分了几分眼神到一直坐在她身边的这个姑娘。

  这姑娘长的英气,眉眼虽浓密,但眸子里的疏离感太重,坐在那儿,也是沉默寡言的,再加上她有些拘束,就知道她应该不是常出入这种地方的哪个有钱人家的女儿。

  江昱成在介绍她,兰烛有些惶恐,接过酒杯站起来,握过手的杯子还微微颤抖,她仰头一饮而尽,杯子里顿时就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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